朝野上下,私底议论纷纷,南海军团吃了这样大的败仗,陛下定然震怒。六万七千人一役尽殁,出海将士竟无一人生还,这……更有人的思路打定了破鼓乱人捶的主意,想好了几条理由来就势整死泰伦这家伙算了,拥兵自重之类的罪名随便往上安就是了。
搁着以往,阿尔瓦现在已经在跟埃拉商量下一步皇帝陛下大概会有什么安排了。不过,早在蛇颈岛战役开战之前,阿尔瓦已经向皇帝通报了此战的预计结果,所以么……
阿尔瓦的私军整装集结,一副高级戒备状态。南海军团的大营里,一片死寂。
“打!再打!兄弟们不能就这么白死了!”泰勒抡起拳头重重地猛拍桌子。
所有人都没有发表看法,也没人站出来反驳这个军团长的弟弟。大家都知道,现在整个南海军团的舰队,只剩下两艘海上堡垒了,别说护航船了,连通信的小舟几乎也都没了,打,是可以,拿什么过海啊?没了船的南海军团,就像上了岸的鲨鱼,现在陆军还有三万人,水军剩余的两万多因为船上没地方,到有一大半都上岸变成旱鸭子了。
参谋长用很低沉的声音对泰伦说:“将军,善后要紧那。阿尔瓦的监军就在后面,得防止他落井下石参奏咱们一本那。帝都那头马上有个定论也就还好,时间万一拖延了,那个阿尔瓦一定会在咱们背后说坏话的......”
泰伦刚听得皱起眉头,外面一个亲兵上气不接下气地报了进来:“将军,那个,那个帝都的使节到了。”
“使节到了?”泰伦这一次终于吃惊地站了起来。现在才是十月二十九日傍晚,距离蛇颈岛之战的彻底兵败仅仅有两整天的时间。帝都的使节就算一路快马,甚至还要动用飞翔的魔法工具,这么远的路程,也至少要两天时间!也就是说,自己这里刚刚确定战败,帝都的使节就出发了!
这个时间衔接,必须是这里刚刚战败,皇帝就马上下达了命令派遣使节出发,中间没有任何耽搁,时间才刚刚好够用。而皇帝这个人,从他所做的种种决断来看,绝对不是个不经过深思熟虑就贸然决定事情的人啊,怎么这次这么快......至于阿尔瓦,他连给皇帝发密报的时间都没有!
皇帝的旨意思路非常清晰。先是对南海军团英勇作战勉力了一下,然后对泰伦没有指挥好而导致大败感到痛心和责备,再然后就做出了如下判决:泰伦由上将降级为中将,南海军团改为帝国东南军团,由陆军第七、第八、第九师团组成,泰伦暂代军团长之职,北上退回原驻地待命。监军阿尔瓦督战不力,扣其一年的公爵俸禄,暂时主持南部沿海军务,私军就地前移至宾陆海峡,接管原南海军团残余海军及两艘大舰,防备宾陆国过海来袭并负责谈和一切事务。
泰伦没有顾及身后部将们的大怒,静静地接了吉菲尔陛下的旨意,使节也在众将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深感危险重重,颁布完了之后借口帝都公务繁忙,飞一般地走了。
“将军,这什么意思?海军就剩下这点种子了,按照这么办的话,我们南海军团光剩下陆军啦!”
“将军,阿尔瓦那兔崽子不是明升暗降么,公爵一年俸禄十万金币对他来说算什么!”
“将军,就凭三个师团的陆军......”
“将军......”
手下诸将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还没说完,泰伦一声怒吼:“难道我不知道吗?”大家顿时都闭上了嘴巴。
大营。夜灯下。泰伦连续一个小时没动地望着桌上的油灯。
这一次败得太惨了。打蛇颈岛的海军,都是自己最为精锐的嫡系!原想一鼓作气地拿下宾陆,在宾陆称王站稳脚跟,哪知道一战,只有一战,自己海军精英尽失了。剩余的海军,第三师团打光了,第四、第五师团只剩余四分之一的兵力,第一、第二军团本就不是嫡系,何况只有半编制,平时都是吃空饷的。可是就算剩下的海军再怎么不济,再怎么不够绝对忠诚,那都是自己的**啊,这点人,是自己的希望,没了海军,自己就像老虎没了牙齿。可是,就是这该死的一仗,那个吉菲尔陛下,就势削弱了自己的军权。泰伦为将多年,绝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过去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关键现在怎么办?
“哥哥!咱反了吧!”弟弟泰勒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这么直白。
泰伦虎目一翻,问:“你说什么?”
“我说咱反了吧!”泰勒没有像平时那么大喊大叫,声音很沉稳,“事情就明摆在那里,没了海军,咱们连退路都没有了。以前至不济可以退到海里,如果没了海军,咱南海军团虽然陆军也不差,但还没达到能跟王城近卫军、霹雳军团这种王牌陆军叫板的程度。就算是西北伯德温,咱这几万人对他的几万人,只怕都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泰勒特意停顿了一刻,见哥哥没有斥骂自己,就继续说了下去:“咱在东南这片地方称霸了这么多年,你当吉菲尔跟军部那帮兔崽子们能放过咱们吗?他今天能下了你的海军军权,明儿就能解了你的军职。到时候没了兵权,被扣上个谋反的罪名,咱就全完了。”
泰伦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平时有些莽撞的弟弟,是自己一手把他带大,带进了军队,扶着他一步步当上了师团长。他今天的表现,反倒不像自己手下的那些军官义愤填膺,证明他对谋反这个问题是深思熟虑过了的,不是一时血气之勇。
“泰勒啊,反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军新败,军心不稳,现在这几万人马能不能打赢北面的常青树私军姑且不说,就算打赢了,又能剩下多少人了?届时皇室一旦调动人马来围剿,别说用王城近卫军和霹雳军团,就近调集十几二十万的守备军来,我们就无力应付了。”泰伦的态度很温和,证明他也不是没动谋反的心思。
“这个我想过了。阿尔瓦那小兔崽子只有两万私军,咱先活剥了他,他不是还有新船么,咱抢了船出海,我就不信茫茫大海,就他妈只有宾陆这一个大岛。”泰勒还真的是深思熟虑过的。
“容我再想想。现在军心不稳,或许你们这帮统领以上的军官血性十足,但六万七千兄弟葬身彼岸,难保军心浮动,至少悲戚的心情是难免的。更何况造反不是打外族,没那种敌忾的气势,还没打起来已经先没了士气。你没带兵打过真正的大仗,不会了解这种悲伤和惊恐的感觉。”泰伦的语气也带了一丝哀伤。仿佛是在配合泰伦的话,大帐外的各个军营里,隐隐地传出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主人主人,这下可好啦!泰伦剩下的海军全都归你管了,这下陆有独角城,水有,嗯,主人你给新舰队起个名字,你学问那么大,名字一定好听。”
阿尔瓦看着一脸兴奋的小双,有点苦笑不得的感觉,这孩子也十九岁了,因为从小为仆婢,只会替主人高兴,好像主人的东西跟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两样。阿尔瓦等她涨红着脸说完,像逗她玩似的说:“小双说得对呀,咱们接管那两艘海上堡垒大舰,一艘叫大双号,一艘叫小双号,就改名为双儿舰队好不好?”
小双刚要拍手跳起来,阿尔瓦呵呵笑了两声说:“双儿啊,那是帝国的主战军团,不是咱们家的私军,你还真当成常青树家族扩编了吗?”
双儿一想不错,刚刚有点沮丧,又听到阿尔瓦说“咱们家的”,又高兴了起来,嘟囔着嘴说:“那也不错,反正归你管就好了,不是咱们家的,也是主人你的部下不是。”
阿尔瓦笑着点了点头,说:“算是我的部下!不过也要看泰伦肯不肯给,怎么给呀......”
阿尔瓦这边在跟小双逗着玩,那边坐着的埃拉皱起眉头说话了:“我说阿尔瓦,嗯,那个主公,帝都的旨意已经下了两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管泰伦的海军呢?”
阿尔瓦听埃拉说话,脸色郑重了起来:“不急吧。泰伦现在是头受了伤的老虎,现在把他逼急了,肯定跳起来咬一口。虽然这次他不会认为我在帝都那边说了他坏话,可老虎咬起人来,总归是挑着最近的咬。再等两天吧,等这老虎的伤势发作出来,血流得差不多没什么力气了,我们再去剁它一只爪子。”说完这话,阿尔瓦有些替古人担忧似的往门口走了两步,对着空气说:“尊敬的泰伦将军啊,你可知道,受伤的老虎,越是发怒,血流得会越快。如果你真的不注意养伤,过段时间就是来了匹狼,你也应付不了了。”
泰伦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算重新咬人,至少也得把自己的伤口舔干净才行。而且斥候一道道的消息报了过来,阿尔瓦私军分散了海军,远离海岸线十里,拉出一条长达近二十里的军船警戒线来。陆军再度向前推进了十几里的距离,在距离南海军团驻地不到四十里的位置扎下了营寨,壕沟、木刺突、弩炮、弓箭手一字排开,一副打防御战的姿态。然后......不动了!
“这不能怪阿尔瓦,这兔崽子很聪明,他只是自保而已。”泰伦安慰着这次破口大骂阿尔瓦的弟弟,“换了我我也是这么做,你现在知道我不同意你贸然反叛的原因了?”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了?反又反不得,难道哥哥你就打算这么忍气吞声地把海军交给阿尔瓦了么?”
泰伦的回答很肯定,却又讳莫如深:“交!当然要交!既然不造反,就得按照帝都里传来的旨意办事,只不过,交的未必就是海军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