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山高大巍峨的轮廓出现在了已经西坠的阳光当中,黑森森地,仿佛一只庞大的怪兽。此时已经是入冬时节,北风乍起,东南军团来自南方的将士们出发之前都配发了寒衣,但北方冬季的气候还是让他们颇为不适应。
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山林之间的树木落叶已尽,伸出干枯的树枝,在北风中摇曳,呜呜声响。行军至此,不少自幼生长于海边的东南军团士兵,都对渺茫的前途生出了一股沮丧。虽然上级军官传达下来的命令,大家跟着军团长泰伦北上,只要听命令,将来一定也能像以前一样,纵横天下,可是,干燥和寒冷让不少人心中都动摇了起来。
泰伦一身轻钢锁甲,立于马上,后面帅旗上的红色旗角不时地招展着在他的身后拂过。怪兽山,在帝国的军事史上,大大地有名气,四百年前,这里打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事。当时,帝国陷于危难,当时帝都被雷奥人重兵围困,皇帝率两万余王城近卫军残败之师被雷奥一路追袭至此,宫廷魔法师都几乎伤亡殆尽。各地守备军及南方主战军团奉召勤王,于此山之下合围雷奥十一万人马并大破其援军五万众,克莱拉帝国免于亡国之难,史称“合围之战”。而现在山中的狮鹫兽,据传说也是当年雷奥操控的魔兽散落山中,繁衍生息,以有今日人莫敢入山的情况。
泰伦久居南方,便是奉召进帝都朝贺之时,也只是轻骑简从而来,此时统率三军踏履此地,又别是一番心情。
参谋长见泰伦立马凝望良久,纵马过来说:“将军,此处前面不远,便是合围之战的古战场了,抚今追昔,北风依旧,却不知是多少将士的埋骨之所。”
泰伦目光不收,望着远山叹了口气说:“四百年前,元帅彭里斯于此役一战成名,武勋照耀千古,今天我率大军途径此地,忽然心生感慨,便是纵横当世,终究不过归于一抔黄土罢了。”
参谋长皱起了眉头,他听军团长的口气,有萧索落寞的感觉。大军北上,正要与伯德温的西北军合兵共举大事,主帅望山而失神,很有些不祥的味道。他一转念,打了个哈哈,说:“将军您如今过山,日后定当如彭里斯一般,震铄古今!”
泰伦知道他在拍马屁,不禁失笑了一声,回过神来问:“这里距离大江还有多远了?”
参谋长知道他这一问,是因为大江在彼,后面尾随的常青树私军就要折而向西,不能再监督自己的部队了。他为人谨慎异常,一路虽然在急行军当中,却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自己所处的位置、后面常青树私军的距离,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斥候报告一次。这时候听泰伦问起,胸有成竹地答道:“此处西去八十里左右,便是大江阻隔。常青树私军是墨菲尔在统帅,他们在我们侧后六十里,按照行军路线来说,他们应该在此处跟我们分开了。我们的路线折向东,绕过怪兽山再向北,此去前方不足四十里的山下平原,便是当年合围之战的古战场了。”
泰伦听到“古战场”几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帝国海军现在在什么位置?这个,斥候哨探过了没有?”
“哨探过了,”一名少将接口说,前军和西向的部队是他统属的,“帝国海军自帝都东面入海口逆流而上,有巨型战舰一艘,大舰两艘,兵力大约在四五千人左右。并且,拖曳空舰五艘,应该是给常青树私军乘坐,练习海军之用。此时帝国海军约处在我正西面大江下游七八十里之外,现在冬季水位枯低,他们要赶到现在我们的正西面与常青树私军汇合,至少要到半夜了。”
泰伦点了点头,说:“命令下去,就地扎营!”
参谋长一愣,建议说:“将军,我们再前行五六十里,过了古战场,背山扎营岂不是更好吗?您看现在天色还早......”
泰伦笑了一声,说:“墨菲尔的部队长途奔袭能力不差,能跟我们跟了这么远的路程,我们就在这大道上的分岔口送一送他,省得他分手的时候跑累了,赖在这路口上不走。另外,这怪兽山处处是伏兵之所,要是这尾巴还跟着咱们,我心里总是有点那么不舒服。”
连同参谋长在内的旁边三四名高级将领听了他的这话,都是暗暗点头。为将者,兵不履险地,这是准则。虽然现在是行军,并非打仗,看来将军对帝都和阿尔瓦的私军,还是在防着一手。
“将军,”一个刀疤脸的少将发话了,“我们是不是太过把细了,要是那个什么阿尔瓦在这里亲自指挥我们还是要顾忌着点,那个墨菲尔做事虽然勤勉,武道水准也颇为不低,可不是什么统兵之才。要是您瞧着他们不顺眼,我带一哨人马送他们到大江之边好了。”
泰伦沉下脸来:“骄兵必有所失!你们难道忘记了南海之战吗?我记得那个小兔崽子阿尔瓦在给皇帝一封论雷奥局势的奏章上写过‘兵者,诡道也’。实在是至理名言,你现在看带兵的是墨菲尔,谁知道万一情况有什么变化,他有没有将才藏匿在军中指挥?”
刀疤脸被教训得诺诺连声,不敢再说。
泰伦的小心是没有错的。阿尔瓦已经于今晨,疾行二百里,远远地兜了个大圈子,赶到自己的私军部队里主持军务了。
“哦?老狐狸在大路口就地扎营了?他倒是挺懂礼貌的,这是要送我们一程啊!”阿尔瓦接到斥候的报告,大感兴奋,两只手搓个不停。
“主公,我们接到的作战意图是假作西进,等待东南军团扎营在怪兽山下再行折返,与东面王城近卫军和南面尾随前进的四个守备军师团形成合围。现在老狐狸这架势,不亲眼看着把我们送上海军的战舰,看来是不安心那!”埃拉提出了意见,看来就算泰伦没牛成阿尔瓦那样把所有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但常年军人的敏感,还是让他嗅出了这中间一丝不寻常的紧张空气。
“没事!”阿尔瓦打了个哈哈,把手一摆,“我看他在这大路口耗得过几时。小双,你帮我带封信给帝国海军的统帅,叫他能拖延就尽量拖延时间。最好明天中午也赶不到指定的集结地点,我们今晚就在江边扎营好了,最多明天再多赶些路程杀回来。嘿嘿!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看他送我能送到什么时候?而且这样不是更好,我们距离更远了,打不了头阵可不怪我,是泰伦那老狐狸把我赶远的!”
泰伦的一个轻骑兵团,以客气为由,跟着常青树两万多私军一直送到江边,亲眼看着扎营才返回。路过大路口泰伦大军行营的时候,阿尔瓦悄悄地进行了非常仔细的观察。东南军没有一丝的懈怠,路口营门的栅栏、铁蒺藜、弓箭弩炮一应俱全,完全是行军打仗高度戒备的状态。看来,虽然泰伦号称是急行军没带多少辎重,但是军备器械可是一样没少带,估计要不是走得太快,他连投石车这种重型军械都要带在身边。
入夜,星光满天,新月不明。
阿尔瓦昨天连夜赶路,今天白天一天又在反复地跟将领们商讨战略的变化,这时候倒是想睡觉了——作为精神力强大的魔法师来说,阿尔瓦很少睡觉,一般靠三四个小时的冥想就能全部恢复精神。并且冥想还是凝练精神力最基本的练功办法之一,睡觉?比较奢侈了。
阿尔瓦刚刚躺下,就听到正东方向,隐隐地传来了喊杀的声音。怎么回事?那里正是东南军扎营的地方,这时候就打起来了吗?阿尔瓦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他的精神力远比普通人强大得太多,这么远的距离,军队里除了埃拉和大双,别人估计都是听不到的。
军帐一掀,埃拉已经闯了进来:“东南军那边好像打起来了!主公,我们要不要这时候出兵?”
阿尔瓦定了定神,说:“先等一等,听听斥候的军报再说!”
话音未落,临科已经进来报告:“公爵大人!伏路的斥候来报,东南军东面前军大乱,好像是王城近卫军已经从正面打过来了!”
“妈的!”阿尔瓦跺脚大怒,“王城近卫军这么贪功!泰伦还没进包围圈,怎么就从伏击地点打出来了?守备军的四个师团还有多远?”
“在南面,还有七十余里,估计最快也要明天早晨才能赶到,我们打是不打?”临科对于打自己原属部队的这个问题一直都很纠结,后来干脆不想了,阿尔瓦让打就打,不打的话......也是好事。
“打!”阿尔瓦马上就做出了判断。在东面本来打算伏击的王城近卫军只有一万五千人——这已经是军队调动的极限了,人马再多,泰伦就会有所察觉——如果不打,从泰伦的部署来看,随时都做着开打的准备,如果自己不参战,正面的王城近卫军就绝对不是东南军优势兵力的对手。一旦正面的伏击——现在变成明面上的阻击了——被击溃,泰伦得胜之后马上就会调转枪头来打自己。自己背向大江扎营,帝国海军和四个师团的守备军都没赶到,自己的人马就会被东南军挤下大江!
好在双方对开打都是随时备战的,可以说是枕戈待旦,这时候一声令下,马上动作起来。左军墨菲尔,右军临科,阿尔瓦自领中军,急速往东而来,希望在王城近卫军被击溃之前可以对泰伦的东南军形成东西两面夹击的局面。
兵分三路!阿尔瓦所部没走出十里,听得四下里杀声骤起,忽然之间,两侧黑暗中万弩齐飞,攒射了过来。前面忽然之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一将立马横枪,哈哈大笑:“公爵大人!您果然躲在私军当中,我泰勒在这里等候您的大驾多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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