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九年前灭族乱事以来,尹凡不止一次听到听到过,尹家有件他人极其艳羡的宝物。可到底是何许物品,别说外人,就连最亲近尹天谋的尹凡都从未听说过。爷爷今日准备说的这件缠绕宿命之物体,只怕十有八、九与那宝物有关。
当下心中一震,望向尹天谋,问道:“到底是何东西?”
尹天谋放在尹凡肩膀的手猛然用上了力气,原本异常沉稳的声音此时竟有一股颤抖,只听他道:“那是上古时期便已存在的,向九天诸神祈祷时唤神的祭器!”
尹凡年纪虽小,但这九年来在尹天谋暗自培养下,不说通天晓地,但这人间寻常事十之一二尹凡俱是有所耳闻。这祭器便早是传记传闻中有所耳闻。听到是祭器,他心神俱震。这祭器他也曾在一些传记书籍上偶有触及,指的乃是上古时期,人间的凡人为祈求神力降世,举办祭祀典礼的必备之物。而这祭器具体有何功效,从何处而来,在何人手中,这些消息已无法在普通书籍中查询。
且不说他到底有何功效,只这一句“上古时期祈神”之语,来头已是不小。
尹天谋为了今天说出这句话,早已暗中对尹凡灌输,在他说出祭器之时便已知尹凡知晓此事,点了点头,继续道:“不错,就是祭器!只不过,远在上古时,它曾是一柄向诸神祈求安康的吉器,而如今......”他的手骤然加力,其力度之大,疼的尹凡脸色都变了变。过了好一阵子,尹天谋才平复了心情,继续道:“而如今!它却成了一柄凶器,一柄杀人不眨眼的凶器!”
尹凡一怔,无法理解爷爷此话是何含义,问道:“爷爷,他怎么从吉器变成了凶器?”
尹天谋看着尹凡,松开手,突然对着尹凡拉开了胸膛的衣服。那一副场景,就好像时间定格一般,深深的,永久的,灼烧着尹凡的眼睛!
尹天谋的胸口里,竟可以透过.,看见一条如虫一般的,长长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在不停的转动!甚至每转动一次,尹凡都能清晰看见尹天谋的胸口颤抖一次!
尹凡吓得倒退两步,险些没站稳,差点被石阶所绊倒!
尹凡惊道:“爷爷,那是......”
尹天谋合上衣服,缓慢的动作好像他突然间就像是如同快入土的人一般。他无奈道:“这便是缠绕我们尹家的宿命之物,血缶符!”
尹凡楞道:“血缶符?”
尹天谋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常态,道:“这血缶符乃是上古九大祭器之一,到底有何来历如今也是查之不清。只是我在祖籍上看到,这血缶符跟几位上古时期教化凡人的大贤有很多的关联!”顿了顿,尹天谋看着尹凡,道:“凡儿,你可知九年前,家中为何会发生灭族惨案?”
尹凡脑海中一下闪现出那夜的场景,火光缠绕着血色,直冲天空,哭声,呐喊声,此起彼伏。那段疼苦的回忆已是不堪回首,他急忙摇了摇头,“不知道。”
尹天谋叹了口气,说道:“便是这血缶符了。”
尹凡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尹天谋道:“这一切倒是起因于一个叫做相与的隐士修士,他毕生修炼一门命理之术,推算出人道‘九尽其穷天下变’,便说出一句‘谁若能掌握祭器,谁便能躲得这次灾祸’。在他的鼓动下,信天下将亡之人,便是狂热的找寻起这些来。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尹家。”
尹凡一惊,呼道:“什么!”转瞬又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把这件东西交出去?”
想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尹天谋苦笑起来,说道:“你能想到,家族先辈又怎么想不到?贪图我尹家祭器的,并不是从现在出现的,而是在几千年前便已有了。只是凡儿,你可知为何我们尹家能拿着这件祭器数千年,却是未曾丢过?”
尹凡一愣,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古往今来,怕是从未有一个普通家族能存活过上千年的,就更别说守护一件东西了。
尹天谋继续说道:“与其说我们舍弃它,倒不如说它不愿放我过我们一族啊!”顿了顿,“这血缶符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物做成,便是祖宗有记忆起,便在族人身上,而且拿不掉,抽不开。就连人死了,他都会驱使族人尸体将其传给其他族人。如若、如若没有族人,他也会……”尹天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尹凡听到关键处,哪里愿意放弃,急忙追问道:“也会怎么样?”
尹天谋看着尹凡,一字一字慢慢道:“也会驱使尸体去找寻最近的女人与其行房,直至诞下男、婴,传承下去!”
尹凡脑袋一蒙,完全没有想到会问出个这种结果。
尹天谋问道:“你可知为何你五脏俱碎,却是为何又重新活了过来?”
“难道是这血缶符的功效?”
“不错,这血缶符这初形,想必在那日除青蟒之时你已有所见过。只是,血缶符之最大功效,乃是治愈!这血缶符平日里一定时刻,便会吸取一定持有者的血量,而在持有者危急时刻,又会释放这股血,来对持有者进行修复。并且,只要是尹家之人,便可通过持有者的精血对其尹家之人进行身体治愈!”
尹凡一惊,倒是未想到这血缶符竟然有如此功效。换句话说,这血缶符内若血量充足,这持有人不就是不死之身了吗?
“爷爷,若是这样,九年前我们为何不去拯救其他族人呢?”
尹天谋神情有些黯淡,苦笑道:“凡儿,这精血乃是人生之本源,便是一滴也是要伤大元气。更何况,这救一次他人,却是要耗全身大半精血啊!”
听尹天谋的话,尹凡已知为救自己,自己爷爷已损耗不小,若是这样,那有怎么又精力去就其他人?只是转念一想,他却是想到另外一个人物,不禁问道:“爷爷,那父亲……”
“休提你父亲之事!”尹天谋声音骤然转冷。
听得如此,尹凡便不再询问。不知为何,每当自己提起父亲,尹天谋都会是这种神色。
过了片刻,尹天谋说道:“凡儿,你帮爷爷做一件事情好吗?”
许是这一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尹凡的脑袋已经有些转不过过来,只是本能性的问道:“什么事?”
阴天莫默然不语,只是看着尹凡许久许久,仿佛天地都为之禁止了。尹凡扛不住这种怪异的气氛,忍不住轻声问道:“爷爷……”
“凡儿。”
“恩。”
“爷爷已凡人之躯苟活于世,已经太累了,帮爷爷一把,帮爷爷接过它,好吗?”尹天谋的声音有些颤抖,脸上满是极其疲惫的神情。
“爷爷,你……”
“凡儿,答应爷爷,好吗?”
本能的,尹凡感觉到了一股悲哀的气息缠绕在自己周围。蓦然间,他忽然想起了爷爷刚才所说血缶符之事,不祥之感骤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看着尹天谋,满是恐惧。
尹天谋只是看着他,安静的说道:“凡儿,可知为何给你取名为尹凡?”
尹凡摇了摇头。
“尹凡尹凡,我们是多么希望你能隐于凡世,再不过问尹家之事。所有的一切,让爷爷我一人承担就好。只是、只是……终究不可以啊……”说到最后,尹天谋的声音竟是带有微微的哽咽,不过旋即便是恢复,“这人间事,又怎是我一个凡人所能说的清楚的呢。一些事情,终究还是要你这‘尹家最后一人’来承担啊!”
听他话语,尹凡一震,失声道:“爷爷,你……”
尹天谋叹了口气,说道:“你昏迷的这七日里,我已发现太多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我现在唯一所能做的,便也只有保你平安了。”他看着尹凡,“如若不这样做,你我二人怕是会受生不如死之刑。到了那时,不说对不起你母亲,便是尹家列祖列宗,我也无颜面对啊!”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惊恐不安的尹凡被他吓得后退了两步,只是咚的一声撞在一颗树上,已无路可退。
“凡儿,自私一点,帮我一把,取走血缶符,独自活下去吧……”
再也忍受不住那股无以名状的压力,尹凡猛的哭了起来,大声喊道:“老爷子你到底再说什么啊!什么活下去啊,什么帮你一把啊,我们不是要回家吗?我们是要回家的啊……我们不是说好要回家的吗……”他终究还是在尹天谋重压之下崩溃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上古祭器,我们都不要了不行吗?我们回家好不好,爷爷,我们回家好不好啊……”
听得他如此哭喊,尹天谋心中一震,适时,天空骤然电闪雷鸣,乌云盖顶,刹那间,竟已是落下倾盆大雨。
见到尹凡那崩溃的表情,尹天谋心中巨疼,但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多少时间,猛的上前一步,双手压在尹凡肩膀上,一声雷霆大喝:“凡儿!”
咔嚓,天空一道巨雷闪过,整个庭院都被照的通亮。
尹凡被吼的一怔,有些发傻的看着尹天谋。
“记住,我尹家男儿,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也更无哭哭啼啼闹事之人!当我尹家男儿,便是热血豪迈,敢作敢当的英雄豪杰,只是若这点小事你便如小儿哭啼,那我尹天谋白有你这孙儿!”
尹凡听他如此教训,脑袋低沉,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只是牙齿紧咬,全身肌肉紧绷,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做到。
见得如此,尹天谋也是心中安慰,再次问道:“凡儿,你可愿意?”
在大雨的浇灌下,尹凡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死咬着牙齿,狠狠的点了点头。
“好,好,这才是我的孙儿!取走你血缶符的方法……”尹天谋略微停顿,接着用比刚才任何时刻都要强烈的语气,一字一字道:“就是用作为尹家唯一嫡系血脉的你的双手,捏碎我的心脏!”
咔嚓,又是一道狂雷闪过,天际紫光闪耀,就连这前岐都是震的抖了一抖。
尹凡听得此话,双眼远睁,仅仅过了小片刻,再也承受不住今日所闻,加之身体初愈,身体一软,竟是昏迷过去。
在他快要倒下的一刹那,一个黑影从旁边一闪而过,急忙扶住了他。正是那日在聚宝楼的神秘人无影楼。
“抱他进去休息吧,今日说的这般仓促,倒也是苦了他了。”
无影楼点了点头,将尹凡抱进房内,便是一直守在床榻旁,不再动作。
尹天谋透过房屋,似是看见了里面的孙儿,沉默良久。
“噗”的轻响,一个沙哑声音骤然在背后响起:“结界未破,刚才所说之事,白墨候等人皆只是听到幻音。”
“很好。”尹天谋转过身,望向那个竟只有三尺高的小人,“那位先生可要到了?”
“明儿一早便到前岐,他回信说道,一切已就绪。”
尹天谋点了点头,双手负在背后,抬头望向远处天空。天际一道光芒闪过,再次照亮这座隐在九桑山巅的无主之城。
他忍不住感慨道:“世事无常啊……”
刚刚说罢,雷鸣声轰隆而来,把他的余音淹没在巨大的咔嚓声中。
这雨,下的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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