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去了幻象的阶梯重又恢复崎岖,且上面布满了青苔,让尹凡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贴着山壁走过一处凿在山崖边的阶梯后,现出一道直通云间的陡直阶梯。道人忽然停下身子,一边抬起头望向云端,一边用含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道。
“这之后,从这里独自上去便是。”
道人自顾自的说完后,身体从边缘处开始化为透明,让人毫不怀疑他在下一刻就会消失在原地。尹凡吓了一跳,急忙喊道:
“道……仙长。”
背对着尹凡的道人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左手轻轻一挥,身体重新变得清晰。他转过身子,温和的脸上依旧是让人生畏的目光。
“怎么?”
尹凡心中产生了一丝紧张感,右手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请问仙长,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少女,你可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道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尹凡一怔,微微思索,脱口而出:“我喜欢她……”
“哈哈哈……”
从刚不久见面到现在,道人一直都保持着一股淡淡的冷漠与绝对的威严,这与他气质完全符笑声从他嘴里发出来,让尹凡不由一愣。
道人虽止了笑声,但温和的脸上依旧满是笑意,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添加了一抹奇异的情绪,他道:“你‘小情人’和小马驹早都出了无为天梯,此刻的话……应该都已经被拉去做苦力了。”
道人说话的措辞完全不避讳,倒像个地痞流氓。不过尹凡可不敢把这话当面说出来,而且他现在还有另外关心的问题,一脸惊讶的问道。
“灵儿和小白马早都出了无为天梯?”
“她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道人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等会定有场好戏,还是先好好准备吧。”
听他这话说的如此莫名其妙,尹凡不由一怔,问道。
“仙长意思是……”
“天机不可泄露也。”
道人这般说完,身子又逐渐模糊起来,在最后完全消散一刻时,他忽然极其轻巧的抛出一句让尹凡极为惊愕的话。
——刚才的一切,包括我,皆是幻象。
甩出几句把尹凡惊得粉嫩之后,道人拍拍屁股走了,倒让尹凡陷入沉思。关于刚才另外一个幻象场景的记忆早已流失,此刻依旧清晰知道的,是道人与血眼斗法的场景,以及最后一声“哥哥”。
可如若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及道人本身的存在是幻象,那前一刻与道人的对话那又是什么呢?
还有道人刚才说的好戏又是何意思?
这几句话把尹凡绕的头晕,他索性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东西,向着云端,走上石梯的最后一段。
这般在云里雾里走了一阵,好似直上青冥,心中也不由激动起来,步子走的更快。很快,他就走出了阶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小广场,上面铺着很普通但极为坚硬的石板。目光再往前探去,他不由一呆。
广场前方是一片宽约百丈的山崖,山崖尽头则是一面陡直的山壁,山壁一直向上延伸,伸至苍穹之中。
忽地一苍老声音道:“小子,老夫在这看了你半天,你都没有反应吗?”
尹凡一惊,急忙循声望去,原来在左边十丈处,有着一穿白道袍黑袖边的老道士。他左手端着一个茶杯,右手捏在摇椅的扶手上,坐直了身体,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尹凡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急忙走过去,弯腰行礼,恭声道:“仙长,小子初次见到仙家景象,沉迷其中,没有来拜会仙长,还望仙长莫要怪罪。”
依子明哼了一声,脸色稍微好看一些,坐直的身体重又靠回椅背,喝了一口茶后细细打量面前少年来。但仅仅片刻功夫,他就皱起眉头来,这少年各方面都不错,倒是这资质根骨……怎的会如此差?
他摇了摇头,神色略微有一些失望,但旋即恢复正常,道:“如此的话我也不责怪你,你在旁边稍稍等待,另外两人马上也就上来了,之后便带你们三人上山去。”
“是。”
尹凡又行了一礼,退到旁边去。没过多久,夕昊和李雪竟同时从无为天梯中走了出来,倒是看的依子明一脸惊奇。
夕昊和李雪只怕原先所想与尹凡差不多,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山崖和山崖后的陡直山壁,紧接着,依子明又是不爽的哼了一声。
尹凡差点就对这位老人家提醒“您老坐这么边角,只怕上来一百个人,就有一百零一个注意不到你”之类的话,还好是忍住了。
李雪转过来后发现有人,有些不知道所措,倒是夕昊反应快,拉着她来行礼。
但前后折腾了两拨,依子明感觉自己纯在感被这三人压低,一直绷着脸,就差在上面写“我不高兴”三个字了。
他从摇椅上坐起来,看了面前三人一眼,淡淡道:“你们能从无为天梯中走出来,已经算是半个蓬莱弟子。”
听到他这么说,面前的少男少女脸上都是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神色,可听到只是半个,尹凡忍不住问道:“仙长,为何是半个蓬莱弟子?”
依子明瞪了他一眼,道:“废话,师都还没拜,能算正式弟子吗?”
“……仙长教训的是。”
依子明扬起右手宽大的袖口晃了晃,那套茶具及摇椅迅速变小收到了他袖子里,然后说道:
“跟我来。”
三人跟着他来到山崖边,只见他右手食指中指伸的笔直、其余三指弯曲,放在胸前,嘴里念了几句口诀,便有一块巨大的倒三角岩石从云雾中飞出,与广场持平,停在山崖面前。
众人很是配合的发出了“啊”的惊呼声,让依子明赚足了满足感,领着三个小辈踏上岩石,向斜上方飞去。
光是这般飞都飞了许久,穿过层层云雾,伴着几只仙鹤,终于是飞到了这座山峰顶部。
云海翻滚,天光自云海之上照来,照在这山峰上巨大的宫殿群中。少男少女都是刹那间摒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仙境。
岩石所停靠的地方,正是一处成三角状凹陷的山壁旁。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用似玉非玉的白色石板铺满,没有留下一丝可见的缝隙。广场两侧各有两片宫殿群,数百穿着蓬莱白衣的弟子正来回在各殿穿梭。
极目远眺,广场尽头有座青玉祭坛,每当几道光芒在青玉祭坛中闪过,就有人影从里面走出。
青玉祭坛后方矗立着一座约莫二十来丈高的小山,山顶建有一座宏伟大殿,大殿上方有一颗明黄色的光球,拖着长长的光尾顺时针一圈一圈转着。大殿两侧,两道流光溢彩的七彩波浪自虚空中流出,滑落在广场上,破碎成无数七彩蝴蝶,翩翩飞舞,飞向各处。
依子明和三名少年男女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有一些平日里与依子明处的好的便上来行礼询问。
依子明见如此,脸上也有光,但记着灵枢殿殿主公君昊昨日所说,掌门与众殿主可能会在无为殿议事后等待,不敢拖延,几句打发来人之后带着三人直冲广场尽头那座小山。
上了阶梯,来到蓬莱的主殿“无为殿”前,他用双手将衣服边角理顺,又让尹凡三人把衣服理好。接着上前两步,走至大殿前方台阶下,一块刻着玄龟背山图的方形石板上,高声道:“掌门,六位殿主,灵枢殿长老依子明奉命将新进弟子三人带到。”
大殿深处,一道洪亮威严的声音道:“进来。”
“是。”
依子明躬身行礼,身后三人见状也是急忙行礼。尹凡这会心中倒是有些紧张,想到道人说让自己准备准备,他有预感,只怕就是这里了。
依子明带头走了进去,尹凡几人急忙跟随。
大殿极为宽阔,在中间部位有着一方宽大的水池,水池中长着鲜嫩的荷叶,在中间部位长出了赤、橙、红、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荷花,组成北斗七星状。在池子两边叠起三层环形台阶,高出尹凡几人所在地面的平台上,正中间摆着一把椅被略高的青玉石椅,而左右各摆着三把椅被略低的青玉石椅。
此时在这七把青玉石椅上,坐着七个人。左右两侧共六人穿着边缘缝以手指长的黑纱的道袍,而坐在正中间那人,则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庄严道袍。
只见他右手握着一个白底画轴,左手放在青玉扶手上,一脸温和的神情,却用威严的目光看着下方几人。
尹凡一惊,一眼就认出他是那在无为天梯中帮助他祛除幻境的道人!
可还未等他多想,只听“噗通”“噗通”两声,吓了一跳,侧身望去,见到夕昊与李雪已经跪在地上,两人用力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听夕昊颤抖着声音大声道:“仙人,镇上闹了瘟疫,全镇的人就只活了我们两个,已经没了亲人,还望仙人收留我们。”
说完,夕昊又带头磕了三个头,李雪也跟着他磕头,这几个头磕下来,两人额头已是烂成一片,鲜血直流。左侧一位女殿主心生不忍,叹了口气,道了声“可怜的孩子”后,挥了挥手,便有两道青光飞到两人额头上一转,顿时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恢复。
接着,她右手又虚空一托,两人身子竟自己漂浮着站了起来。夕昊李雪见状,急忙弯下身子,大声道谢。
尹凡见到两人刚才的动作,右眼皮一跳,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果然,下一刻,那高高在上的七个人,还有在下方的依子明,总共八人的目光同时盯向尹凡。
这周围空间的温度,好似骤然降到了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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