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附城已经围攻了近十天,可是这些天最大的战果就是每天辱骂星、天两位圣女的时候会有一批死士出来送死,大月氏是游牧民族,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城的利器,对高附这座坚城也只能是骂骂而已,根本就不能取得大的进展。
如果是在汉朝,围了这么长时间无法取胜只怕就要收兵了,但是大月氏的牛马羊猪随军而动,既然攻不下高附就暂时在这里住下了。
傅介子心里面也焦急,但是现在打仗的过程中各部族的首领远的相去数百里,根本就没有办法聚到一起讨论攻打匈奴之事,而且看大月氏现在的样子,并无意攻打匈奴,倒是一心西征。
这几天来,惟一让傅介子高兴一下的事情就是发现了星圣女的影子。傅介子曾见星圣女在高城之上出现过一次,但大概是听见下面的人骂得不堪入耳就没有出现过,傅介子一方面急着大月氏攻破此城,另一方面又盼着此城坚守住,这样星圣女就可以无碍。
伊勒族长似乎老了很多,身体也不如以前了,走起路说起话都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而且很少骑马,傅介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些天来伊勒族长和其它各部都没有攻城的好办法,高附这座城池似乎是拿不下了,傅介子看了一下高附四处的地形,早在几天前一个想法就出现在脑海之中,但是很快就发现太邪恶了,所以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现在突然想到这个,傅介子知道自己心急了。
小女王现在也开始急了,高附城久攻不下,而且伊勒族长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所以她这几天一直陪在伊勒族长身边,不是女王,只是孙女。
等着等着,这一天小女王来看傅介子,突然给他们带了一些皮衣过来,傅介子这才惊觉起来,到冬天了!
算来在大月氏军中已经待了两个多月了。
傅介子感觉到一阵愰惚,他不知道星圣女和苏巧儿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汉朝的军队现在怎么样了,更不清楚苏维和元通他们到了哪,现在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络,该怎么办?
这天傅介子好说歹说送走了小女王,霍仪突然很生气得进来,道:“师傅,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破城之法?为什么不说?”
傅介子面色如常,道:“什么破城之法?”霍仪气道:“师傅,高附城地处低凹之处,而且城外不远有大河,火教的人据守不出,我们无法攻进去,但是……”霍仪说着端起桌上的那杯水酒,突然泼到案上的油灯芯上,火焰立时熄灭。
傅介子大吃一惊,忙四周看了一下,喝道:“是陆明跟你说的?胡闹!”霍仪失落道:“师傅果然早就想到了。如果不是陆大哥跟我说漏了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介子默然不语,这个法子从来到高附的第三天他就想到了,只是因为星圣女和火教,傅介子实在不愿意自己和他们作对。
霍仪道:“师傅,你也曾教过我民族大义,我们出使大月氏虽然是以求马为借口,可真正的目的就是联络大月氏攻打匈奴,现在大月氏平不定大夏就无心北顾,我们也就没有办法完成使命。于公,大月氏是我们未来的盟友,大夏被灭是迟早的事情;于私,师傅心念星圣女,不愿她国破家亡。自古以来,忠、孝、仁、仁、义、公难全,师傅心中犹豫可以理解,只是师傅是受了皇命出使的,儒家讲,天、地、君、亲、师。孰轻孰重,师傅难道分辨不出吗?我们现在的使团没有找到,任务也没有完成,再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说到这儿霍仪突然跪下,道:“师傅,请你出个主意。现在已经入冬了,我们得了君令,要在一年之内赶回去的,现在大宛国还没有去呢。”
傅介子被徒弟骂了一顿,心里面并没有感觉到不快,只是矛盾得很,说来容易,这事情做起来还真下不了少。
“师傅……”
“你的意思我懂了”傅介子打断霍仪的话,道:“——先去睡吧,让我好好想想。”
霍仪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见傅介子并没有生气,这才小心道:“那徒儿告退。”
傅介子看着霍仪远去,不由叹息一声,自己前几天一直在逃避矛盾,但是事情终究有解决的一天,逃避也不是办法。他脑海之中,星圣女的影子一直在那里晃悠,怎么也挥之不去。如果自己真的使计破了高附城,那么大夏国就算灭了,以星圣女的性格,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一晚上傅介子眼睛都没有闭一下,第二天起来去见伊勒族长,小女王在那里陪着伊勒,见傅介子眼睛里面有血丝,讶道:“你哭啦?”
伊勒示意小女王乱说话,道:“是不是军中太吵,让傅使者没有休息好?”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昨天有劳陛下送来冬衣,傅某这才想到时间过去了很久,一时担心身上的使命,睡得迟了些。让大首领挂怀了。”傅介子这话半真半假,伊勒却以为他在催自己,也叹了口气,道:“傅使者再等几日。如今战事太紧,实在没有办法商议此事。”
傅介子见他误会了,也不便解释,索性道:“有劳大首领了。”
伊勒叹息一声,道:“这高附城阻我们太久,不但傅使者急,我们这些族长也都个个着急了。”说完似乎是怕傅介子再催,忙道:“陛下,你与傅使者交厚,老臣身子不太听话。”说着一抬手,示意让小女王送傅介子出去。
傅介子见这个小女王当得也真没劲,竟然干起了别的侍女干的事情,小女王并不以为忤,很听话得嗯了一声,就来送傅介子,简直和在自己面前是两个样。
傅介子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回营帐,小女王困了一夜,送傅介子到了之后也不离开,本来想和傅介子说会儿话的,但是今天傅介子也成了闷葫芦,她一困竟然在这儿打起盹儿来了。
傅介子知道这样不太方便,但是那些侍女们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女王和这个汉人使者交谈半日一日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傅介子想得快头痛了,本来昨天晚上想好了今天一早才去见伊勒,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现在他又想了一阵,终于做出了决定。
于是,傅介子将小女王摇醒,道:“陛下,你跟我来。”
小女王难得见傅介子主动一回,当下醒意就没了,有些好奇得道:“到哪儿去?”
傅介子道:“去高附城外走走。”
“啊?”小女王不由有些为难,道:“族长不让我去,那里太危险。”傅介子道:“不必担心,让侍卫们跟着,我们就远远看看。”
小女王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刚才只是本能得想了一下,现在下定了决心,道:“好,我听你的。”
傅介子带着小女王出了帐,身边跟了一千多名护卫,而且只是到近处走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傅介子指了指大河,又指了指高附城,给小女王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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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伊勒族长从前方阵营中抽调两万士兵挖起了河床来,引河水灌注高附城,届时高附城将一片泽国,不战自败。
一直等到河床挖好傅介子也没有去看过,一直待在营中,每天小女王都来给他汇报军情,挖河床这种事情只要想起来了别人都看得出目的,但是看得出看不出都没有用了,水淹高附已经是铁打的事实,大夏国看出了其中的恐怖,几次派兵出城交战,阻挠大月氏人的工事,大月氏人与之展开了几次硬战,这几次战争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两方的伤亡都极大。
傅介子不用想也知道大夏国肯定要撤离百姓了。高附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大夏国高附城一破,大夏的屏障尽失,灭国也是九成九的问题。
小女王也发现了傅介子并不愿意听到战事的消息,所以说了两天之后就决定不说了,可是到了第三天,好一早就过来告诉傅介子,大水进城了。
傅介子再也坐不住,和霍仪等人都去了前线,滚滚黄滔夹着泥沙石块从各个隘口直涌而入,此时河床尚未完全疏通,水不是很大,但是就是这不大的水已经足以使高附城半年不干。
傅介子突然看到城墙之上最高的塔哨之巅,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星圣女,她的任务就是负责保证教徒们的士气,有危险和困难的时候,她一定要让最多的人看到她。若是在以前,傅介子定然会高兴,但是现在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见面成了一种考验。
傅介子心里面很不舒服,不愿意再看,第二天的时候,高附城已经成了一片泽国,大月氏围而不攻,过上三五七天,高附城就可以不战而下。
高附城到底还是被攻破了,大夏国的士兵一连扛了十天,但是大水破坏了城内的一却,虽然百姓大都撤离了,但是粮食和饮水还有住宿都成了大问题,饥寒交迫的大夏人到底不是大月氏人的对手,伊勒族长亲自领兵攻城。
这是大夏国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抵抗,足有十五万人众的大军在城内与大月氏军团展开了决斗,这其中有半数是自愿留下的百姓,剩下的基本上全部都是火教的教徒,这些大夏人虽然不善战,但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却变得极为骁勇,大月氏人损失极为惨重。
傅介子不愿看到这惨烈的情景,小女王也同样怕见满地的死人,所以两人就猫在了中军不出来,小女王满以为傅介子出了主意破了高附城现在应该是意气风发,没想到傅介子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整天喝起了酒来,她既对傅介子好奇,又对他喝的好奇,才过了三天,便也学坏了。
她会喝酒了。
大月氏人本以为进了城大夏国就灭亡了,没想到大夏人不仅在城中殊死抗争,而且四方勤王之兵也纷纷赶到,还有各地奉教王之命而赶来的火教教徒,军队人数一下子达到了二十万之众。大月氏七万人要完成这蛇吞象的举动实在不易。
城内的战争进行了七天,城内的大夏人终于弃城而去,逃向了西南边,在那里屯兵集结以图收复高附。
这天傅介子正在军中待着,突然小女王哭哭啼啼得跑过来,道:“傅大哥,你快去看看族长。他……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傅介子听是伊勒族长病了,当下起身和小女王过去,边走边问道:“军中不是有那么多军医吗?他们人呢?”
小女王哭骂道:“他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治病的办法。”傅介子赶过去,却见伊勒族长面色浮肿,眼神涣散无光,躺在榻上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看样子是快不行了。
周围各部族的大首领多半在此,还有大批的军医,但都束手无策。傅介子看了看各大族长的神情,又看了看军医们畏畏缩缩的样子,虽然心中一警,似乎发现了什么。
傅介子借故让所有的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小女王。
小女王有些害怕,道:“族长能好起来么?”傅介子苦笑一声,连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自然是好不了了,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处理这些大部族的关系。
“陛下,族长他忧劳成疾,而且在大夏国染了疫病,救治的时机已过,现在已经救不了了。”傅介子如实告诉这小女王,他在想,如果伊勒族长死了,黑池部内部会不会有叛乱?黑池与其他各部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大月氏还能团结在一起吗?
小女王失声道:“啊,族长他……”话没说完却被傅介子突然捂住嘴巴。傅介子情急之下对小女王颇为不敬,小女王有些脸红,也就不说话了。
傅介子松开手,道:“陛下小心些。外面有探子。”说完向外面示意了一眼,道:“陛下,现在该你做些事情了。”
小女王不理会,哭着脸去摇伊勒族长,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不仅大月氏四分五裂,你这个女王也有生命危险!”
这时伊勒族长似乎是听见了傅介子的说话,有气无力得道:“陛下,傅使者说的是,你扶我起来。”
小女王见伊勒族长醒了,顿时破啼为笑,嗯了一声将伊勒族长扶起来。伊勒族长看着小女王,又看了看傅介子,道:“傅使者也看出来了,本首领没几天日头了。但是我放心不下黑池部和这个孙女。”说了这一句,伊勒族长很吃力得喘了口气,声音已经嘶哑不堪。小女王哭着喊族长,伊勒族长拂着小女王的头发,苦笑道:“你这个女娃到底当不得大事。”
傅介子道:“陛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请大首领安排……诸事。要不要对外声称大首领只是染了小疾,略经调养就可以好起来?”伊勒族长顿了一下,道:“好,特别是不能让苏丽部知道我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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