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黑!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没有希望。孩子们在吃奶。只有在他们的吮吸中,还跃动着生命的活力。可是他们的生命能维持多久呢?仇天鹏又握紧了他的刀,可是现在这死亡的陷阱连他的刀都已无法突破!他本该去安慰卓玉贞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太乱。
生死之间,他一向看得很淡,他放不下的是这两个孩子。虽然他并不是孩子们的真正父亲,可是他们之间已有了种奇妙的联系,甚至比父子更亲密的联系。因为这两个孩子是他亲手迎接到人世来的,仿佛已成了他自己生命的延续。这种情感复杂而微妙。就因为人类有这种情感,所以这世界才能存在。
卓玉贞忽然道:“我听明月心说过,你们以前好像也曾被关在这里。”仇天鹏道:“嗯。”卓玉贞道:“你以前既然有法子脱身,现在一定
新鲜的阳光正照在大道上,却忽然有一片乌云掩来,挡住了日色,就仿佛连太阳都不忍看见这条大路上刚才发生的事。车厢已粉碎。拉车的马已变成两半,后面的一半还套在车上,前面的一半却倒在路中央。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卓玉贞紧紧抱着孩子,不让孩子哭出来。
过去,抱住了卓玉贞和孩子,飞起一脚,踢开车门。一只手从外面伸出来,只听仇天鹏的声音道:“拉住。”两只手一拉一提,仇天鹏拉住鬼手,鬼手抱住卓玉贞和孩子。叱咤一声,大人和孩子都已飞出。接着就是“轰”的一响,车厢已撞在道旁的一棵大树上。撞得粉碎。正午。天气明朗,阳光艳丽。
鬼手大喝:“小心。”喝声未歇,马车就凌空翻了出去,就好像自己在翻跟斗一样。鬼手扑
卓玉贞没有再问,因为她已看见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你看,那里有个轮子。”马车有车轮子并不奇怪,可是这车轮子怎么会自己往前面滚?鬼手忍不住伸头过去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道:“这车轮是我们车上的。”一句话未说完,车厢已开始倾斜,斜斜地往道边冲了出去。卓玉贞又大叫:“你看,那里怎么会有半匹马?”半匹马?世界上怎么会有半匹马?更吓人的是,这半匹马居然也在往前面跑,用两条腿跑。忽然间,一片血雨乱箭似的激飞而出。这半匹马又跑出去七八步才倒下,肝肠内脏一条条拖在地上。
卓玉贞脸色变了,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眼睛看着窗外,勉强笑道:“你是不是故意吓我?”鬼手苦笑道:“你若是看见那把刀,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吓你了。”他忽然摇头:“可是你当然不会看见的。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你看见才好。”
鬼手道:“至少要五百把那样的刀,才能打出一把天王刀!”卓玉贞吸了口气:“五百把刀?”鬼手又问道:“你知道他一刀杀死过几个人?”卓玉贞道:“两个?三个?五个?”鬼手叹了口气,道:“他一刀杀过二十七个人,每个人的头都被他砍成了两半。”
卓玉贞道:“算十把?”鬼手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你见过萧四无的刀?”卓玉贞想了想,点点头:“我见过他这人,他总是用一把刀修指甲。”
是个刚学会杀人的孩子。”仇天鹏道:“这个人是谁?”鬼手上了车,关上车门,好像生怕自己会跌下来:“这个人也是用刀的,用的是把很特别的刀。”仇天鹏道:“什么刀?”鬼手又将车门拉紧了些,然后才一字字道:“天王刀!”车厢很宽敞。卓玉贞将女孩子放在膝上,手里抱着男孩子,眼睛却盯着鬼手,终于忍不住问:“天王刀究竟是把什么样的刀?”鬼手勉强笑了笑,道:“老实说,那根本不能算一把刀。”
仇天鹏道:“是不是星宿海的无情子?”鬼手道:“跟这个人比起来,无情子最多也只能算
他大笑,又道:“他甚至还列了一张表。”仇天鹏道:“一张表?”鬼手道:“表上将要杀我们的人都列了出来,要杀你的人比想杀我的人还多一个。”仇天鹏冷冷道:“一个不算多。”鬼手道:“有时不算多,有时也不算少,只看这个人是谁了。”他的笑容很不愉快:“严格说来,要杀你的这个人根本不能算一个人。”仇天鹏道:“算什么?”鬼手道:“至少也该算十个人。”
鬼手就已开始看了。他一向性子急。仇天鹏却很沉得住气,没有问他信上写的是什么。看来那仿佛是封很有趣的信,因为鬼手眼睛里带着笑意。一种充满了讥诮的笑意。他忽然道:“看来公子羽真是个好人,对我真是关心得要命。”仇天鹏道:“哦?”鬼手笑道:“他劝我快快离开你,因为你现在已变成种好像瘟疫一样的东西,无论谁沾着你都会倒霉。”
信写得很长,居然有三张纸,还没有上车,
若将天下所有的暗器选出十种最可怕的来,透骨钉无疑是其中之一。:鬼手忽又笑了笑,道:“幸好我的运气还不错,他打出了十三枚透骨钉,我只挨了一枚,而且还没有打在我关节上,所以我跑得还比他们快一点,否则多情子不杀我,杨无忌也会要我的命。”他笑得居然还很愉快:“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杀人的本事我虽不如你,逃命的本事我却绝对是天下第一。”鬼手的手也在怀里,等他说完了才拿出来,指尖夹着一封信:“坐上车再看。”“谁赶车?”“我。”鬼手笑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会赶车的。”仇天鹏道:“现在我会了。”鬼手道:“你几时学会的?”仇天鹏凝视着他,忽然反问:“你以前就会逃命?”鬼手想了想,摇了摇头。仇天鹏道:“你几时学会逃命的?”鬼手道:“到了非逃命不可的时候。”仇天鹏又闭上嘴,他相信燕南飞已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到了非去做那件事不可的时候,就一定会做的。
他走路很慢,走路的姿势竟似已和傅红雪变得差不多,而且还在不停地咳嗽。仇天鹏忽然停下来,盯着他,道:“你受了几处伤?”鬼手道:“不多。”仇天鹏忽然出手,拉开了他的衣襟,坚实的胸膛上,赫然有两条指痕。紫色的指痕,就好像是用颜料画上去的。仇天鹏瞳孔立刻收缩,道:“这是天绝地灭大紫阳手?”鬼手道:“嗯。”仇天鹏道:“你腿上中的是透骨钉还是搜魂针?”鬼手苦笑道:“若是搜魂针,现在我哪里还站得住?”仇天鹏道:“西方星宿海有人来了?”鬼手道:“只来了一个!”仇天鹏道:“来的是多情子,还是无情子?”鬼手叹了口气,道:“多情子的手下也一样不留情的。”仇天鹏道:“透骨钉还在你腿上?”鬼手道:“现在我腿上只有一个洞。”他的手从怀里伸出来,掌心已多了件寒光闪闪的暗器。
能没有父亲,总有一个人要做他们的父亲。”鬼手笑容已开朗,道:“除了你,我实在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他们的父亲。”
鬼手看着她,再看看仇天鹏,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听见刀缺口时更吃惊。仇天鹏却已转过头,将孩子的衣包拉紧,道:“你们为什么不先上车去?”卓玉贞已在车厢中坐下,鬼手和仇天鹏才慢慢地走过去。他们一直都没有开口,过了很久,仇天鹏忽然问:“你想不到?”鬼手勉强笑了笑,道:“世上本就有很多令人想不到的事。”仇天鹏道:“你反对?”鬼手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也许…”仇天鹏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时光能倒流,我还是会这样做。孩子们不
“鬼手叔叔,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的孩子?”鬼手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你们的孩子?”卓玉贞用眼角瞟着仇天鹏,道:“他难道没有告诉你?”鬼手道:“告诉我什么?”卓玉贞嫣然笑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姓秋,一个姓仇。男孩子承继秋家的血脉,叫秋小清;女孩子先生出来,叫仇小红。”她眼睛里充满了骄傲和满足:“这是我跟他商量好的,我们已经…”她红着脸,垂下头。
他知道仇天鹏这个人若是不愿提起一件事,你最好装不知道!卓玉贞却已带着笑向他招呼:
远处有车马,却没有人。仇天鹏道:“你是坐车来的?”鬼手笑了笑,道:“三次都是坐车来的。我厌恶走路,能坐车的时候,我决不走路。”仇天鹏看着他,道:“只因为厌恶走路?不是因为你的腿?”鬼手也在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一点事都瞒不过你?”孩子是用仇天鹏的外衣包着的,鬼手一直抑制着自己的惊奇,没有问这件事。因为仇天鹏也一直没有提起。
“我的。”鬼手的眉挑起,嘴张大,吃惊地看着傅红雪,甚至比听见大地缺了个口还吃惊。仇天鹏却笑了笑,道:“我的刀只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刀。”鬼手道:“你的手呢?”仇天鹏道:“我的手还在。”鬼手道:“只要你的手还在,缺了口的刀也一样可以杀人。”仇天鹏笑容忽然消失:“人呢?”鬼手叹了口气,苦笑道:“人还在,只可惜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那是刀口崩缺的声音。”“是谁的刀?”
仇天鹏本已发誓不再流泪的,可是此时此刻,热泪还是忍不住要夺眶而出。就在这时,石壁的裂隙中忽然有样东西伸了进来,赫然竟是一把剑。鲜红的剑!剑上缚着条衣襟,上面有十个字,是用血写出来的:“我还没有死,你也死不得!”孩子们又哭了。洪亮的啼声,象征着活跃的生命!阳光满天。孩子们终于看见了阳光。仇天鹏只希望世上所有生于黑暗中的孩子,都能活在阳光下。“我本来已走了,我已走了三次。”“可是你又回来三次。”“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我本来以为你们决不会在里面的。”鬼手在笑,“因为我本来做梦也想不到仇天鹏也有被人活埋的一天。”他的笑并没有丝毫恶意,他真的是满心欢愉:“最后一次我本来又准备走了。”“你为什么没有走?”“因为我忽然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吃蚕豆一样。”
嘴里,一种无法描叙的甘美芬芳直沁入他的心。这是她的奶汁。
这柄刀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也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他的手没有停。卓玉贞咬下一口人参,默默地递过去。仇天鹏摇头:“孩子们要吃奶,你比我更需要体力。”卓玉贞凄然道:“可是你若倒了下去,还有谁能活?”仇天鹏咬了咬牙,刀锋上又崩出个缺口。卓玉贞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本是天下无双的利器,足以令风云变色,群雄丧胆,可是现在却比不上一把铁锹有用。这是多么残酷,多么悲哀的事!这种感觉仇天鹏自己当然也能体会到,他几乎已真的要倒下去了。卓玉贞的手忽然悄悄伸过来,手里满捧着一掌甘泉。仇天鹏刚开口,甘泉就已流入他
卓玉贞解下外衣,铺在地上,悄悄地放下沉睡中的孩子,挣扎着悄悄站起。仇天鹏在喘息,身上的衣衫已湿透,睡着了的人也许还不觉得,可是他的体力消耗太多,空气的沉浊几乎已令他无法忍受。他必须立刻脱身,他更用力,忽然间,“崩”的一响,刀锋上已被崩出个缺口。
醒了又哭,哭了又睡。
等他想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母亲和孩子们都仍在沉睡,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声音。仇天鹏又亮起火折子,就看见几条蛇从石柜中窜出来,窜向左角的阴暗处。他们受不了这雄黄的气味。地窖里已没有通风处,空气渐渐沉浊,雄黄的气味显得分外强烈。仇天鹏立刻又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也许还用不着等到饥渴难耐时,他们就要窒息而死。尤其是孩子。孩子们还没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就在这时,他又发现了另一件事,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几条蛇一窜入那阴暗的角落里,就不见了。那里一定有出路。角落里的石壁上果然有道裂隙,也不知道早巳存在,还是被他上一次震裂的?虽然他不是蛇,虽然他不知道这面石壁外面在地上,还是在地下。可是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决不能错过。他拔出了他的刀!卓玉贞醒来时,傅红雪已在石壁上挖掘了很久,石壁上的裂隙已渐渐大了,甚至连最胖的老鼠,都已可出入。只可惜他们不是老鼠。孩子们
该带着珠花的。
羽?公子羽?这封信难道是公子羽托赵平交给鬼手的?吾弟?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鬼手抑制了自己的好奇,折起这封信,收藏在怀里。赵平没有机会将这封信交出来,他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能再见鬼手。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希望实在渺茫得很。对仇天鹏来说,除了这封信和人参外,从赵平身上找到的东西根本全无价值。因为他忽略了一点——像赵平这种男人身上,本不
他虽然有一双能够在暗中视物的眼睛,但是他也太疲倦。他闪亮了火折子,第一跟看见的,却是那信封上的八个字。“面呈燕南飞吾弟。羽。”
”他看得出她已很疲倦。她失了太多血,经过太多苦难惊吓。她的眼睛终于合起,忽然就已沉人了宁静而甜蜜的黑暗里。仇天鹏静静地看着他们,沉睡中的母亲和婴儿们,这本该是幅多么幸福,又多么美丽的图画,可是现在…他咬了咬牙,决心不让自己流泪。现在他一定要找出每一样可以帮助他们脱身的东西。
仇天鹏迟疑着,终于递给了她。也许他本不该这么做,可是此时此刻,他又何苦不让她多享有一点乐趣、一点欣喜?卓玉贞笑了,笑得就像是个孩子。啼哭中的孩子忽然已睡着。仇天鹏道:“你也该睡了!”卓玉贞道:“我睡不着。”仇天鹏道:“只要闭上眼睛,自然就会睡着的。
是现在,却已变得毫无价值。这岂非也是种讽刺?生育后的虚弱,孩子们的奶汁。无论谁都知道卓玉贞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参。仇天鹏默默地拔出刀,削去了被啃过的部分——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件没有生命的东西拔刀,却已是卓玉贞第二次看见他的刀。他不在乎。他和卓玉贞之间的藩篱,已在生育的过程中被打破了。现在他们两人之间,也已有了种奇异的联系。卓玉贞也没有提起这件事,默默地接过人参,眼睛却盯在那朵珠花上。那是朵牡丹,每一颗珍珠都毫无瑕疵。柔润的光泽,精巧的铸工,在黑暗中看来更显得非凡和美丽。她眼睛里又发出了光。她毕竟是个女人。珠宝的魅力,本就是任何女人都不能抵抗的。
他找出了一个火折子,一卷长绳,一块驱蛇避邪的雄黄精,一瓶刀伤药,半截已经啃过了的人参,一串钥匙,一朵珠花,几个金锞子,几张银票和一封信。珍珠和黄金本是世人不择手段去夺取的珍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人格去交换,但
仇天鹏手心在淌着冷汗,他忽然想起他还可以为他们做一件事。一件他本来宁死也不愿去做的事。可是现在他一定要去做。——赵平也是个老江湖,老江湖的身上总是会带着些急救应变的东西。去剥夺一个死人的所有,这种事他本来一想起就会恶心。可是现在他却已经在做这种事。
是事实,燕南飞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在这里逗留这么久的,更想不到仇天鹏会被人活活埋葬在这里。以仇天鹏的耳目和反应,上面无论任何人只要有一点行动,都应该瞒不过他。又有谁能想得到那时他正在为孩子接生?又有谁能想得到这里会有孩子的啼哭?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真实的事有时甚至比神话还离奇。孩子们又开始哭了。
卓玉贞闭上了嘴。她当然也知道仇天鹏说的
她安慰仇天鹏:“鬼手要你在这里等,他一定会回来的。”仇天鹏道:“他若要回来,早已该回来,现在就算回来了,也一定会认为我们已不在这里。”
也能想出法子来的。”她眼睛里发着光,充满了希望。仇天鹏实在不忍让她的希望破灭,但却又不能不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上次我们脱身,只因为那时候这里正好有件破壁的利器。”现在这里却已是空的,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只有一具尸体。尸体己冰冷僵硬,他们迟早也必将变成这样子的。卓玉贞眼睛却还存着一线希望:“我常听人说,你的刀就是天下无双的利器!”仇天鹏看着手里的刀,声音中充满痛恨:“这是杀人的利器,不是救人的。”他痛恨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只要能让孩子们活下去,他不惜做任何事。可是他偏偏无能为力。卓玉贞的希望终于完全破灭了,却勉强笑了笑,道:“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希望。”
虽然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实在太害怕,怕得连疼痛都已感觉不到。虽然她全身的骨头都几乎跌散,可是恐惧却已使她完全麻木。然后她就忍不住开始呕吐。一个年轻的樵夫,站在道旁的树林里,也在不停地呕吐。刚才他正准备走上这条大路,又退下来,因为他看见
一辆马车正往这里奔过来。赶车的脸色苍白,好像恨不得一下子就将这辆马车赶出八百里路去。
“这人莫非急着赶去奔丧。”年轻气盛的樵夫正准备骂他两句,还没有骂出口,就看见刀光一闪。事实上,他根本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刀光,还是闪电。他只看见一道光从对面的树林里飞出,落在拉车的马背上。这匹生龙活虎般的奔马,忽然间就分开了——前面的一半,居然和后面的一半分开了。前面的半匹马竟用两条腿奔出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这樵夫根本没有看见。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事。他希望这只不过是个梦,噩梦。但是他已经在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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