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南大门外，一骑快马奔出。
一身轻便打扮的摘星，将浓密的黑发随意地挽在身前，清秀的脸上带着些许坚定神情，怀揣着路院长给穆左相写的信，一路远去。
数百米之外，一乘软轿静静地停在那里，清平公主用手撑着轿帘，看摘星策马而去。
公主手下暗卫首领和管铮一齐站在轿外。
“殿下，权倾一时的穆氏，要重新崛起了？”暗卫首领转头向清平公主道。
“我也不知。”公主摇头道，“但我希望如此。”
管铮没有听明白他们的对话，抓了抓头发，露出迷茫神情。
暗卫首领不由笑道：“殿下，宁远将军调教出来的人，还真有几分像他。”
“喂，你说什么啊，谁是他‘调教’的，再说我才不像他。”管铮瞪眼。
“喂，说你像宁远将军是你的荣幸啊。”
“我才不管，不像就是不像。”
“……”
公主看着两人闹腾，并未出言阻止，反而感到一丝略微的安心。
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
罗维醒来时，先是悚然一惊。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毫不符合自己一向谨慎的性格。要知道，施小烟不是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发现自己身上的妖气，又或者是再次产生怀疑，从而对自己不利。
他暗中摸了摸手腕上的收纳符，没有发现异样，这才略微安心，立刻看向四周。
山洞外的天空，已经全然黑了，只能看见点点的星光痕迹。
随后，他发现，施小烟不见了，连同她的乱花弩一起。
“女人的承诺真的是个屁吗？”罗维无奈地想道。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开始思考是否要去追她。
说实话，她死了好像对自己比较有利，又少了一个追踪自己的人，而“牧仲”曾出现在这天武圣山中的事，也不会被任何人得知，一切都天衣无缝。
然而他还是无奈地站了起来，向山洞中走去。
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施小烟眼里毅然决然的神色，让他想起了清平公主。
都救过她一次了，随随便便死掉的话，好像白忙活了啊。罗维心中想道，擎起桃木剑，进入了黑暗一片的洞窟中。
跋涉了许久，重新来到地宫入口，进入地宫中。
用手中的星气照在墙上，发现了几支弩箭，看来施小烟的确是重新回到了这里。
这次没有施小烟给自己保驾护航，罗维不得不亲自动手，一路用月飞惊天击碎星力残影，向前走去。
凭着记忆，他一路摸索，渐渐接近了那举着火炬的星力残影所在的石室。
还未走得太近，一股浓厚而冰冷的星力扑面而来，入耳有隐隐的喧哗声。
罗维凝神细听，似乎是施小烟的喝叱之声，他立刻向前跑去，身形化成一道模糊的影子，转过一个弯，进入了那石室。
石室中只有举着火炬的星力残影，低垂着脑袋在原地转悠，无知无觉的样子。
“喂！你在哪！”罗维高声喝道。
“你……”施小烟细细的声音从墙角传来，罗维
立刻奔过去，用手中星气照亮了她。
施小烟靠在墙边，衣衫全数浸满鲜血，连面纱中也流出血来，凤目一片死灰，气息奄奄。
看见罗维，她微弱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罗维没有说话，探手搭她脉象。
“不必……了。”施小烟喘着气说，“这东西……是昔日的天武宗主留下的……星力残影，已经……在这里吸了千百年的星气……太厉害……我……”
罗维手指颤抖了一下，施小烟脉象极其微弱，是致命伤。
“我说过除非你重伤昏迷，否则我不会用比草药更厉害的手段？”罗维问道。
施小烟气息微弱到说不出话来，双眼微微眨了一下，带上了一抹疑问。
“闭眼，否则我就再把你敲昏。”罗维说。
施小烟闭上了眼睛，罗维拿出疗伤符，忙碌着给她治伤。
一道道金光不断闪烁，施小烟气息略微平缓了一些，睁开眼，什么也没说。
“送死，很好玩吗？”罗维问道。
施小烟似乎是笑了一笑。
“不好玩，但这是我的使命，抱歉骗了你……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回来了。”她说道。
“那也是妖物？”罗维回头看着手举火炬的星力残影。
施小烟道：“虽然不是，但也是污秽的东西……既然乱花弩有了反应，我总不能坐视不理，任它越来越强大，让它……有机会祸害人间。”
“它们就一定祸害人间吗？”罗维皱眉问道。
“你……不明白。”施小烟缓缓说道，“三千年前，大陆上血流成河，人间险些覆灭，全是因为……那些妖类的野心。我们的使命就是……就是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罗维闻言，沉默下来。
冰凉的弩箭尖端，悄然抵上了他的后颈。
“你究竟是谁？”施小烟问道，眼底一片凉意。
罗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你明明对我没有任何防范，我才能够顺利的敲昏你。然而之后你又是如何对我产生了疑心？”
施小烟喘着气笑道：“不加防范，只是为了让你对我失去戒心。”
“我睡着之后你没有动手，也是这个原因？”罗维扬眉问道。
施小烟没有回答，手上却更加用力了一些。
“告诉我，你是谁。”她再次说道。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罗维抬头直视着她。
施小烟怔了怔：“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你们追捕的对象。”罗维缓缓说道，“我明明只是个普通人，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活下去，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权力判断我的善恶，甚至剥夺我的生命？”
施小烟闻言，眼里有一丝迷茫，随即又冷了下来。
“原来就是你。”施小烟道，“可笑，我竟然一直没发现，至多也只不过怀疑你是妖物的同伙而已。”
“就是我。”罗维淡淡说道，“我遇见过你的杭大哥，他也是一心想要杀我。”
施小烟道：“既然杭大哥也如此判断，那更证明
你是妖物无疑。”
罗维道：“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并未对你们不利，你们为何非要穷追不舍？”
“因为你是妖物。”施小烟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古怪法子，让乱花弩没有发出异动，但妖物就是妖物，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人间大陆上。如果不除掉你，总有一天，三千年前的悲剧会重演。”
“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罗维皱眉问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战争。”施小烟淡淡说道，“持续百余年的，异常惨烈的战争，人间死伤惨重，存活下来的所有人口，不过原来的五分之一而已。”
罗维不语，施小烟眉一挑说道：“不过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也不会对那些死者产生什么怜悯之心的。”
罗维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我只是个普通人，到现在为止仍旧是。但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做坏人，打着为了人间的旗号，不觉得太愚蠢了？”
施小烟皱眉道：“你已经杀了杭大哥，如何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我杀的，信不信由你。”罗维道。
“那是谁？”施小烟快速问道。
“我不认识。”
“撒谎。”
罗维坦然地闭目，说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一张缩地符已经捏在了手中，整个人如同奇迹般从施小烟钳制中消失，出现在不远处。
施小烟惊忿道：“你这是什么妖法？”
罗维没有说话，一股月力猛地从他体内散发出来，鼓得袍袖猎猎作响。
施小烟仅有的气力已经在方才挟制罗维时用光，此时虚弱地靠墙而坐，手臂抖得拿不住弩弓。
一股从未有过的悲愤在施小烟心中徐徐散开，她潋滟凤目中立刻盈满了泪水，心中默默道：“老师，烟儿给您丢人了！”
此时，一边那手举火炬的星力残影，却开始有了异动，摇晃着慢慢走向罗维身后。
施小烟看见了残影的举动，心中有一瞬间的犹豫，却什么也没说。
罗维却从施小烟被微弱星力照亮的眼里，那一丝犹疑神色中，看出了异样。
他猛地转身，桃木剑急挥，一连串月牙从剑尖中飞出，虽不能给残影造成什么伤害，但那浓郁月力和天地灵气融合在一起，也逼得残影后退了几步。
罗维随即来到施小烟身边，伸出一只手：“走。”
“你……还想救我？”施小烟眼神复杂。
罗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对今日大发善心的举动十分后悔了，你再罗嗦，我就自己走。”
施小烟低下了头，轻声道：“我已经活不成了，也杀不了你，你……自己走吧。”
罗维一怔，手中星气照向施小烟。
略带黑色的鲜血不断地从施小烟胸口流出来，在地上不停蔓延，而施小烟面纱上的脸颊，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色。
“那残影身带千年寒气，我中了寒气之毒，已经侵入骨髓，你再有万般妖法也没用了，赶紧走吧。”
施小烟眼中慢慢噙出了泪水，低声笑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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