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格做侍卫亲军统帅,可见武力不俗。”左相道,“出身没落世家,想来对公主也不敢轻忽,聪明灵活,自不必说,公主身边又多了一个智囊。”
摘星不禁笑道:“祖父分析得极是,只是我那师弟偏不肯往陛下安排的路上走呢。”
“怎么说?”左相问道。
摘星道:“他另有意中人,哪里肯乖乖接受陛下的安排,虽然是勉强定了亲事,但其后就离开天都城,不知去往何方了,直到如今也没有回来。”
“听你这么说,我倒对这个小鬼有了些兴趣。”左相捋着胡须道,“尊贵无匹的公主也不稀罕?倒是个痴情种子,看来陛下这番如意算盘又打错了。”
摘星听左相言语中,对当朝皇帝似乎并不很以为然,不禁问道:“祖父,您不喜欢当朝陛下?”
“倒也算不上不喜欢他。”左相道,“只是当年先帝的皇子中,也不是没有文韬武略强他许多的。他画两幅画儿还成,治国嘛……性子略嫌软弱,容易耽于一些无谓的事情。”
左相笑了笑,继续说道:“我退隐之后,很多事都不过问了,也不知他究竟怎么当上这个皇帝的。”
“据说是星盟力保。”摘星对这些事情倒是有几分了解。
“星盟虽说是庆国第一宗派,但影响力也不至于如此之大。”左相摇头道,“罢了,不说这些。清平公主与谁争的这储位?”
“临江王赵拓,陛下的嫡长子,现年只有十三岁。”摘星答道。
“既是有嫡长皇子在先,于情于理,第一继承权都该是他的。清平公主又为何生出争夺之心?”左相问道。
摘星道:“公主很受陛下喜爱……临江王已然十分提防她。”
不需说得更明白,左相心中已经了然。
“看来她是不得不争了。”他说道,“这位殿下的处境,很微妙啊。”
摘星道:“因此她才有请穆氏重新出山之意。”
左相眼中一丝精光闪过,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与这位殿下说,我……再考虑几日。”
摘星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座破旧的农家小院。
清凉殿中,清平公主听了左相这句回复,眼中平静无波,对摘星道:“多谢。”
待摘星离开后,暗卫首领不由问道:“殿下,如今怎么办?”
“等。”公主淡淡道,“不出几日,左相便来了。”
“但相爷不是说考虑几日?”暗卫首领问道。
“左相那般身份之人,若是要拒绝,用不着如此委婉。”
公主一边提笔临着字帖,一边道:“他已经动心了,我们静待这位盟友便是。”
黑暗的地宫中,罗维静静地躺在那里,在与星力残影的周旋与对抗中,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寒气灼出的伤口渐渐地蔓延,罗维双眼紧闭,已经昏迷过去,面容和身形也随之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桃木剑和乱花弩一左一右,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星
力残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如果有人在场,就能发现,星力残影的轮廓,比起与罗维交战之前,已经变得模糊了许多。
放光的双眼,已然黯淡不堪,只留眼睛周围一圈发光的轮廓。
星力残影慢慢接近了昏迷不醒的罗维,举起了化为利刃的手臂。
霎时间,罗维手中乱花弩发出不断的蜂鸣声,桃木剑也开始随之不停闪烁着金光。
星力残影仿佛被这一幕震慑,急退几步,徘徊着不敢上前。
蜂鸣和闪光愈发强烈,两件兵器忽地大放异彩,光芒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击向星力残影胸口。
白光从星力残影胸口穿过,后者立刻踉跄了一下,拔起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星力残影的离去,罗维四周的幻象也慢慢消散,仿若永无止境的黑暗通道,逐渐变成了地宫入口的模样。
“兹授尔鸿胪寺少卿之位,望勤勉于事,谨慎于行。尔其欣哉!”
摘星叩首,上前从宦官手中接过圣旨,清秀的脸上表情淡淡。
“穆大小姐……少卿大人,圣上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宦官满面堆笑地说。
星元三四七七年春末夏初之时,定南书院又一批院生毕业,其中十三名层层甄选之后留下的最优秀者,入大内觐见,被授予官职。
其中最耀眼的一位,莫过于突然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前朝穆左相之独孙女,穆摘星,在定南书院毕业大试中摘得桂冠后,持穆氏先祖传下的丹书铁券入内觐见。凭借其谨慎恬淡的性格、无与伦比的实力和高贵的门第,顺利被授予从五品鸿胪寺少卿之职,光芒直欲与去年的宁远将军和枢密都承旨比肩。
更何况,这位新任的鸿胪寺少卿是一位正当韶龄的女子,这更让天都城的数百万适龄少年男子夜不能寐,在梦中也盼望着一亲芳泽。
当朝皇帝素有孝子之名,穆左相又是先帝极为重视的臣子,皇帝自然不敢轻忽。在确认摘星的穆氏血脉后,这位在二十年前穆氏灭门惨案中幸存下来的穆氏遗珠,受到了来自宫中的源源不断的赏赐。皇帝甚至执意重赏二十年前救出她之人,但摘星执意不愿说出那人姓名,这才作罢。
在一夕之间的种种光环围绕下,摘星始终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心中只记挂着一件事,找出二十年前那行凶之人。
“啧,穆老儿的独孙女?穆家不是死光了吗?”
姬右相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很是不满。
在右相起初接到的情报中,今年的定南书院应该出不了特别优秀的人物,没料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不仅得了从五品官职,更是拔出萝卜带着泥,引出了她身后很可能存在的穆氏残余势力。
“如果穆氏倾向于清平公主一方,我们就有麻烦了。”姬子修说道。
他对这位和自己同为五寺少卿的师妹也抱着一丝丝的敌意,因为两人的背景实在太过相似,同样出身于相府之家,又同样在毕业后成为五寺少卿。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明白的是,在两年前前往青
山绿水阁的时候,穆摘星明明还只是摘星,是个来历不明的书院插班生,什么时候突然成为穆氏遗珠的?
然而皇帝都已经确认这一事实,似乎确实没有可怀疑之处,只是她未免也藏得太好了,这样的身份,居然瞒着世人二十年。
右相凝眉不语。在穆左相隐退之时,他还没有官至右相,对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前朝重臣也并不是太了解。二十年来穆左相没有丝毫动静,右相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并未安排人手注意左相的动静。
但如今穆摘星飞黄腾达之事,让右相深刻地意识到,左相并没有死。
这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像一条冬眠初醒的蝮蛇,埋伏在所有人身后,已经开始吞吐那鲜红而剧毒的蛇信。
右相深知,先帝极其倚重左相,在左相抱病还乡时一意挽留,最终令其保留官位。虽然左相一直在家乡住着,丝毫不履行身在其位的职责,但如今的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子之名,是万万不可能撤去左相官位的。
这左相之位保留一日,穆氏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穆氏的立场,至今仍然暧昧不明。
“父亲,我们怎么办?是否要先发制人?”姬子修问道。
“不用。”右相缓缓道,“穆老儿既然出了这么一手,必定是有所打算了,不会被我们说上几句就改变立场的,多说无用。”
姬子修道:“那么……”
“静观其变。”右相道。
“殿下,宁远将军三个月没有消息了,属下……”
管铮低头,在清平公主面前,有些嗫嚅地说道。
“你与他,一直有联系?”清平公主问道。
管铮不敢抬头,说道:“是,请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公主微微喟叹。
然而她心中的苦涩,却像水纹一层一层地**漾开来,无法排解。
与部下保持联系,却始终不给自己递来只字半语,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自己形同陌路吗?
三个月没有消息,连管铮都开始焦急了,也许他已经……
“那么,你去天武圣山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强忍心中千情万绪,淡淡说道。
管铮俯首道:“恕属下不能从命。宁远将军的吩咐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属下都必须跟随殿下左右。”
“那如果他死了呢?”公主皱眉。
管铮嗫嚅着说:“将军说的是‘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并未说‘他死了’可以排除在外。”
“好。”公主猛地站了起来,衣袖一甩,就往外走。
“殿下!”暗卫首领拦在她面前,“眼下正是非常时期,鸿胪寺少卿刚上任……您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公主抬眼,一汪寒潭般的双眸,霎时间变成了凛冬之湖,冷得令人窒息。
“属下马上派人去天武圣山……用千里星石。”暗卫首领不敢看公主那冰冷的目光,低头快速说道。
“三天时间,确认宁远将军安危,否则不用来回话。”公主拂袖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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