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充血的大脑渐渐平静下来,努力回忆着梦中的情形。
自己怎么会有弟弟和妹妹?事实是根本没有。而自己的家,也并不是像梦中那样穷,穷得甚至要靠卖儿卖女来维持生计。
梦中的情形,和自己记忆中的小时候,根本就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爱丁堡?
襄音睁着祖母绿色的眼睛,陷入了最困难的沉思之中。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词语,甚至连类似的都没有听说过。老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一个压根没有什么依据的梦,是怎么做出来的?
哥哥,哥哥……襄音想起了梦中那个“哥哥”,他和自己一样有着祖母绿色的眼睛,眼形很长,微微上挑,眼角泛红,是双桃花眼。
更准确地说,他压根就和雾狐长得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本身就令人惊惧。雾狐的存在,是证明自己记忆的唯一证据,她一直深信不疑他就是记忆中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哥哥。然而,他怎么会出现在那样一个奇怪的梦中?
雾狐的出现,就像是一座桥梁,蓦地把两个世界连接了起来,令她心中愈发惊疑不已。
她一向是临危不乱的坚韧性格,即使在刚才那样悲惨的梦中,也从来没有露出过脆弱或哭泣的表情,在现实中则是更加不会。现在,她虽然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但还是把双手捂在口鼻上,深深吸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更加冷静的立场和思维思考这整件事。
君洛搞的鬼?这是她想到的第一种可能,因为君洛操纵过她的记忆,所以不小心出了差错,出现了什么奇怪的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但仅仅这样解释,似乎还不足以消除她内心的疑虑。她忍不住想起了罗维曾说过的话:“你要当心雾狐……”
当心雾狐吗……难道这一次,又要被他说中吗……
说来也奇怪,虽然她一直深信雾狐是自己的哥哥,但如果非要她选择一个全心信任的对象的话,她也许会选择那个一直以同伴的身份而存在的银发少年,虽然他也是妖族人。因为她能感觉到,他说的每句话都不具有任何目的性,而只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设身处地的着想。
如果此刻他在的话,应该能提出不错的意见吧,只可惜君洛在那日与路院长的较量中吃了大亏,能捡回一条命回到妖界已经算是不错,实在是没办法从路院长手中抢回罗维了。
想到君洛,襄音生起一点心软的念头,但马上就打消了。反正世界上的事情大抵都是这样,想要获得什么样的果,就必须事先付出什么样的因。他试图逆转妖界不见天日的命运,就会受到天道更残酷的惩罚,很公平不是吗?
但是,关于刚才那个奇怪的梦,还是有要必须问君洛的地方。襄音想了想,给自己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衣,将包裹在身体四周用于保暖的星力散去,整个人放松而闲适。把棕色头发松松散散地挽成
一束,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立的妖族少女恭敬地向她行礼。即使是在神秘得令人畏惧的妖界,君洛的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单从这侍从成群的府邸就能看出来。
只是,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他们最不屑的人类吗?这样恭敬,不会觉得很奇怪?襄音心中讽刺地想。
她抬头看了看半空中那轮圆月,皎洁的月光照着这个与人界截然不同的地方。说是妖界,其实还不如说更像是人们理解中的仙界,群山峻岭一座接着一座,各种洞府分布在不同的山山水水中。妖界的组织结构十分松散,不同的家族彼此居住得非常远,也没有城市之类的地方,大家几十年难得见一次面,但都习以为常。
最令人在意的,便是这轮始终悬挂在天空中的月亮。自从来到妖界之后,襄音才发现这里与人界最大的不同,就是始终只有黑夜,没有白天。也许,这就是他们……如此渴望进入人类世界的原因吧。
即使如此,襄音仍旧不能谅解他们,因为……他们想毁掉她爱着的世界。
她定了定神,问门口侍立的妖族少女:“君洛呢?”
少女一听她直呼的君洛大名,露出些许不安的神情。但是她襄音才不管这些,不管妖界有什么规矩,她作为一个人类凭什么要遵守?她见少女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君洛在哪里?我有事要问他。”
妖族少女怯怯地说:“君洛大人还在养伤……”
襄音逐渐失却了耐心,问道:“你究竟知道不知道?”
妖族少女只得抬手,指了指远处一个看起来十分低调的洞府入口。
襄音便举步往那方向走去。月色很好,当然,也许在妖界也只有月色值得称道了。夜风也微凉,不像是冬春之交凛冽的西北风,倒像夏夜徐徐的清风,吹得她额头、后背的冷汗渐渐消散,大脑也因摄入了更多的新鲜空气而活络起来。
襄音自认并不是一个非常悲观的人,相反,她更愿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或是至少保证自己的情绪不被一些坏事影响。当下,被徐徐的和风一吹,她觉得神情气爽,方才有些压抑的心绪也一扫而光。
不论在哪里,总要让自己开心一些才是。
她来到那处洞府门前,门口空他妈的*的一个守卫的人也没有。对君洛而言,这个地方很安全,因为方圆百里之内都是他的领地,没有任何一个不经他授意的人能够闯进来。
襄音没有经过任何阻拦便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一间有些阴寒的石室映入眼帘,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寒冷的湿气。而这里与其说是石室,倒不如说更像洞窟,地上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奇怪的水晶状物体,仿佛天然的珊瑚树一般,透着五颜六色的光,将整间石室映得流光溢彩。
君洛盘腿坐在石室中间的寒玉**。与襄音所想象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一脸苍白、像个不中用的病人一样躺在那里养伤,而是微睁着琥珀色双目,神情平静。
襄音心道,
也好,还省得叫醒他。她最讨厌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摇晃着熟睡中的人,叫他起床了。
看见襄音进来,君洛的神情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襄音直接问道:“你对我的身世了解多少?”
君洛微微一怔:“我在人界的时间并不算长。”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知道了。
襄音用怀疑的目光瞪着他,君洛视若无睹,温和地问道:“怎么了,阿音?又做什么噩梦了?”
襄音闻言,不由心惊肉跳,瞳孔下意识地放大了一瞬。君洛把这一瞬间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
她随即反应过来:“你在套我的话?”
君洛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阿音,我活了一千多年,而你只有二十岁,别妄图用你那颗小脑袋来和我较劲。”
襄音闻言,心中的小火苗不受控制地“腾”一下爆发出来,映在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睛里:“你也别以为你是个老妖怪,就可以左右别人的生活!”
“阿音,你以前不这么对我说话。”君洛慢条斯理地说。
“那是因为以前我是个白痴。”襄音怒视他,“你别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是白痴!”
“不。”君洛盘腿而坐,把双手搭在下巴之下,指尖交叉,搭成尖塔形,“我觉得我的阿音,很聪明啊。”
“多谢你的谬赞。”襄音干巴巴地说,“那么你可否解释一下,我对你究竟有什么用处?”
“什么?”君洛眉毛一扬。
“你说的所有话,我可是一句也没有忘记。”襄音道,“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我,还把我带到这里,到底因为什么?”
君洛没有回答,却道:“做了噩梦,心情总是会变差的。梦见了什么,告诉我吧。”
襄音望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君洛不以为意:“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除非是你插过手,否则你不可能知道。”襄音慢慢地说道,想起了梦中那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和词汇。
君洛又挑起了眉毛,似乎颇不以为然。
襄音望着他的表情,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绿眼睛里疑虑神情一闪而过。看他这反应,似乎当真是不太知情了,但除他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促使自己做那种奇怪的梦呢?
“回去休息吧。”君洛说,“我受伤不轻,需要休养,你不必心急。”
“谁心急了?”襄音一听又炸毛了。
此时,门外有仆从说道:“君洛大人,可以打扰吗?”
“怎么?”君洛顺口问道。
“刚才,‘域’缺口处接收到波动,似乎是司家的司蔻大人,带着‘那个人’一起回来了。”
“嗯。”君洛应道,琥珀色眼睛里光芒一闪而过,“司蔻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谁是那个人?”襄音皱眉问道。
“自然是你的好朋友。”君洛悠然闭上双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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