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死了?”周小瑜霍然一惊,却是忍不住往前跨出一步,一脸愕然不解的望着面色略带病容的桃夭,淡金色的阳光从远空的云层中投射出一段段迷人眼眸的波光,周小瑜沐浴在阳光下却觉得桃夭身后的房屋竟是黑的可怕。
“即便是身受重伤,对于修者的强悍身体来说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是从桃夭看向小婵复又望着桃夭:“他身体内部的生命迹象十分强烈,绝不像是短命无救之人。”
“怎么?”桃夭柔弱静美的苍白脸庞倏然闪过一丝怒容,语气愤懑的说道:“你是在怀疑我么,云中君!”
最后三个字却是故意加重语气,就像是从齿缝之间摩擦挤压出来的一般。
“属下不敢。”周小瑜脸色白了又白、胸膛急剧起伏着,嘴鼻中呼吸着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灼热起来,沉重的呼吸声就像是应和着心脏跳动的节拍,这一刻周小瑜只觉得自己周围静的可怕,便是连木屋之中冒着白色气雾的汤药咕咕的水响声也能听见。
“伤重难治,沙场中的造化本就是难以预料的。”桃夭轻轻叹了口气,俏脸上的怒容也逐渐散去:“他之所以能强撑着一口气挺过来无非是心中还有执念支撑着他,所以你能感受到他体内的生命迹象十分强盛。”
桃夭看着周小瑜阴晴难辨的面容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侧身退开一步示意两人进屋说话。周小瑜跟在小婵身后走进这间光线出奇黯淡的小木屋,第一眼瞧见木**满是绷带纱布缠绕成粽子一般的黑袍怪,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骤然鲜红的血迹,无处不在的淡淡血腥味让周小瑜略微皱起了眉头,显然这还未冷透干凝的血液是不久之前渗出来的。
周小瑜站在火炉之后便没有在前进,桃夭随意挑了一把缺了一个角的简陋木椅靠了上去,小婵明显很不适应这种黑暗中带着点诡异的气氛环境,故意在离黑袍怪尸体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慵懒的表情就像是缺少睡眠而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他死了。”桃夭指着身后木**的黑袍怪说道。
周小瑜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个,只是微微挑起了散乱的眉梢微微颔首:“我知道。”
“但是他没有带着那份情报一起死去。”安静一会儿之后桃夭再次开口说话。
周小瑜抬起头三分惊讶两分释然的看着白衣女人,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女人会接着说下去,所以他看着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黑袍怪僵直的躺在不算舒适的木床之上,想着这家伙到头来还是落得个悲惨下场,不由有种兔死狐悲的奇怪感觉。
“军防图不在他手中,也不在乙级辰字。”桃夭换了个姿势坐好继续说道:“可以说这份至关重要的军防图从来就没有进入过我们实际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因为那位知名姓的情报人员冒死都不从冲出对手的包围圈。”
“居然…是这样。”周小瑜有一种头疼疲倦的感觉,大半个上午的奔波劳累到头成空。
桃夭伸手轻轻揉捏着有些僵硬冰凉头,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起来。没有人知道自己这几夜每每挑灯布置安排至夜深时分,和衣睡下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强迫自己起来工作,这几天的高强度密集工作实在是太累了。
“最终带出来的只是几个找不着头绪的排列字句。”桃夭说着却是勉强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好保持身体平衡,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竟是渲染出层次分明的病态殷红来,晕染着她娇柔的面容有一种让人怜惜心痛的感觉。
“什么字句?”周小瑜没有注意桃夭面部的异样神情,有些急切的微微欠身问了出来。
“木火而险,金水而威。”桃夭说着却是突然伸手捂住嘴唇剧烈的咳嗽起来,急促而难以忍受犹若哮喘般的猛烈咳嗽中桃夭整个上半身都抽搐颤抖起来,大半个身子都不可抑制的向前弓了起来。
“怎么回事?”周小瑜猛然一惊却是伸手扶住桃夭有些温凉的肩膀,一股女人独有的幽暗香气瞬间让周小瑜呼吸不通畅,突然发生的状况让周小瑜手足无措只是伸手扶着桃夭的肩膀不让她摔倒:“你怎么了?”
桃夭虚弱的笑着摇头,伸手推开了周小瑜扶在肩膀上的手掌,同时也示意小婵不要担心:“老毛病了,一直不曾好过、倒是不用担心。如今黑袍怪已死,临死之前就说了这八个字,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出来的。”
“我想云中君还是赶赴两部交接的边缘地带与楚胖子汇合,眼下黑云台还能调动的人手不足四人之数,不过都是可以勉强组成一支来去如风的猎人队伍专一偷袭骚扰对方的安插在前方的基地据点。”
桃夭轻声喘息片刻才略微好受一些,闻着从陶瓷砂锅中散发出来的恶心味道不由一阵气闷,女人看着黑袍怪冷透的尸身轻声叹了口气伸手将汤药端了下来:“黑云台本就是战前刺探、战地奔袭之用,我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死人了。”
周小瑜看着眉目间透着浓重疲倦神色的桃夭,突然觉得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战争竟是这般的可恨可恶。因为战斗意味着胜负,而胜负则代表者生存和灭亡,作为挣扎在这场战争最底层的战士而言,生与死本就是最常见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说什么。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整个世界的战争,而军部和破城组织更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公开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秘密的秘密,这注定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战争,而自己还要继续挣扎下去。
每一个人都会疲倦劳累,就像桃夭一样。周小瑜慢慢握紧双手感受着微弱的炉火呼呼的向上翻腾着,半边的面容的在炉火的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明灭不清,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轻纱着附在他的身前,让人无法看清。
这一个下午周小瑜想到了很多,还有许多之前没有想到的。当血红色的夕阳余晖透过松树的顶端打在周小瑜袍裾上时,他已经走到山阳营地的门哨处,而那处生长着几株樟树的空地上或倚或战着四个人。
三男一女、年纪各异,零散的分布在空地四周。
离自己最近的那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外号懒虫,原因不详;那位将自己身体藏进厚重的斗篷中的老头叫南宫,资料不详;唯一知晓些底细的反倒是场中央那位叫百里梦的女人,北地人氏、本为一酒馆老板娘,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加入了黑云台。
至于那个一直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中年男人周小瑜竟是连个大概印象都没有,还是偶尔听胖子提过几次,只知道他叫戚柏。貌似这几个人都不是好招惹的模样啊,周小瑜想着桃夭交待的任务突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难。
“想必桃夭大人已经交待吩咐过诸位,既然人到齐了就出发吧。”周小瑜摸着鼻子说道。
“凭什么要听你的?”那个叫戚柏的男人沉声问道,语气不善。
周小瑜诧异的看了戚柏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目光移向其他三人的身上,微微翘着嘴角轻声着问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么?”
懒虫耸了耸肩膀,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笑容。而那个叫南宫的老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再次将面容隐藏进黑色的斗篷中。倒是那个叫百里梦的酒肆老板娘尖声笑了起来:“意思终究只是意思,以后共事总要分出个上下来。”
“老板娘倒是说得不错,既然你们想看意思,那我也意思意思。”周小瑜笑着说道。
戚柏性子火爆,直接拦在周小瑜的眼前:“少废话,想要我服气你总要拿出点东西来。”
“我怕你受不起。”周小瑜咧着嘴呲牙说道。
戚柏冷笑一声,却是身形激动,一个踏步飞身上前,双手猛然捏紧在半空中激起一道微微弯曲的弧线径直砸向周小瑜的面部。清亮的双眸藏在飞扬的发丝之后,周小瑜有些惊喜的看着戚柏骤然抢攻的一拳,略微向后撤去,
“受不起的是你才对。“戚柏大吼一声,周身空地右方的那颗长相怪异的樟树竟是隐约应和着戚柏的怒吼声而轻轻的摇曳着自己的枝叶。而身后三人则是面露异色的向后退开几步,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两人。
能被黑云台瞧中的人果非易于之辈,几乎在戚柏动身快打的前一刻时间点上周小瑜率先出手,两只不算宽大的手掌几乎是贴着戚柏的上臂径直砍向了人身体上相对较为脆弱的脖颈,激**的气流甚至将他颔下的短须搅动起来。
好快的速度。戚柏双臂陡然向上划动,同时整个上身尽最大可能的后仰撤步,几乎是在周小瑜指尖距自己喉骨不足一寸的惊险距离中双臂猛然拍开了周小瑜的手臂,同时双脚蹬地整个人都似要腾空而起。
周小瑜轻笑一声,一步跨前正巧落在戚柏起跳的中心点,却是在汉子还不曾反应过来的一刻骤然向前撞去,猛然一层朦胧的青光在他的右肩处点缀起模糊的符文,瞬间只能隐约瞧见一道数枚骤然出现的玄奥文字砸在了戚柏的前胸,轰声四溢中戚柏整个人都径直飞了出去。
周小瑜收手站直身体,再次看着其余三人冷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想法么?”
连眼皮不断跳动的懒虫没有说什么,有些不习惯的朝周小瑜笑了笑。南宫依旧藏身于宽厚的黑色斗篷中,同样的一声轻哼却更像是嗯的一声了。老板娘仍自用尖锐的声调不知在笑着什么,只是面部的表情多少有些僵硬。
“如果没有问题我想今夜戌时之前赶赴乙级辰字,那里有人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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