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深邃而没有尽头的目光仿佛透过重重帷幔迷雾一般的虚空，神情冷漠的看着走道中激斗的两人。在博士看来那个和自己同样苍老如朽木般的老家伙足以将那个不知进退的年轻人挡下来，现在看来当初那个叫紫蝴蝶的神秘女人将管十一扔在这里决然是先见之明。
“你知道么？”张苍默默的看了片刻，复而转过身望着身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我向来喜欢用这种服俯视众生的广阔视角来观察这世间的众生百态，因为这样能够为自己找到一些之前无法感受到的乐趣。”
“真是个奇怪的爱好。”那人没有半点恭维的意思，语气冷淡如同她寒霜的面容。
“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小就是这样。”张苍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柔情，便是说出来的话语也不自觉的缓和停顿半拍，忽而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张苍朝身旁这人笑了笑：“记得类似的话在以前的家里与你说过，可惜你总是不听。”
“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慈父的怜爱模样，难道是察觉到自己时日无长了么？”算是对于张苍笑脸的回应，来客轻声的笑了起来，声音悦耳好听如同枝头的黄鹂啾啾的鸣叫：“现在才可以做出这样一副虚假的扮相，你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小歆，有一点你始终没弄明白，或者说你还没有摆正自己的立场问题。”张苍摇头。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来客解下披在身上的大衣，顺手将盘在头顶的秀发散落，如同瀑布一般的柔顺黑发散发着一股幽若朦胧的清香，是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滋味，来客说着从黑暗角落中走了出来，露出的半边面容赫然是因为脚疼而与周小瑜分开不久的林歆。
“或许在你看来此刻的我是必死无疑，但你要明白、你根本没有伤害我的能力。”
“你就这么肯定的说了出来么？”林歆将风衣挂在衣架上：“还真是个自大的老头。”
张苍微微皱了皱眉头，满是褶皱的面皮随着他细小而丰富的面部表情紧紧的拢在了一起，对于林歆这个女人如通信口吐出的话语却让张苍本能而敏感的察觉到一丝诡异的味道，张苍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悦的说道：“难道没有人与你说过、对于自己的父亲要有足够的敬重么？”
“父亲，你也配成我的父亲？”林歆冰霜一片的面部忽而剧烈的抽搐起来，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林歆只是冷声的啐了一口：“对于一个整日惦记自己女儿身体的变态男人来说，这样的人是不配被称为父亲的，便是在继父当中你也只一名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恶心味道的男人。”
“很好，虽然你说的都是对的，可那又怎么样？”一直保持稳重的张苍突然癫狂起来，对于林歆的职责虽然他极力装出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可剧烈**的眼角皱纹却向人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平静与愤怒。
“即便外人知道又如何，但你可不要忘了这些都是你自愿的。”张苍仰头高声笑了起来：“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本就无可厚非，更何况你我之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除了那些所谓的世俗伦理道德会让某些迂腐陈旧的卫道士不齿外，难道你还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愧疚么？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你了。”
看着张苍难看的笑容林歆只是面色默然的讥笑数声：“你说的不错，但我不认为你说的是正确的。有些事情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闪而逝的光影，但有些事情却使我不得不去为之追求的梦想。”
“梦？”张苍笑声戛然而止，有些意外的重复着这个承载了太多人希望的字眼。
“貌似你还少说了一个字。”林歆语调平静的与他说道：“今天我来并不是为了那件事情找你算账，因为我用自己的身体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件事就是一宗没有任何利益之外交易，在你和我看来都是很公平的一场交易而已。”
“哦？”张苍阴鸷的眼神看似随意的在林歆胸前扫过，有那么一瞬间的口干舌燥、心驰神往和心烦意乱。张苍吐出一口混杂着惊人热量的浊气，停顿片刻接着说道：“看来今天的你比当初初经人事的那个夜晚要成熟得多了，真是让人意外呀。”
“还真是恬不知耻的可笑嘴脸，只会让人觉得恶心。”林歆嗤笑一声，略微偏过头像是不愿看着这个苍老得有些过分的博士：“对于自己的养女品头论足，想来古往今来也只有你这样的异类才做得出来。”
“我权当这是你对一个老人的夸奖。”张苍不为所动：“陈年旧事而已，何必揪着不放？”
“看来我的夸奖很是另类呀。”即便是面带笑意，林歆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副冷冰冰且生人勿进的模样，她很是感慨于这个老人的厚黑神功，心想着这世上奇葩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这样想了小片刻，林歆才继续朝老人说道：“在你看来或许仍旧觉得自己的底牌足够支撑你看见成功的那一天，可惜这些都是不现实的。”
“就凭那个节节败退的年轻人么？”张苍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你的眼光不是太好。”
“当然不会是他，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世上的一切人事都不过只是用来博弈的筹码，所以在我看来即便他会战死也与我无关，我所求的不过他为我争取来的几分钟宝贵时间，现在看来我陪你说了这么多没有营养的题外话已经是够浪费时间的了。”
林歆冷眼打量着这个看似苍老实则精血旺盛、体内升起蓬勃的老头，眼中莫名上过一丝疑惑，复又消失不见：“就像组织交与你的研究任务，在我看来你为之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只是唯一的不同是处在于，你浪费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时间。”
“我的研究课题？”张苍神情淡然的瞥了女人一眼：“那也只能是我的。”
“是么，看来你的保密工作似乎很不到位呀。”林歆好整以暇的伸手略略整理着自己的服饰，却是将一直抱在怀中的那叠厚厚的资料扔在了张苍惯用的书桌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响：“还有一点我不得不说，你的研究方向太没有创意了。”
“什么？”张苍面皮微微抖动一丝，不等那叠文案落地便劈手夺了过来，一时间这间小小的书房里只剩下唰唰的书页翻飞声，一直沉着冷静极力装出一副稳重表情的张苍在这一刻却是脸色大变，恍然如梦中的不真切感让他低低的重复着一句话：“你怎么会有…你怎么会有的？”
“很意外是么？”林歆不留余力的继续打击着神色几近疯癫的张苍：“就像当初你想强上我一眼，我也觉得很意外。就想着世上的很多意外一样，相对而言这只是当中小小的一角罢了，看来你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镇定。”
张苍似乎没有听见林歆说些什么，实际上早在初略扫视数份后张苍苍老得看不出表情的面容上首次出现一丝惊慌与疑惑神色。他只是双手颤抖的近乎捧着这一叠被林歆随手扔下的资料，像是朝圣的信徒一样望着它。
“不过是打通虫洞并且选址构建一处可双向传送的空间通道而已，而你的知识构架却还停留在十数年前的陈旧模式之中，难道你以为仅仅凭借着那些固步自封的老旧知识体系便能够在第五世界与第一平行时空之间构造出一条坚固稳定的运输通道么？”
“你知道什么？”张苍突然神情激动的大声吼叫出来，猛然扬起手中的文件口沫横飞的喊着：“你什么都不懂，只有这些才是最正确的方案与途径，一号通道便是以此为根据理论建造而成。”
“那么现在呢？”林歆冷哼一声：“一号通道在第五世界强者的联手打击下已然丧失了物资人员传送的最基本功能，现在唯一能发挥的作用只是庇护那些与第一时空失去联系的战斗、研究人员。”
“实际上不过是在第五世界修者的强力干扰下便导致一号通道出现一一系列的毛病问题，而最新的调查报告也显示归根到底还是一号通道自身的不稳固性，这就是你引以为豪的老一套理论体系么？”
“真是愚不可及！”林歆讥诮着说道。
看着沉默无言的张苍，林歆忽而开心的笑了起来：“知道么，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在很多事情上足够证明你已经老了，不只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思想、你的创造思维已经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固体空间中，挑不出那个圈子的你注定要走到舞台剧落幕的尽头，这是命运的必然…”
“你想取而代之？”长时间沉默的张苍陡然说了一句，瞬时让林歆的话戛然而止。
“可以这么说。”林歆毫不避讳轻轻的点了点头：“到了退休的年纪就该下去好好休息，这是老人家的权利。长时间不下台不只是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对于当前的整体战况也是极为不利。你说呢？”
张苍没有回答女人提出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你，要知道你可是我的一个男人。”林歆笑得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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