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携怒飞身扑下,入手尽是冰凉,抬眼望去却发现自己抓住的却是半截依然熄灭不曾燃尽的红烛,早已经失去了柳如是的踪影。山鬼暗道一声不好,去势不减的笔直冲了出去,而后不等落地却是紧急中扭转腰身背过身来,险而又险再次挡住了柳如是悄然印下的手掌。
噼啪一声,如同骨骼碎裂的沉闷响声,如同被大力撞击的山鬼径直将身后的木墙撞塌。
如同鬼魅一般时隐时现的柳如是只是在山鬼短暂的眩晕空当中陡然出现在山鬼跟前,看似柔嫩如玉石般净润光滑的手掌倏然下劈,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山鬼的肩膀上。
砰地一声,屋内下落的粉尘微微凝滞、像是静止在半空中一般,片刻后才缓缓落下来。
山鬼不曾站起的身子轰然倒地,却是单臂撑地不让自己彻底倒地,而另一手更是不知何时起已然顶住在了自己肩膀上方,而柳如是晶莹如玉的手掌则狠狠的落在了那里。猛然爆发的狂暴劲气四散飞扬,生生将山鬼不停颤抖的身子再次压下半截,便不能再进半分。
柳如是一沾即退,直到此时双方之间真正交手的时间决然不超过十息,却已高下立分。
山鬼轻轻咳嗽了起来,却是伸手堵在嘴鼻之间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以往到真是小瞧了你,无怪乎东皇老儿会让你代表飞羽阁加入破城组织,老头瞧人倒是准得很。”
“若单单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术法,便以为能稳稳压住我一头,那未免太小瞧我了。”
山鬼的呼吸骤然间沉重起来,却是陡然间暴喝一声,双手之间猛然现出一柄如水长剑。
三尺青峰如同千年寒铁铸就,温度本就极低的厅堂骤然再次降温,入眼是白濛濛一片。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清风长剑却是在山鬼手中诡异的悬空而起,不停颤动的剑身不时发生尖锐刺耳的嗡嗡嘶叫声来,山鬼缓慢而认真的站了起来,长剑便悬浮在他身侧三尺之内的空间中,来回飘**飞舞的气流随着高速颤抖的剑刃而变得混乱不堪,只有山鬼闭目凝神不语。
“还要用同样的招数么?”忽然间闭目如同沉睡般的山鬼高声呼啸着,陡然并指如剑猛然上扬前刺,便是在同一时刻身遭飞舞的长剑猛然破空飞射而去,紧接着却是听见身侧不远处的空地上传来一声惊呼,山鬼喜形于色脚步一错跟了上去,举拳朝着柳如是砸了上去。
柳如是避之不及,只能与蓄势待发已久的山鬼对轰了一记,大力侵袭下只能倒飞而回。
双脚在晶莹透亮的冰面上犁出一道淡白色的滑痕来,柳如是顺着地面反射的影像瞧见山鬼再次追身而上的身影,那柄速度惊人的长剑更是时刻于他周身旋转不息,一同奔袭而上。
“真是穷追不舍呀。”柳如是讥笑一声,猛然伸直脚背脚尖轻点地面、猛然飞身上跃。
“等的便是这一刻。”山鬼大吼一声,双手近乎诡异的凌空胡乱比划起来,漂浮于身侧的长剑似有灵性般随着他抽疯一般的双手猛然调转剑身、斜斜朝上刺了出去,闪现刹那芳华。
噗嗤的破空声中,这一次合力爆发的一剑却是刺了个空,山鬼脸色豁然变幻急忙转身。
身后竟没有人?再次判断失误的山鬼暴喝一声如雷,双手豁然上封堪堪架住了柳如是。
终究还是让我挡住了,山鬼微微浮现的一丝微笑却是猛然间僵硬不动,这个也是假的!
双手交错封堵却是又一次扑了个空,头顶悄然出现的柳如是在山鬼诧异的视野中片片碎裂,化作点点星芒散发出柔弱却坚强的淡白色光芒。情知大事不妙的山鬼硬生生的扭转身体,腰身与双膝近乎对折一般的扭曲起来,在湍急而失去了方向的乱流中急速穿行着。
喀嚓一声,悄无声息出现在山鬼身侧的柳如是终于拍下了毫无烟火气息的一掌。
半空中的山鬼闷哼一声轰然砸落在已然坚硬无比的冰面上,却是如同蛛网般四散开裂。
“你终于出现了么。”山鬼艰难的咳出一口鲜血,却是强撑着结出法印、指向柳如是。
铮然一声剑鸣,更有璀璨无比的光芒瞬息之间亮了起来,一直盘旋于高空的清寒长剑只在虚空中切开一条细微的口子来,有点滴殷红的圆润血珠与笔直光滑的剑刃上缓缓滑落。
纵然以身法见长的柳如是也终究没能躲开这一剑,她伸手捂住自己的流血不止的手腕,一脸沉静如同没有波纹的水潭、低头注视着地上的山鬼:“你是故意不躲开我那一掌的么?”
“若是躲开了又怎么能诱你现身?”山鬼倒吸着冷气按住自己歪了半边的臂膀、咳嗽。
“真要说起来最开始幻化而成的虚影也是同样的目的吧,引我出手的瞬间从旁偷袭。”
柳如是点了点头,伸手虚划数笔,那些漂浮于半空中的淡白色点点星芒尽数飞回掌心。
“却是想不到你能如此心狠,不惜自残也要算计我一道,真是睚眦必报的无用性情。”
“睚眦必报?”山鬼无所谓的笑了笑,敷衍般的重复着说道:“我一直觉得它很实用。”
“倒是与你挺般配的。”柳如是冷哼一声,手腕向下翻转却是将收回的淡白色光斑藏好。
“既然胜负未分,再打过便是。”山鬼双掌击地豁然竭力而起,双手一招长剑悬于身前。
“还真是死心眼的小气性子。”柳如是摇了摇头,却是轻轻抬起双手警惕着身前的山鬼。
“本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却不想半路上杀出了你来,想必东皇老儿一早便料到了吧。”
山鬼哀叹一声,却无半分萧瑟之意,半是自嘲的牵扯着半边嘴角:“幻术真的令人头疼。”
柳如是微微笑着,正要开口说话却是突然听见厅堂外的花园中响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旋即门厅处人影翻飞,走在前面的柳钰当先开口叫住了柳如是:“阿娘,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柳如是皱眉,低头详细问道。
“是关于媚娘的事情。”柳钰身后的柳蝶抢先开口,却是停顿片刻:“云中君回来了么?”
柳如是很是头疼的揉着眉眼,让自己放松下来:“那小子的事情先不提,媚娘什么事?”
“云中君现场一番查探后,于一座废弃已久的龙王庙塑像中找到了一方染血的手帕。”
“而后自去白马营中找到了媚娘的直系上峰,将期间与媚娘有过交往的人集结成册。”
“多方排查之后我们确定了一个人,绰号潘四郎,临安本地人氏,与媚娘交往甚密。”
“潘四?”一旁不曾开口的山鬼突然出声,险些下了柳钰两姐妹一跳:“我倒是听说过。”
“此人是墨竹轩的弃徒,虽修为道行不甚精深,却凭着自身积累的人脉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又如何与媚娘搭上了关系?真叫人想不通。”
直到此时柳蝶二人才发现山鬼的存在,也是真到眼下这一刻才惊觉屋内气氛的不对劲。
感受着屋内屋外气温的骤然反差,二女几乎同时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种种迹象来看,貌似只有一种可能。”对于山鬼的疑虑,柳钰很快做出了回答,却是连一侧的柳如是也不由侧目:“因为媚娘对那潘四甚有好感,据传此人温文尔雅、儒士风范。”
“她恋爱了?”山鬼哑然,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竟是这样简单的答案。
“嗯,而且五天前正是潘四将媚娘约了出去,而见面的地点正是那座废弃的龙王庙。”
“是潘四杀了媚娘?”柳如是低声问道,语毕却是微微摇头、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山鬼闻言眼神微微闪烁,心道媚娘此人玩弄了一辈子男人、到头来却叫男人给玩弄了。
柳蝶摇了摇头,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急忙调集人手拉网搜查,却发现潘四死了。”
“潘四死了?”山鬼吃惊的叫出声来:“他怎么会死了?”
“很巧合的是,潘四便是在今天夜间死的。”柳钰接着说道:“死在与媚娘相邻的民宅中。”
“还有,我从媚娘的居所中找到了一张当票。”柳钰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当票,被柳如是取了过去,山鬼抬头瞄了一眼、隐约瞧见德瑞祥、腊月初四、活当、木盒一只的字样。
“德瑞祥?”柳如是眉眼高高蹙起,飞速转动的记忆中却想不起是临安城哪一家当铺。
“是一间无甚名气的小当铺,老板加伙计也只有两人,便在离媚娘居所不远的小街上。”
“先前去问话才知道媚娘存放在德瑞祥的那只木盒,却是在今早便已让人给取走了。”
“而取走这只木盒的,正是潘四本人。”柳蝶指着案几上的那张当票,很是苦恼的说道。
“总觉得我们处处行事都比对方慢了一步。”柳钰也有些气恼:“今天不知生了多少事。”
“而木盒中的那样物事更是东皇阁主亲自交待过的,是以白马营那位主管格外上心。”
东皇?十分默契的,柳如是与山鬼几乎同时转过头去,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转头。
“那木盒中是什么?”山鬼语气急促的问着。
“是媚娘最后一次任务的物品,还是与云中君一道合作完成的。”
是白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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