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落在院墙外的青石街上,好似石子般大小的雨珠不要钱的往下砸,滴滴答答连绵成片,朦朦春雨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透过遮眼的雨帘隐隐约约瞧着前方雨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到处都是四散飞溅的水珠,在偶尔炸响的雷电照耀下更显晶莹剔透,只是再如何似玉石般晶莹易碎的水珠在无穷无尽的基数下,都能产生绝强的威力。漫天大雨嘶吼着往下挤,仿佛要将这座被乌云包裹着的千年古城彻底摧毁。
木质的门窗在狂风中摇摆不定,来回撞击发出砰砰的巨响。
这个风雨交加的诡异雨夜中,本不该有人的城南义庄,终究还有是有人出现!
只是这一次在此处短暂停留的不再是那名黑袍男子,而是一袭白衣胜雪的中年妇人――柳如是。她的发丝尽数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粘在额前,于狼狈中显出妇人的成熟韵味。
义庄里没有椅子,只有棺材,所幸这些棺材不是为她准备的,是以柳如是直立于原地。
她在等一个人,再等一个可能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男人。
柳如是看着窗外的隆隆雷声,耀眼夺目的雪白闪电,翻涌升腾变幻无穷、仿佛那里面藏着一头黑龙的层层黑云,厚重如墨的云层几乎是贴着屋顶,给人一种只要伸手便能触及的错觉。这种视觉上的震撼与压迫,绝对比耳畔噼啪不停的雨声还要直接,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柳如是自小在临安长大,即便在此处生长了近四十个年头,可柳如是仍觉得临安很大。
其实她只是在担心――自己等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在这座大城市里迷路。
很可笑的念头,却隐隐信以为然。
心思繁杂的柳如是心情极其糟糕的看着已然被雨水淋湿的一群,皱着眉头重重叹气。这座义庄还残留着激烈搏斗的痕迹,无论是四分五裂的棺木,亦或是轰然坍塌的石墙,还有散落在地面尘土中,并且早就已经凝固的斑斑血迹,尽管被棺木中的陈腐之气所遮掩,却在这个满是土腥雨气的夜晚中散发出一种幽幽的血腥味儿,在柳如是闻来却是那般清晰可感。
只是这些都不是柳如是所关心的,女人更加在乎的是这片空间中剧烈波动的天地元力。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整座临安城也只有风千重或是东皇太一那般的人物才能有如此高深的道行修为。只是自己进来前里外都查探过,这座义庄空无一人,也没有所谓的暗室密洞。
既然无人,那么空气中飘溢的元力又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是有人要过来了?会是那个人么?
柳如是心思如麻,抬头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暴雨,感受着已然被积水漫过的青石街道,还有已经达到饱和状态的排水系统所发出的的杂乱哗哗水声,这一切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忽而一阵狂风吹过,将那扇已然坏了一半的木窗彻底砸落下来,噼啪一声乱响中掉在地上,激起一层阴晦之气浓厚的灰尘。柳如是双眉微微蹙起,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只是女人的目光却是紧紧注视着脚下不断颤抖的细小石砾,还有那些震颤不停的土屑!
有人要来了!
柳如是抬头望着漏雨的房顶,从一处破开的洞口看到了屋外的层层黑云,却没有人。
脚下土层中传来嗡嗡颤鸣的震感,很难想象仅仅从这种高频率的都洞中、便能让人自行描绘出完全不存在的嗡嗡颤音。柳如是双眉皱的愈发高了,然后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几乎在同一时刻,恰恰是柳如是退开的那处地面,猛然炸开一朵褐色泥花,竟是土屑翻飞。尽管云层中震天响的春雷阵阵,尽管那一刻有九天游龙般翻腾的闪电,尽管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有半尺深,甚至已经漫过了基石,流进了义庄荒废的大院,可柳如是只是望着那处土坑。
因为只是一声炸响之后,柳如是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更准确的说是一个老人。
只是,终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从天而降的东皇太一生生将屋顶的拿出破洞彻底挤开,漫天碎屑伴着连绵成珠帘的雨丝一齐掉落下来,而后是绵绵不断不绝于耳的哗哗雨声,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周遭一切。
腾空而下的东皇太一来势极猛,仅是周身激**而起的气流便将地面上的石砾震**得跳个不停,还不曾着地便将那些地面上经年累月沐经风雪的厚厚灰尘尽数吹开,甚至有在昂视的黄土层上炸裂出几道不算明显的裂痕来。
轰的一声,东皇太一看看在地上转了个半圆,便将强劲的冲击力全部消解。
老人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着,然后他看见了身边的女人,轻咦了一声:“老夫思来想去,却还是没有算到这临安城中第一个来的竟然会是你?”
柳如是不知道自己阁主为什么要说这些,煞白的面色瞬间恢复:“不知阁主所为何来?”
纵然面上一片平静,柳如是心中早已泛起了滔天巨浪,却是强作镇定。
这头老狐狸怎么会赶到这里,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我想做的事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止是柳如是胡思乱想,便是面前半眯着鹰目东皇太一一时间也是诸般念头堵在心中,无论如何也不的通达。很显然在东皇太一的计划中,无论是墨竹轩的宁致远、还是风华楼的风千重,亦或是北域四豪门中的高人,哪怕是将海外问仙访道的道痴也加进来,却也不会想到今晚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竟然会是自家飞羽阁的湘夫人!
是以东皇太一眯着小眼睛,仔细打量这面前的佳人,两相沉默无言,片刻后竟然同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怎么听都觉得虚假万分。东皇太一轻轻咳嗽几声,旋即与柳如是说道:“夫人不在绿柳庄好生呆着,何故来这种地方?还是???有其他要紧的事情?”
柳如是猜不准这头老狐狸到底和自己打得什么机锋,只好瞎说:“阁主何必明知故问?”
“哦???”这一声却是拖得老长,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好在东皇太一只是抬起头神情复杂的打量着柳如是,然后望着窗外的大雨:“这样的春雨,实在少见!”
“我依稀还记得,上一次遇见这般声势的大雨,还是在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
东皇老儿无意的一句话,却是让柳如是心惊胆颤,生怕会让这老头才出一些什么来。
因为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正是天下第一武道会,而临安城便是上一次武会的举办地。
“也是在那一年的夏天,我遇见太多高手,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万座高峰的。”
“那一年我输得太干脆了。”东皇太一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明明才五十岁出头,却已是七十岁的面相,心道时光荏苒这话果然不假,自己早已成了白发苍苍的小老头了。
柳如是有些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心道东皇老儿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么。不知不觉中女人已经慢慢紧握双拳,而那一对藏于皓腕间的水袖也开始无风自动。柳如是强笑一声,吃吃的说道:“那些陈年往事,阁主又何必介怀至今,倒不如看开一些。”
“看不开的???”东皇太一摇头叹气好一阵,幽幽的说道:“便是自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开始,我和他们之间的斗争已经进行了整整二十多年,宁致远凭借外物终究是差了一层,倒是风千重,此人血腥悍勇,绝对是天生的斗者,我和她之间一定要分出胜负!”
“啊???你不是说的小三?”柳如是猛地住嘴,一脸怪异的看着东皇。
只是老头并没有注意柳如是说的什么,只是微微抬手,指着头顶的破洞:“他们来了!”
又是一声闷实的撞击声,柳如是看着从土坑中站起来的男人,猛地皱眉。
依然不是她要等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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