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和杨草一起经历了多番生死,此时又面对杨草坦诚和亲切的口吻,应采鹅都不应该还有隐瞒。而事实上,应采鹅也的确没打算隐瞒。
应采鹅的身体娇小,长长的波浪卷发随意的披洒下来,镶嵌在鼻子上的天蓝色宝石偶尔发出明亮的光泽,整个人就像一个可爱的布娃娃。她的声音脆如银铃,甜如鲜蜜,嫩如新婴。一开口就让杨草感到是一种享受。
“藏在我身上的秘密,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多。”末了,应采鹅又补充道:“这是实话。”
杨草专注的看着她,道:“我信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应采鹅却没有和杨草对视,而是仰起头,望向阴海上空那浑浊的不停翻滚着的土黄色气层。像是目光已穿透气层,穿越时空,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某一天。
“在我很小的时候,一些颇有成就的魂客就向我爹证实,我是一个毫无魂术天赋的人。这一辈子注定无法成为魂客。父母无法教我魂术,只得教我一些其它的东西。”
“我娘曾郑重其事的教过我三个咒语。这三个咒语并不是什么术,而是一种唤醒阵法的阵眼。我爹临走前才告诉我,阵法就藏在我鼻子上的这颗宝石中。”
“为了布置这些阵法,爹娘在我身上煞费苦心。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是一种保护我的阵法。但现在我知道,其实不是。”
应采鹅神色黯然,有些忧伤的说道:“去年我翻阅了许多阵法方面的书籍,也结交了一些精擅于布阵破阵的高人,所以我已经明白,这一路的追杀,都是冲我来的。之所以冲着我来,便是因为这三个咒语。”
杨草问道:“这是三个怎样的咒语?”
应采鹅道:“第一个咒语,是探测。第二个咒语,是开启。”
微微停顿,应采鹅朝杨草望去,才接着说道:“第三个咒语,是毁灭。”
杨草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三个咒语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身上藏有宝藏。”
应采鹅点点头。
“是怎样的宝藏?”杨草又问道。
应采鹅苦笑道:“这就是我不清楚的事了。不过总有一些大能,对于我身上的秘密,知道的却比我还多。外界传闻,我身上藏着一个叫着双双龙墓的宝藏。”
杨草轻声吟道:“双双龙墓……这究竟是什么?”
应采鹅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杨草总结道:“能让几大家为之疯狂,肯定是了不得的宝藏。”
应采鹅目光坚定,语气强硬的说道:“不管是否了得,这是我应家的宝藏,是爹娘给我留下来的宝藏。既然是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我不爱给,别人便休想抢。”
看见应采鹅这种既强势又认真的模样,杨草有些想笑。转眼间,这个布娃娃似的小丫头又恢复一家之主那种傲气。
杨草道:“你这话说说也就罢了,却是当真不得。因为通常说这样的话,都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本。而现在,你显然没有。”
应采鹅脸上泛起红色,却是被噎得作声不得。
杨草说的没错。这一路上,若不是因为有杨草的保护,她现在不知已落在谁的手中了。像她这样的女子落在别人手里,被人夺走秘密是一方面,受到一番凌辱也必定是铁板钉钉的事。到那时候,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再,女子的清白也不再,做人的尊严也不再……一想到此,应采鹅便后怕不已,同时也对杨草生出了强烈的感激之情。
看见应采鹅的神情,杨草知道她已是认同自己的话了,便接着道:“你应家在苏城排名第二,可见也是实力非凡。陈家有陈鹏这样的金魂境魂客,你应家肯定也有。可是这一路上,却没有家族的人前来救你。这说明两点问题。”
应采鹅嘴角微微一弯,似是冷笑,又似是看透了什么道理,接着杨草的话说道:“第一点,家族的人已经被牵制住,张家龙家陈家为了宝藏已经联手了。第二点,家族的人坐山观虎斗,也对我的宝藏感兴趣。”
杨草对应采鹅的分析表示赞赏,心想年纪轻轻就已是一家之主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对事情的分析很准确也很清晰。
杨草问道:“你觉得事实是哪一点?”
应采鹅斩钉截铁的说道:“第一点。”
“这么有信心?”
“这和信心无关。这是一种信仰。”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对家族的信仰会是一种盲目的错误。”
应采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你不姓赵,却对赵家死心塌地?”
这回轮到杨草不出声了。
应采鹅接着道:“总之,第二点情况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应家的人,只会把我高高捧着,不会欺负我。这才是……父亲留给我最大的财富。”
杨草叹息道:“这样就好,情况还不算是太糟糕。”
“你打算怎么办?”沉默一会,杨草问道。
应采鹅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小步走到了小木筏的前端。
青色小木筏在海面上流动,看上去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其实却极为稳妥。就像应采鹅一样,看上去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女子,其实内心的强大要高过许多人。
看着应采鹅被风吹拂摆动着的裙摆,看着那一双眺望远方的眼睛,杨草知道,应采鹅心中已有了打算。
杨草不说话,也站起来,走向小木筏的前端,和应采鹅并肩而战。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一对乘舟游玩的恋人,并肩站着欣赏目光所及处的风景。
良久,应采鹅樱唇微启,道:“杨草,还记得在书院我邀请你上阁楼说话,被你拒绝时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杨草道:“记得。”
“蝼蚁和老鹰是在同一个世界却永远也不会有所关联的存在。既然如此,他们根本就是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可那天你说,你不是蝼蚁,我也不是老鹰。那么,我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值得我信任吗?”
杨草微微仰头,他出生在社会阶层底下的单亲家庭,母亲只是一个仆人。所以骄傲这种东西并不是他天生就具有。但从小到大,他却不缺少这件东西。母亲虽然为奴,但母爱的伟大曾带给过他骄傲,哥哥的短暂辉煌曾带给过他骄傲,甚至于妹妹的可爱也带给过他骄傲。所以对于骄傲这件东西,他并不陌生。
后来他和悟空相遇,得到了小龙,随之一些机遇接踵而来。而那些机遇,每一件都值得他骄傲。渐渐的,他开始习惯了这个词语。
而应采鹅,却天生就和这个词语紧密相连。所以当初在书院,她尽管对杨草很有兴趣,也不会主动露面和杨草相见,而是请杨草上楼。对于她而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于是两个骄傲的人撞击在一起,杨草的拒绝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现在,一个骄傲的女子对一个骄傲的男子说:“你值得我信任吗?”
男子没有用“值得”也没有用“你觉着呢”这样的回答。
只是轻轻一笑。
骄傲的老鹰终究折了翅膀,成为凡间的走兽。又或是将这对翅膀送给了蝼蚁。
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回答,两人的心里都已有了明悟。
“既然他们都对宝藏感兴趣,那么作为宝藏的拥有者,我为何不捷足先登,先把宝藏拿走呢?”
杨草淡然道:“这就是你的决定?”
应采鹅道:“这只是一部分。既然你值得我信任,那么在作出这个决定前,就不能少了你的支持。”
杨草道:“其实我没必要和你冒险,去承受几大家更疯狂的反击。”
应采鹅微微一笑,道:“既然你用了‘其实’这个词,就说明你已经答应了。”
杨草叹息道:“事到如今,答不答应已经不是我说了算。张华,龙魁和陈鹏都是三大家的核心人物,可都已死在我的手中,三大家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估计现在对他们而言,杀我,已成为他们共同的目标。”
应采鹅偏过头,望向杨草的脸颊,以及那被风拂动的头发,道:“杨草,谢谢你。”
杨草回以灿烂的一笑,朗声道:“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应采鹅点点头。
杨草道:“我们怎样做?”
应采鹅指了指鼻子上的宝石,道:“第一步,当然是探测。只要我使用第一个咒语,就能知道宝藏的位置了。”
“那行,你开始吧。我去海底了。”
“你去海底做什么?”一个人呆在小竹筏上,应采鹅多少有些担心。
“这些年连续不断的激战让我积累了很多经验。我现在已是水魂境后期。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离进入木魂境不远了。这阴海之下蕴含了丰富的纯净水元素,越是海底,便越浓密。我要去海底向木魂境冲击。若是境界真提升了,对我们的计划便更有帮助。”杨草胸有成竹的说道。
其实杨草知道,就在他和应采鹅对话的时候,小龙和熊抱便已经潜入海底了。他们的感觉和杨草一样,都隐隐有了向木魂境冲刺的迹象。若是他们三个都冲击成功,那杨草的实力就又要大增了。
阎是金魂境,周大炮是木魂境。若他们三个再进一步,那便是一个金魂境,四个木魂境。这样的组合,放在苏城已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了。更何况阎这个金魂境比其它金魂境的含金量都要高,更何况杨草手中还有浮生镇妖塔和阴冥摆渡船,以及神秘莫测的求索剑。
不容小觑!
应采鹅虽然自己不是魂客,但也知道魂客冲击境界时的关键,也不再和杨草多说,任由他去。再说,她自己使用第一个咒语探测宝藏的位置,也需要些许时间。
一轮疯狂的追杀过后,杨草他们总算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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