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岩闭关五十年,虽从马冲口中知道,雪氏一族在这五十年中一跃成为万渊城最大的家族,可依旧不能想象,一群雪氏子弟竟敢明目张胆地在街巷之前朝一个乞丐大打出手。
仗势欺人倒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恶行,但关键是,这群雪氏子弟都有修为在身,却去欺辱一个普通乞丐,这让张岩感到极其不舒服。
对之那些庸碌无为的凡人,张岩并没有过多的偏袒之意,但只要看到修士去欺辱凡人,张岩总会站在凡人那边的。
无他,只是小时候遭受的厄难让他对凡人更具同病相怜之情。
若非当年遭受李少君等修士的威胁逼迫,张岩大抵是不会走上修行之路的,或许,现在还依旧在宁静的小村子里做一名呼啸山野的猎人呢。
此时眼前的几名雪氏子弟神色甚是惶恐不安,腿肚子直打哆嗦,刚才的一幕显然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请前辈看在我雪氏一族的面子上,饶恕我等冒犯之罪。”那名神色阴冷的雪氏子弟再次开口,他深深地鞠躬,神色已变得惶恐忐忑之极。
“请前辈饶恕我等。”
其他几人见此,连忙附和,脸上的蛮横跋扈早不翼而飞。
“看在雪氏一族面子上……”
张岩冷冷道:“我早说过,我可不识得雪氏一族。”
这些人闻言,脸色陡然难看之极。
他这是不打算放过我等了?
他们互望一眼,神色陡然变得狠戾,其中一人大喝道:“虽然你修为高深,但你可知这是何地?”
张岩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莫非是你雪家的?”
这人狰狞道:“你既然知道,还敢在这里行凶么?你敢杀我们吗?”
张岩神色波澜不惊,心中却悄然弥散起一丝杀机。
“年轻人,看你不识得雪氏,大概是外乡人吧。这雪氏乃万渊城第一大家族,族内修士千千万,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还是早早离开吧。”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劝起张岩。
张岩颇为讶然地望了人群一眼,见是个老实憨厚的中年,不禁朝他微微一笑。
随即他扭头望向眼前的几个雪氏子弟,神色变得冰冷之极,“刚才我说的话,难道你们没听见么?”
说完,他一步一步朝这些雪氏子弟走去,步伐悠悠,犹如闲庭信步,脸上已是一片萧杀之色。
“快去叫人!”
一个雪氏子弟尖声大叫。
随即其他人一哄而散,纷纷朝十丈外的雪氏大门儿里跑去。
“想跑?”
张岩轻轻抬起了手臂。
而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声音隆隆炸响在四周,“道友手下留情!”
伴随着声音,一群人匆匆自雪氏大门内走出。
但张岩根本就没看他们一眼,甚至似乎早已知道会有人阻拦一般,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右手朝前轻轻一拂。
“噗噗噗噗……”
十几道剑气刺破空气碎流,尖锐呼啸着冲向轰然逃散开的那几个雪氏子弟。
这些雪氏子弟刚刚跑出不到两步,便似乎被定格住一般,齐齐愣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惊恐。
然后,在他们喉间凸起的第一关节处突然碰射出一大蓬鲜艳凄丽的血花。
咯,咯咯,咯咯咯……
他们喉咙中发出难听之极的声音,随即轰然倒地,倒在自己喉间迸射出的血泊中。
七个人瞬间——
死亡!
好快啊……
围观之人神情略一恍惚,随即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陡然一惊,随即再忍不住大声尖叫着,朝远处齐齐逃去。
……
……
早晨的太阳明晃晃地倾斜了一地绚烂刺眼的光,映得这道宽敞明净的街道一半阳光,一半阴影。而就在这一半阳光地带,此时却躺了七具死尸,躺在血泊中,面向阳光的面颊犹带着一丝惘然,一丝惊恐。
在街道十丈外的大门台阶前,怔怔地立着一群人,在血泊的这一端立着一个容颜隽秀的青年。
而在阴影中,还蜷缩着一个脏兮兮看不清模样的乞丐。
这条街——
除了这些人,再无他物。
清风柔柔拂过,却带起了缕缕的血腥气,就在这颇显诡异的氛围中,张岩依旧没有望那些人一眼,他只是走到乞丐身前,蹲下身子,轻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
乞丐神情又激动起来,他竟伸出双手要去掐张岩的脖子,但他的双手在距离张岩三尺的距离便再无法上前一寸。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那里,乞丐拼尽全力,牙齿已经快要咬碎,也无法打碎了这堵无形墙。
张岩没有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乞丐。
乞丐放弃了,他一屁股又蹲在在地上哭号起来,大声骂道:“若非你,我岂能落到如此地步?他雪氏一族又岂能如此风光?我恨,我好恨啊……”
半响,乞丐似乎失去了力气,无力地望着张岩痴痴笑起来,“我是谁?我这副模样你是不是看不出来了?也是啊,胜王败寇,谁又会记得一个乞丐?”
张岩立起身子,轻轻一叹。
他认出来了,无缘由地想起了一个人。
这乞丐赫然就是连氏家族的长子连云,也就是在丛林追杀雪怀北的指挥者。张岩不知道连秋二氏这五十年间是如何度过的,但看到连云这副模样,想来也不会好了,甚至会很凄惨。
当年,他连秋二氏在万源城内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却连族内长子都沦为乞儿,这是谁之错?
“胜王败寇……”
张岩望了一眼雪氏一族高大巍峨的围墙,看着上边锃亮如新的青瓦,心里突然涌出一股百无聊赖的感觉。
转身——
离去。
“等等,杀了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
……
一道人影倏然挡在张岩身前,这人鹰钩鼻,颌下留着茂密的胡渣子,神情阴沉如水,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
他叫雪槐,金丹剑修,在雪氏一族中也算是个小有权势的人物,可今日当他陪着族内大长老雪战商议炎火剑崖的战事时,竟被人打断了。
打断他的是大长老雪战,雪战只是望了一眼远处,说了句“有人欺上门来,你去看一下”,然后雪槐就不得不来了。
他愤恨之极,好不容易有一次接触大长老的机会,却被人硬生生搅黄了,这让他如何不愤恨?
他倒要瞧瞧,敢上雪氏一族寻衅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带着自己的一帮亲信出来了,但是当他走出家门那一刻,竟发现这个寻衅之人似要动手杀掉自己族人,当即大喝一声去制止。
他原本以为,在雪氏一族门前是无人敢杀害自家子弟的,却根本没想到,这个寻衅之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甚至手上的动作一丝也没停留,瞬间斩杀了自家七名子弟!
这让他心中的愤怒瞬间达到了极致,虽然这七名子弟修为低浅,但他们毕竟是雪氏一族的人,是不能被他人杀害的。更何况这还是在雪氏一族的大门前,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已决定,若不好好炮制这个家伙一番,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挣扎一年半载,绝对不行!
所以,他揣着极度的愤恨冷冷地盯着这家伙去和一个乞丐对话,想要让这家伙主动上前朝自己认错时,才痛下杀手活捉了他。
却不料,这家伙竟然拍拍屁股施施然走了,甚至自始至终根本就没瞧上自己一眼!
雪槐的愤怒再忍不住,所以他动了,拦住了这个嚣张跋扈之极的家伙……
……
……
张岩看着雪槐,见自己并不识得,心里不知为何,轻轻松了一口气,似乎生怕遇到一个相熟之人,而碍于情面无法下狠手一样。
然后他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雪槐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彻底扭曲起来,他似乎愤怒得不知所以了,连胜说了几句“好”之后,锵然拔剑。
一剑在手,似乎让他找到了一个宣泄怒火的途径,阴森森道:“让我滚?看槐爷如何炮制你!”
然后他的长剑倒卷出无边绚烂的剑影,像一团突然炸开的水花一般,朝张岩疯狂涌去。
没动?
雪槐的瞳孔陡然散出嗜血之极的光,甚至已迫不及待地舔了一下干瘪的嘴唇。
既然找死,那我还客气什么?
他的剑光更绚烂,剑气也更密集了……
张岩的确没动,甚至还是一副双手负背的悠哉模样,他的目光平静如不起风浪的海面,冷冷地望着眼前暴烈的重重剑光。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之极的清脆响声,像金戈相交发出的金属质感,又像系在狂风中的一大串风铃。
剑光击在张岩身子三尺处,便再无法上前一丝,无论雪槐用处几成的真元,依旧不能撼动一分。
坚硬如磐石般的无形气墙。
不好!
雪槐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如纸,像一只大鸟一般倒掠后退,立在远处的地面上。
他的双手禁不住一阵颤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发麻感觉,再次涌上了双手,甚至还有一丝钻心的疼痛感。
这是什么功法?
难道是防御光幕?
不对呀,自己的剑器可是中品灵器级别,修为更有金丹中期,哪怕是一个元婴期修士支起的光幕,也应该被自己劈得稀巴烂了……
雪槐想不通,但不代表他不惊惧,他强自忍住小腿肚子的哆嗦,不知该是否攻击下去。此刻,他的满腔怒火此时已尽数化为乌有了……
“唔,无畏金刚境的大成境界不错嘛,消耗一颗元婴也算值了……”
张岩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
在闭关的五十年,他顺便拿出了一枚元婴捏碎把全身上下都涂了了个遍,竟一举把许久未曾进阶的无畏金刚境冲进了大成境界。
无畏金刚境一旦大成,是可以在体外形成一堵类似于光幕的气墙的,按【般若琉璃经】上介绍,这堵气墙被称之为‘寂灭妙谛’。
寂灭妙谛?
一个很玄的名字。
不过今日以一名金丹期剑修检验一下,寂灭妙谛果然坚硬得厉害,愣是没被刺破一丝,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此时——
随雪槐出来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楞是没一人上前支援。倒是其中有一个弟子见状不妙,已经早早溜进族内寻找帮手去了。
张岩收回思绪,冷冷瞥了雪槐一眼,朝前行去。
他今日原本想最后一次逛一遍万渊城,却不料竟被耽搁在此,误了许多时间。事已如此,他不敢再过多停留,打算这一回去就离开万渊城,前往炎火剑崖。
万渊城——
终究没什么值得缱绻留念的……
但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冷幽幽的声音的声音传来:“道友,你就想这么离开了?”
闻言,张岩眉头一挑。
看来今日还有人不想让我离去啊~
PS:突然极其强烈地渴望写一部现代都市文…….正在筹划中,这本儿结束后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一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