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独孤兄,我肯定会计算着时间,赶在丹药耗尽之前,将丹药送来。”
“独孤兄义薄云天,他多日不见我,必会担心我的处境。就算聂隐娘师徒二人,告诉他我在静室里闭关修行,独孤兄也多半会闯进来,见一见我,才肯安心。”
“我与其让独孤兄闯进密室,还不如光明正大,去外头等待。一旦他来了,我只需像以前一样,和他喝一场酒,他就会安安心心的离去。若是他没有来,我也正好借此机会,问一问聂隐娘,淬炼护法神将之时,如何将五行之精,炼入护法神将的身躯里……”
如此一想,横江将凤凰晒翅之法运行周天之后,便拿出染发的诸多杂物,将白头发软黑之后,再离开了密室。
聂隐娘与杜若冰,正在宣明别院的厅堂里,对面而坐。
两人一问一答,问话的是杜若冰,回答的是聂隐娘,二人说的都是九崇山鬼修一脉的修行妙法。
横江来的时候,杜若冰正听得入神,眸子里神采奕奕,显然心中破有所悟。
这等师徒传道受业解惑的场面,讲的都是秘而不宣,只有得了真传的弟子,才能听到的秘法妙言。如若被其他人听到,就算是偷师,甚至会导致追杀万里,不死不休的后果。
聂隐娘见横江来了,也不停止讲道论法,只朝身边的蒲团,延了延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便接着往下讲。
“看来这聂隐娘,还真将我当成他师叔了。”
横江心中一叹,本想转身而去,算是避嫌,可耳中却听到聂隐娘在说……
“夫魂魄者,三魂七魄。仙道先贤,早已细分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胎光者,性命之光,神而明之,最为可贵。凡俗世人若黯然神伤,胎光晦暗,抑郁不乐,满眼灰色,了无生趣,犹如行尸走肉,甚至一心求死。实则阴兵,胎光已去,虽魂魄尚存,却昏昏沉沉,形同木偶,全靠仙门中人操控指挥。阴兵胎光泯灭,乃司命之所属,若要重现胎光,唯有道术仙法,叫做开光,你且听之……”
“爽灵是人的快速灵动的反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聪明、智慧。凡俗世间所云,灵醒不灵醒,聪明不聪明,也是由此而来。世间孩童,聪明伶俐也就是天生爽灵出色,弱智的孩童要么是丢了爽灵,要么就是爽灵先天不足。所谓阴兵,连胎光都无,自然也谈不上爽灵。吾九崇山鬼修一脉,正好有此一法,名作蕴灵,你且听之……”
“至于幽精……我九崇山有一法,叫做藏幽,其法诀如下……”
聂隐娘毫不避讳,当着横江的面,把九崇山鬼修一脉祭炼阴兵与护法神将之时,秘而不宣的开光、蕴灵、藏幽三法,诸多法诀,讲得清清楚楚。
一面手帕,持在聂隐娘手里。
随着她一句一句口诀讲出,手帕上阴气沉沉浮浮,显现出一个一个暗灰色字迹,一行一行,讲她口中所讲,记了下来。
横江坐在一旁,细细听着。
他虽有些时候颇为固执,却不是一个不懂变通之辈。
宣明道场一脉,终究是以正儿八经的法术为主,那些法术大多是凡俗世人熟知的,五行之类的道术与仙法,以及剑诀雷诀,丹道符法一类的仙门手段。至于蛊术、妖术、毒咒、巫法,养鬼驱鬼一类的手段,哪怕穷尽整个宣明道场,也找不出几本精深奥妙的秘籍,多的都是些寻常法诀。
如今聂隐娘讲的法门,正好是宣明道场缺少的那些法门。
横江手中存着十几个阴兵炼成的仙门护法神将,如今正好需要聂隐娘所讲的开光、蕴灵、藏幽三法,以求给阴兵,以五金之精,重炼肉身。
这些问题,实则多日以前,横江就曾和杜若冰坐而论道,当时杜若冰也回答了一些,便让横江受益匪浅,却远远比不得,今日聂隐娘这一番说法。
“多谢了!”
横江听完之后,拱手一礼。
聂隐娘却摇了摇头,道:“公子要谢就谢若冰,无需谢我。若非她提起公子祭炼了阴兵,我也不会知道,公子需要这等法门。”
横江转头看向杜若冰,点头一笑,正要开口说话,杜若冰却抢在他前头,说道:“公子,你脸上有一颗饭粒,弟子帮你擦擦……”
她抓起一放手绢,朝横江脸上擦去。
横江赶紧伸手接过手绢,道:“我自己来吧。”
“嗯。”
杜若冰直接放了手,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语,“今天是月圆之日,我们师门早有规矩,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要以三牲为礼,祭祀历代祖师。弟子还要出去准备三牲祭品,就不在这里陪公子了。”
聂隐娘则朝横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随着杜若冰一起,出门而去。
横江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这师徒二人为何讲道论法讲得好好的,却突然又要出门。
他想起杜若冰先前所说,便抬手摸了摸脸上,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饭粒,再看向手中的手绢之时,却见这揉成一团的手绢,似乎有些眼熟。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方手绢,就是先前显现出文字,一字一句记录着聂隐娘所念三种法诀的手绢。
“唉。”
横江恍然摇头,展开手绢,默记着三道法诀,心中却又回想起,刚刚杜若冰朝他倚靠过来,抓着手绢要帮他擦脸的亲密动作,顿时就有一句话语,浮现在他心头……
最难消受美人恩!
横江默念陆青皇师叔所传的净心咒,心无旁骛,默记着手绢里记载的妙法。
他早已习惯,只要是能用记忆记住的东西,就先牢牢记在心头,诸如当初独孤信那一篇“众妙之相”法诀,以及其他诸多宣明道场秘籍。每隔一段时日,他就会回忆一遍,以求不再忘记。
有备无患。
如此一来,就算是遗失了秘籍,也还能记得法诀。
可是,记着记着,横江的心思却越来越紊乱。
“果然!”
横江知道,如今心思紊乱,绝非是因为杜若冰那一倚,生出了男女之情,从而静不下心他对这种心绪紊乱的场景,极为熟悉!
每当心瘾爆发之前,必定会出现这种现象。
立时大半年,横江早已将这等莫名其妙就心思紊乱的状态,当成是心瘾爆发的预兆。
他默默的闭上眼睛静思片刻,继而把手绢揣入乾坤袋,要重回静室当中,独自一人,度过心瘾爆发的这段时间。
可是,横江刚刚起身抬头,却发现门口,多了两道人影。
独孤信!廖长空!
这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外,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独孤兄,廖师姐。”
横江深吸一口气,以宣明道场的礼法,朝门外二人拱手见礼。
宣明道场的规矩戒律极为森严,礼法也极为苛刻。
按照常理而言,独孤信与廖长空比横江入门早许多年,虽然横江是他们的师弟,可如今面对横江这一礼,他们也必须要拱手回礼,否则便是失了礼数。
可是,这两人当中,只有廖长空手捏指诀,朝横江回了一礼,独孤信却无动于衷。
当横江抬头看时,却见独孤信眼神有些呆愕,沉默无语,唯有那一双宛若秋水的眸子里,悄然荡漾出了一丝丝泪光。
“这……”
横江不明所以,不知该如何开口。
横江哪里知道,实际上独孤信上一回来到封魔岛,给他送来师门秘籍与修炼丹药的时候,就已经带着面具,将他那靠颜料染料染成黑色的头发,看了个清清楚楚。
横江也不知道,独孤信靠着一件斗篷法宝,施展出隐身术,一路尾随在他身后,跟着他进了桃林阵法,再一路跟着他从陆慎留下的遁地法术,来到了幽泉河边,亲眼见到他心瘾发作,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横江更不知道,独孤信曾在桃林殿宇里,三番几次,将宣明剑印化作利剑,要割开自己的腕脉,割脉喂血给他。只因川榛白桦这两位高手,暗地里施展手段,才将独孤信送出了桃林法阵。
那一日,独孤信只以为横江必会被心瘾折磨而死,她回望桃林深处,心中万念俱灰,甚至有了诀别之意。
如今,再度相见,独孤信百感交集,心中不仅有重逢的欣喜,同时也埋怨横江在瞒着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她堂堂掌门弟子,竟然连师门礼数都忘了。
“哼!你刚刚收起来的那块手绢,是哪个野女人的?”
廖长空看着独孤信眼看泪光的模样,心中越发的愤懑,顿时目光变冷,盯着横江,冷哼一声,道:“这宣明别苑里,隐隐飘荡着一丝女子身上的香味,看来师弟这段时日,留在封魔岛里,过得很是逍遥快活啊!刚刚师弟塞进乾坤袋里的手绢,只怕是哪个女子,赠给你的定情信物吧?也不知道,凡俗世人经常会挂在嘴边的,那些诸如红袖添香夜读书,软玉温香抱满怀,如此种种乐趣,师弟是否已经一一享受过了?”
这廖师姐的脾气,一如往昔,极为火爆。
以前她与横江,算不得有多熟悉,故而只对横江冷眼相待。
当她和横江一起,在地底度过了一段时日,又因为距离封印大魔之地较近,受到魔性的影响很深,使得这师姐师弟二人性情大变,一个出剑就要杀了师弟,另一个则放浪不羁打了师姐身上不该打的地方。
自那时起,廖长空便处处看横江不顺眼,言辞也更是锋锐。
横江只说,这段时日认识了此地一个纯阳鬼仙聂隐娘,如今那鬼仙师徒二人,就在此地替他护法,如今为了准备三牲之礼,暂且出了门。
廖长空神色越发不悦,不经意间就皱起了眉头,道:“那鬼仙聂隐娘,平日里深居简出,一直在洞府里修行,如今竟愿意暂住宣明别苑,替你护法。看来你虽修炼天赋平庸,可勾搭女人的手段,却非同小可。以我之见,你多半是一箭双雕,将别人师徒二人,一并勾搭上了吧?不然,人家聂隐娘堂堂一个纯阳高手,高高在上,她凭什么不顾身份,屈尊降贵,来给你一个道徒护法?”
“师姐。”
独孤信默默的站在一旁,突然唤了廖长空一声,又轻轻摇了摇头,道:“横兄久经红尘,若对方是寻常女子,必定入不了横兄的法眼。若横兄真能看上对方,对方多半是才貌出众、品行俱佳,才能让横兄为之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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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章,祝大家中秋快乐,团团圆圆,喜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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