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申语气猖狂,音调也高。
那原本在徐夜月怀中睡着了的小娃娃,已被州申惊醒,吓得哇哇大哭。
“有小娃娃在此,不宜杀生。那就分一个高下,不做生死。”
横江随口念叨,朝娃娃温和一笑,奇怪的是那娃娃突然就不哭了,只含着肉呼呼的小手指,目不转睛的看着横江,模样十分可爱。
州申挥挥手,让周遭修士站远些,再朝横江说道:“请!”
此人风度,比起横江先前遇到的东观与蝠池两座道场的弟子,不知高了多少倍,颇有几分仙门中人的态势。
横江心中杀意渐渐淡去,问道:“阁下是剑修?”
州申道:“我辟雍道场妙法,多以剑道之法为根基。”
横江道:“既然是斗**道,只做输赢不分生死,那我也以剑道法门,与你一分高下。”
州申想起了先前徐夜月所说,横江若要用这一次出手相助,抵消先前领悟长生剑诀的人情,算是占了大便宜。他就猜测横江即将使用的剑道法诀,应该是徐夜月赞许不已的长生剑诀。于是州申心中越发警惕,暗暗将一身法力,凝聚在一处,慎重道:“听闻阁下道心通明,顿悟出了一篇长生剑诀。如今,我正好借此机会,见识见识。”
横江摇摇头,道:“长生剑不可轻易见人,见则必当饮血。”
“哼!”
州申脸色一沉,右手中指与食指并在一起,化作剑指,朝横江指了一指。
嗖!
一束飞剑,自州申衣袖里,迸射而出,犹若彗星袭月。
“天地法灵,风雷聚剑!”
州申一剑轰出,风雷并举,汇聚在飞剑之上,斩向横江。
剑锋所指,飞沙走石。
此剑离地三尺,可剑过之处,地上积雪往两侧分推出去,中央之处留下一道幽深的缺口,直指横江。
横江却双手负背,眼神里没有任何紧张之色,仿佛是在欣赏一处良辰美景,他只微微张开嘴唇,朝着袭来的飞剑,吹了一口气。
一道白光,自横江嘴中,飞射而出。
太乙庚金剑气!
叮!
两剑在空中相撞,激出万道光华,把灰蒙蒙的雪夜,照得亮如白昼。
双剑交击之后,太乙庚金剑气消失不见,而州申的飞剑则倒退回去,宛若一条灵蛇,钻入了此人宽大的衣袖之内。
“再来!”
州申指尖剑诀一挥洒,又是一剑轰出,他口中亦是沉吟道:“神兵光耀,诛邪辟易!”
不过,这一剑依旧被太乙庚金剑气破掉。
州申眼中已有震惊之色,横江则眼神平淡,古井不波。
“好强盛的剑气!难道横真传在宣明道场悟道之时,领悟的不仅仅是凤凰晒翅之法,就连虚空凝剑诀、宣明剑印等等剑道阵法,横真传也领悟了一门?”
州申见横江不主动出手,便问了一问,随即又道:“正好,我曾得师门长辈看重,得了一道剑诀,修炼十余年,方有小成,今夜正好拿出来试一试锋芒。”
此人与横江初见,便是气势汹汹,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态势。
如今到了真正动手一分高下的时候,州申倒是颇有风骨,虽依旧咄咄逼人,却已算进退有据。
“天地无垠,乾坤借剑!”
州申一口咬破中指,气势暴涨,指尖洒落十来滴鲜血,如同玉珠一样下坠。
嗖!
袖中飞剑,再度冲出。
州申指尖落下的十滴鲜血,恰好落在剑锋上,一字排开。
这一瞬间,横江通过众妙之相眼罩,清清楚楚的看到,充盈在冰天雪地里的天地灵气,纠缠成一个漩涡,灌入了州申放出的飞剑当中。
此剑之威,非同小可。
州申放出此剑之后,神态疲累,显然是损耗极大。
至少也要两三天,才能恢复元气。
“来得好!”
横江面带微笑,口中呼出一道气息。
璀璨剑气,白光汇聚,如同太白金星洒下一束犹如实质的星光,自横江唇齿之间发出。
剑气周遭环绕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定神一看,诸多星光方位,俨然头顶被风雪遮挡的星河模样。
这便是太乙庚金剑气。
张口一吐,便是一挂天河。
轰隆!
州申以乾坤借剑之法,放出的飞剑,被太乙庚金剑气当空冲撞,一瞬间变得剑光暗淡,至于附着在飞剑上的十滴血液,则顷刻间被剑气蒸发,化作丝丝缕缕袅袅青烟,让剑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嗖!
飞剑倒射而回,没入州申衣袖。
噗嗤!
州申脸色一红,嘴中鲜血,喷洒而出。
“宣明剑诀,果真非同小可!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剑之大者,纵横捭阖。如此种种,便是剑中三味……横真传的剑诀,已得到了剑中三味。今时今日,我不如你。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日方长,我必会再来讨教横真传的剑道手段!”
州申拱手抱拳,已然认输,转身而去。
几个辟雍道场弟子挡在州申前头,劝他留下。
州申断然摇头,道:“我成为仙门修士已久,丹田中凝成了法力。今夜我已法力为基,施展剑道法诀,一连三剑,都被横真传轻描淡写化解,我输得心服口服。我辟雍道场,本就是仙门正宗,理当言而有信。”
远处兰台修士奉山则问了一句:“州申道友和横真传有约在先,说如若败了,便掉头就走,道友可是准备打道回府,返回辟雍道场?”
州申道:“我说掉头就走,指的是离开这座悬崖,不再插手今夜徐夜月怀中那小娃娃之事。我本是奉了师门之命,来此青砀峰,探访斗魔洞府,怎能因为一场斗法的输赢,就轻易决定去留?”
横江对于州申的话语,不置可否,只在心中想道:“这州申倒是心思机巧,居然说他的意思是如若输了,转身离开的只是此地悬崖而已,并非要立即离开青砀峰。只可惜,若留在青砀峰,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横江始终认为,这个洪都道场女弟子,非同小可。
以他的谋略,早已隐隐猜测,徐夜月动机不纯,心思叵测。只因这斗魔洞府在今日开府现世之事,是徐夜月已一己之力,推算出来的结果。如若徐夜月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而是孤身一人,离开洪都道场,在这青砀峰等候斗魔洞府开府现世,到时候整个斗魔洞府里,那九崇山高手徐无忌留下的诸多机缘,便全是徐夜月一人之物。
“徐夜月明明可以将此地好处,一人独占,为何要把消息告知师门?也许洪都道场防范不严,走漏消息之事,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一念至此,横江转过身,深深的看了徐夜月一眼。
“多谢横道友。”
徐夜月朝横江拱手一礼,英姿飒爽。
横江却越发的觉得,这徐夜月的心思,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寻常女人的心思,已是难以揣测,这徐夜月的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横江点点头,微微侧身,在徐夜月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等到斗魔洞府开府现世之时,还请徐道友一直跟在我身边,莫要离我半步才好。”
徐夜月眼神一凝,问道:“横道友这是何意?”
横江温和一笑,道:“今夜徐道友一人独占了小娃娃,各派修士已经对徐道友心生芥蒂。而斗魔洞府里机缘莫测,吉凶未知,我担心会有人存心要害徐道友,徐道友若跟在我身边,我必会护徐道友平安。”
徐夜月道:“不劳阁下费心,我风肆师叔也会来到此地。他乃神魂高手,必能护卫我平安。”
横江却道:“风肆前辈是神魂修士,必定已经活了至少百余年。像这样的老头子,只怕不懂得怜香惜玉,哪能像我这样,能无微不至的护卫徐道友?”
徐夜月皱着眉头,问道:“横道友为何执意如此?”
横江道:“因为我怕死啊。”
徐夜月脸色变了变,叹了一声,道:“横道友怕是想多了吧。”
横江摇了摇头,温文尔雅,道:“忘战必危啊。”
周围修士虽听得懂二人口中话语,可那话语里深藏的意思,他们却茫然不解,不知横江和徐夜月在打什么哑谜。
此时此刻,众修士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前来与横江一战。
先前三剑之威,州申俯首认输,元气大损,而横江却神色不该,游刃有余。
众人自问自身实力与州申相比,尚且有所不如,又如何斗得过横江,于是便淡去了与横江争斗的心思,只私下里小声交流着,说这几日一定要守好徐夜月,不要给她单独行动的机会,又说等到师门高手来此汇合之后,一定要把诸多事情禀告师门高手,要多多防备徐夜月。
“横真传好手段!”
奉山朝横江拱拱手,道:“横真传剑诀强横,在下自愧不如。今夜之事,就依横真传之言,那小娃娃任由徐夜月独占。不过,我劝横真传多留一条心。你虽谨守信义,为了偿还她的人情,宁可与我等各派弟子斗法,也要助她。可她今夜来此谋取好处,却似乎没通知过横真传吧?女人心海底针,横真传可要心中有数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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