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冽,呼啸作响。
就连中土帝国的皇帝,都在发布昭告公示天下之时,说出了他与国师共享天下之类的话语,可见国师在中土帝国的权势。这女子身为国师夫人,地位与母仪天下的皇后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妇人,本该仪态万千,本该雍容华贵。
可这少妇一手叉腰,当街怒骂,嗓门极大,竟将风声也压了下去。
长街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被骂声吸引,纷纷转身回头,看向事发之处。当他们见到当街怒骂之人,不是寻常妇人,而是地位尊贵的国师夫人之时,就立时转变了心态,认为那个被国师夫人唾骂的白发男子,真是罪该万死。
若非此人罪大恶极,堂堂国公妇人,怎会在此骂街?
于是,就有不少年纪很大,老态苍苍的老人家,朝着横江指指点点,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诸如这白发男人是登徒子,调戏国公家的丫鬟,又或者是采花贼,玷污了国公家那个重达三百斤的厨娘。这些人又说站在横江身边的廖长空,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二人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对狗男女,男盗女娼……
人从众,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紧接着就有一些三姑六婆,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东西,朝横江丢去。
不远处一家饭馆的店小二,竟提来了一同馊水,拿出一个木瓢,舀起馊水就朝横江立身之处,奋力泼洒。
好在天公作美,突然间风势暴涨,自长街尽头刮来,将街中之人丢来的脏乱之物,到卷而去,吹进了人群当中,却无半片杂物,落到横江身上。
“国师夫人?”
廖长空对这个尊号嗤之以鼻,她眼中杀机已浓,小臂轻抖,已是凝出了一道法诀。
横江微微摇头,示意廖长空稍安勿躁。
他看得出来,廖长空已是很不耐烦,准备施展虚空凝剑诀,将这国师夫人,当场斩杀,免得再听此地之人聒噪。
廖长空身为宣明道场真传弟子,如今已修至神魂境,休说这国师夫人,哪怕中土帝国那神魂境的国师,在廖长空面前也不敢叫嚣,她几时受过此等不白之冤?
周围之人说她和横江男盗女娼,一个“娼”字,对于女子而言,何其锐利!就像是一柄尖刀,割在廖长空脸上,哪怕廖长空高傲惯了,平日里懒得将别人的闲言闲语放在心上,如今已是按耐不住。
“我仙道中人,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今日,这皇都之人,无故辱我……我若不将之惩戒一番,天下人岂不笑话我宣明道场弟子,尽是些人认可欺之辈?”
廖长空眼神冰冷,渐渐将杀意收拢在心头,一身气势含而不发,朝横江说道:“师弟既然和那妇人有旧恩怨,此事就交由师弟处置。师弟若下不了手,我再杀人便是。”
横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廖长空见得横江的笑容,心中稍安,便不再都说。
今日二人离开扶国公府,穿得并非是宣明道场的仙门服饰,而是穿了一身凡俗世间里,随处可见的才子佳人服装。二人本是担心,若穿着云纹道袍,腰间挂着玄箓玉佩,再头戴高冠,行走在皇都街道里,必会惹得街中行人围观,未免会影响心情。
未曾料到,二人把仙门中人的装扮改了之后,竟会在这城西街头,遇到这国师夫人。
甚至连畜生二字,也被这国师夫人骂出口来。
横江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早有滔天怒火。
只不过,横江素来沉稳,平日里皆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加之在封魔岛里,被瑶池一道法术,轮回了千世万世,他更是道心稳固,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国师夫人见横江不反驳她,只和身边那身材高挑,倾国倾城的女子说话,那国师夫人还以为横江是怕了他,竟是一声令下,对左右侍从说道:“将那人拿下,切不可伤他性命。此人禽兽不如,罪恶滔天,如果让他这么轻巧就死了,那就太便宜他了!”
“遵令!”
众人一拥而上,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剑,朝横江围了过来。
那些原本围在横江身边指指点点,厉声怒骂的街中之人,见国师夫人的侍从来了,便鸡飞狗跳往后撤去,退到一旁。显然这些人对国师夫人的侍从,很是畏惧,似乎平日里没少受他们欺凌。若非如此,众人怎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脸色发白。
国师夫人身边之人,自然颇有能耐。
就算是名震天下的江洋大盗,面对这个阵仗,也该避其锋芒,转身而逃。
可横江却云淡风轻,朝国师夫人的方向指了一指,转身对廖长空道:“她叫成碧君,本是流浪街中的孤儿,我认识她的时候,正好也是冬天,她在墙角冷的瑟瑟发抖。我见他可怜,就给了她一碗热汤,救了她性命。”
廖长空眼神一凝,道:“师弟是她的救命恩人?”
横江点了点头。
廖长空衣袖一甩,袖子中已是滑出了一柄长达四尺有余,比寻常佩剑更为狭长的古剑。此剑正是寒绝剑,不知取过多少仙门中人的性命。如今廖长空拿出了此剑,便意味着在她眼中,那国师夫人成碧君,已在劫难逃。
二人说话之时,那些冲过来的侍从,已杀到了横江面前数米之外。
刀剑棍棒,一股脑儿朝横江身上砸来。
那成碧君只说留下横江性命,却没说不能斩断横江手脚,故而众人虽怀着不杀横江的念想,可动手之时却丝毫没有半点保留。
轰!
惊雷炸响。
横江只将衣袖一甩,掌中雷霆迸发。
侍从们即便自幼勤修苦练,即便学了不少剑法刀法拳法,即便他们一身武艺比当年横江收随从的霍孤城更强,却怎能抵挡横江以仙门修士修为,施展出的雷法?
此法不是别法门,正是横江当年在封魔岛之时,同门师兄荀誉赠送的那篇轰天雷法。
声势浩大,威力却强差人意。
此法对于仙门中人,或许弱了些,可对与凡俗世人而言,依旧是神仙手段。
雷光一闪,众多侍从便倒了一地。
横江一步步走向前去,脸上依旧不见怒意,可手中却多了一道由太乙庚金剑气显化而成的剑光,行走之时,手臂轻轻挥动,剑光便分毫不差,从周围侍从脖颈之间划过。
隆冬寒凉,剑锋更冷。
侍从被一剑断吼,生机立时断绝,可那剑痕之上,连半点血迹也不曾溢出,只因热血流出之前,已被剑光寒气凝结成冰……
国师夫人排场大,身边侍从也多。
横江走了十步,来到了国师夫人成碧君身前,立足于三尺之外。
他每走一步,手中皆是剑光流转,宛若有一朵剑光凝成的莲华,盛开在掌心当中,每一次跨步,都有十几个侍从,气绝身亡。
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可那国公府人成碧君,眼神依旧冷厉,甚至瞳孔里带着一丝嘲讽。
横江目光如炬,只在和成碧君对视的那一瞬间,就看出来这女子似乎不怕他。
“仙门弟子?周先生早就请人替你摸骨推命,算出了你天赋平庸,哪怕放到凡俗世间,也只算中人之姿。如今你就算是拜入了仙门又如何,十数年不见,你已白发苍苍,未老先衰,想必也没从仙门当中,学来多少真本事。一步杀十人,雕虫小技而已。你若想凭着此等手段,找我报仇雪恨,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成碧君冷冷一笑,竟从衣袖当中,掏出了一个葫芦,道:“十几年不见,我还以为你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你还像当年一样,实在是太天真了。莫非你以为,现在的我,依旧是十几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横江笑了笑,摇头道:“你当年也不算弱女子。”
“莫非是女中豪杰?”成碧君问了一问,讥笑道:“当年我虽是个弱质女流,可也揭穿了你狼子野心的真面目。当初你为了得到周先生手中的宝物,忘恩负义,竟下毒谋害周先生,若非我撞破了你的奸计,救下了周先生,只怕周先生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惜,当年我终究只是个弱女子,没能逮住你,让你连夜逃出了皇都。如今你成了仙门弟子,肯定是用了周先生的宝物做投名状,将之献给仙门,否则仙门怎会收你这种天资平庸之辈?可叹周先生心怀慈悲,当初见你孤苦无依,把你收入门墙,当做学生,一心盼着你学业有成,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没想到你竟是一条养不熟的毒蛇!”
这一席话语,声音很轻。
成碧君却用了仙门中人的传音手段,将话音融入风中,使得声音随风,传遍了整座大街。
皇城里本就人丁极多,又有不少人闻讯而来,挤在街中看热闹,如今已是人潮拥挤,摩肩擦踵。成碧君的话语被这些人听了去,只怕用不得多久,整个皇城,都会知道横江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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