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修仙?
为何要问道?
若只是一个凡俗世人,免不得要受凡俗间贪官污吏的压迫。
横江如今在仙门修士境界,已达巅峰,若只想过安安稳稳的生活,只需回到仙道世间,找一处宁静清幽的城池或者山川,做一个富家翁,岂不美哉?或是干脆耕读传家,过着一夫辖五口而治百田的生活,岂不悠哉?
“封魔岛中,那名作瑶池的女子,把我尊称为尊上。她一道法术施出,我一夜之间经历千世万世,皆在苦苦求索仙道。若我那千世万世梦境的经历,全都是真实存在,若我真像梦中那样,苦求仙道无数年,却依旧孜孜不倦,那我在历经千世万世轮回之前,到底是何许人物?”
“莫非,当初我在封魔岛里,因心瘾爆发,魂魄受损而油尽灯枯之时,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一道羽化重修的法术,就是我千世万世之前,尚未开始轮回之时,以仙门大手段,将法诀刻印在自己魂魄深处,才会永世不忘?”
“何种修为与道行,才会让人轮回千世万世,忘记了轮回之前的所有事情,却还能将那轮回之法,牢牢记在脑海中?”
如此诸多问题,汹涌在横江心头,让他胸中烦闷,静不下心来。
静不下心,便无法抱元守一。
不能抱元守一,自无法打坐练气。
横江干脆拿出纸笔,修行符箓之法,以九崇山一脉法统,一边念诵净笔咒、净墨咒、净砚咒等等诸多咒法。
可这一回,即便道心坚定如横江,也在念诵咒法之时,念错了口诀。至于他手持符笔在符纸上画出的符箓纹路,也乱七八糟。
“我如今画的这般符箓,还真算是鬼画符!”
横江把青色符笔放在笔架上,摇头自嘲一笑,道:“可惜了九崇山一脉的符箓法统,可惜了吴冠师弟送我的宣明山竹纸,也可惜了周先生这支笔……”
弃笔之后,横江静思良久。
久而久之,横江眼中又浮现出一缕笑意。
非是自嘲的笑容。
也不是苦笑。
而是发自真心,云淡风轻的笑意。
“我道心坚定,难得有几次会像今日这样,心绪紊乱,难以平静。自古祸福相依,今日之事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横江离了堂屋,进了浴室。
焚香、沐浴、更衣……
他洗得清清爽爽,换了一身衣裳,泡了一壶清茶,独作庭院当中,看空中云卷云舒,望山间风来风去,又很是随意的把手伸进衣袖,从乾坤袋里收藏的诸多书籍当中,掏出一本线装的古籍,顺手翻开一页,张口朗诵。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以横江的学识,一眼就能看出,那遂古之初四字,遂字的意思为“往”,和“古”连在一块,便极大的加深了“古”字的本意。这遂古二字所指的时间,只怕比起远古群仙的时代,更为久远
那么最早的时候,仙道世间的道统,是由何处传出来的呢?
横江默默摇头,他也不知晓。
他虽修炼十余年,虽读了诸多仙门典籍,可他师门宣明道场,也只有五千余年的道统。远古群仙时代,距离今日,已不知有多少万年,横江就连远古群仙之事,也知道的很少,又如何能了解遂古之处,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又如何能知道,仙道世间里诸般道统的源头,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横江盯着书中词句,细细看了看,将之一口气读完。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横江以仙门啸法的发声法门,将书中这一页最后一字念完,声如珠玉,通透爽朗,中气十足。
可诵完之后,横江却似是一个玩腻了手中玩具的孩子一样,随意的一甩手,就将书籍丢到了桌子上。
时至此刻,横江眼中笑意,已荡然无存。
可横江紊乱的心思,已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世间广袤,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无法理解。世间芸芸众生,本就有很多事情无法把握。我既一心求道,那就一心求道便是。至于我心中诸多问题,只需安心修行,等到了某年某月某日,修炼有成,得了道果,诸多疑虑自是迎刃而解。”
“我自从拜入师门以来,勤修不辍,未曾有一日懈怠,未曾有一日松弛。周先生曾对我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我正好趁今日这个机会,安安稳稳休息一日,喂喂飞马,再在院中种一些茶树,等到数年之后,就能喝到自己种的茶水,也是一桩惬意的事情。”
一念至此,横江干草,拿去喂了飞马。
这干草是他早在当初买来飞马代步之时,就一并买了回来,也是仙门种植的粮草,价格不算昂贵,无需用仙精支付,只需用仙门中人炼制的金精秘银等物,即可换来。
喂马之后,横江在这镇守府院中的空地里,开辟出了一片中茶的耕地,将茶叶一片一片种植下去
若是凡俗世人,肯定无法将烘制了一番的干茶叶,种成茶树。
横江有着仙门修士巅峰的修为,只需一道雷水甘霖之法,就招来了雨露落到地上,不一刻间就有绿绿的枝芽,从土壤里生长出来。只是横江今日状态太差,平时挥手就能施展的雷水甘霖之法之法,此番却足足使用了十几次法诀,念诵了十几次法咒,才找来金风玉露,洒落院中。
喂马种茶之后,横江又觉得无事可干。
他干脆弄了一条长凳,仰天躺在凳子上,闭上眼睛,懒懒的睡了一觉。
一入睡,就开始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横江醒着的时候心思紊乱胡思乱想,连做梦的时候,梦中也是横江未曾料到的画面。
梦中,横江见到一个女子。
此女风华绝代,无人可比,横江却偏偏看不清此女的容貌。
可是,就算见不到相貌,哪怕啊是历经了千世万世梦境,阅人无数的横江,也觉得这女子无人可比……
横江对这个女子,十分熟悉。
这是那画卷中的女子。
紫霄宫外,就有着这个女子的雕像,万古不该。
仙门中人传闻,紫霄宫主这等天尊,也对此女念念不忘,于是才在紫霄宫外,将一座巨山雕刻成了这女子的模样。
梦中,横江目光如炬,盯着这个女子。
横江清清楚楚的记得,自从当初独孤信见到了这女子的画卷,再不明不白的将画像带走之后,他已有许久,不曾梦到这个女子。
横江盯着女子看了许久,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面带微笑,看着横江,却不说话。
“妖孽!”
横江神色一沉,暴喝道:“休要坏我道行!”
女子依旧只是微笑,对于横江的喝骂之声,置若罔闻。
横江见女子不为所动,又拱手抱拳,对女子施了一礼,道:“紫霄宫宫主,早已修得长生道果,与天同寿,却依旧对前辈一片痴心,甚至将前辈的雕塑立在紫霄宫外,相比前辈必定是能与紫霄宫主比肩的人物,否则堂堂天尊怎会对前辈念念不忘?我只是一个仙门修士,卑微不堪,和前辈素不相识,前辈又何必和我计较?”
女子不闻不问,微笑依旧。
横江又道:“我早已寻人问过,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仙门中人,将前辈的画像带在身上。他们只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时,才会梦到前辈,但是前辈却从来不会在梦中一直纠缠着他们。唯独我横江不同,当初我把画像带在身上的时候,前辈每天黎明之前,凌晨之时,都会在我梦中出现。敢问前辈,这又是为何?”
女子轻轻朝横江招手,渐渐飞起,越飞越远。
当这女子消失,横江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觉得已打定了主意,今日要休息一番,便不再起身,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这回,梦中又梦到了那个女子。
横江一狠心,怒道:“果然是个妖孽!好话歹话,对你全无用处,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女子笑容不改。
横江飞至女子身边,伸手就抓向女子的裙摆,准备往上用力一掀,可他的手掌刚刚触摸到裙子,女子的身影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样,在横江手指触碰之下,化作数不清的散乱碎片,朝四面八方消散,旋即又出现在横江身前数米之外。
横江剑眉一扬,正要再对女子动手,梦境当中却有成百上千道血光,出现在远处。
横江转身探视,视线死死盯着周遭光辉,凝神一看,却见那些光辉,化作了一个一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深渊诸魔身影,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杀而来。
女子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快走!”
她很是焦急的朝横江呼唤一声,施出一道光辉,打在横江身上,使得横江身化长虹,转瞬间飞遁离去。横江猛地回头,却见那女子周身显现出万道光辉,将空中深渊诸魔身影,斩杀得干干净净。魔影消失之后,女子的却摇身一变,身躯化光,直上九霄,消失在蓝天白云深处。
这一幕,让横江从梦中陡然惊醒,睁眼一看,却见这遗知山镇守府上空,不知何时,已多了成百上千魔影,如同黑血的魔气纠缠成黑云滚滚,似要将天穹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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