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江拜师仙门正宗,却不歧视旁门左道。
当年在封魔岛里,他曾遇到一对旁门左道的母女,也曾和那青丘樱相处了一段时日,离别之时青丘樱依依不舍。自那时起,横江就明白,旁门左道并非个个都是居心叵测之人,这就好比那东观道场与蝠池道场虽号称仙门正宗,却多得是奸妄之辈。
横江虽不歧视旁门左道,却对今日遇到的这个宫摇枝,全无半分好感。
所以,当宫摇枝去而复返,再度出现的时候,横江连眼睛都不睁开,也不转身和宫摇枝见礼,他懒得再去理会此女。
独孤信却已受不了这个宫摇枝!
宣明剑印灼灼生辉,被独孤信捏在掌中。
三尺剑锋,似一道凝固的长虹,自独孤信指尖延伸而出。
剑锋左侧暗含一丝绿意,似是生机勃发,剑锋右侧隐隐有些枯黄,似是万物凋零。
“疾!”
独孤信轻喝一声,剑鸣如龙吟响起。
宫摇枝见此剑势,神色微变,身形往后急速飞退,语气却依旧轻挑,道:“人家好心好意,送来草莓给二位享用,可独孤公子你却对人家拔剑相向,半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一颗心都牵挂在你们身上,可如今却独孤公子完全伤透了呢!”
独孤信面沉如水。
她已然决定,要以仙人试剑,来验证这段时日以来,自身在剑仙修行一途的进展,自然不会因宫摇枝三言两语而改变决定。
若寻常男子,被宫摇枝如此楚楚动人说上几句,只怕百炼钢已化为绕指柔,再无半点辣手摧花的念头。
远处酒楼里,那些凡俗世人听宫摇枝这么一说,一个个大声替宫摇枝助威,斥责独孤信欺负女人。他们却忘了,寻常女子哪里能将刚刚那种婉转哀切的话音,清清楚楚的传至酒楼中,也忘记了,以前他们在见到能施展御剑术的仙门中人之时,只敢远远的偷看,哪里会像今日这样,对仙门中人高声斥责。
“既已伤透了心,不如一剑斩了!”独孤信通过众妙之相,将篮子里那些被宫摇枝幻化成草莓的毒虫,看得清清楚楚。女子天性就不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虫子,于是独孤信对宫摇枝理所当然的厌恶。
至于独孤信对宫摇枝的杀机,却不是因为她觉得宫摇枝恶心,而是因为宫摇枝想要让横江吃这些毒虫所化的草莓。
剑光似长虹贯日,刺向宫摇枝。
二人修为差距极大,一个是纯阳仙人,另一个则只有神魂境,且连神魂境第二重出壳,都没能修至大圆满。
可修为远超独孤信的宫摇枝,却急速爆退。
飞退之时,宫摇枝身上光芒一闪,再度放出了先前那只用来对敌大日火鸦的九头鸟。
宫摇枝感觉到,独孤信对她已经动了杀机,才会悍然出手。
独孤信这一剑之威,比先前横江放出的那些满含瑞金之气的剑雨,威力更为凌厉。
不过,宫摇枝依旧没有将独孤信试做可以一战的对手,毕竟修至纯阳方为仙人,实力与神魂境,差距极大,所以她只放出了九头鸟,便再未施展其他手段。
剑光嘶风而去。
九头鸟刚与剑锋接触,就被斩得烟消云散。
宫摇枝来不及去观察手臂上的纹身,心中却已感觉到了,九头鸟在经受这一剑之后,纹身颜色变淡,威力大不如前。
剑光斩了九头鸟,去势不止,似一道闪电,斩向宫摇枝。
宫摇枝本要拿出法宝抵挡,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堂堂纯阳仙人,和一个神魂境之辈斗法,若只一味防御,未免有失身份,不如转守为攻,给对方几分颜色瞧瞧,也好让这两个宣明道场弟子明白,仙凡有别,判若云泥!
一束剑光,出现在宫摇枝手里。
阴山一脉并不是以剑道法门著称,宫摇枝在剑道一途算不得造诣高深,可她自认为就算剑道手段再差,只要有她纯阳仙人的修为做基础,也定然要比神魂境之辈厉害。
叮!
两剑相撞。
宫摇枝放出的剑光,被独孤信的剑光,当空斩断,一分为二。
独孤信站在横江身边,手中捏着剑诀,隔空御剑,操控剑光破了宫摇枝的九头鸟和剑道法门之后,丝毫没有半分留手的意思,随着她指尖法诀一变,空中飞驰而去的剑锋,反倒是更加凌厉。
宫摇枝身形一闪,本想躲避。
可她躲闪之时,却蓦然发现,不论她往何处躲避,都躲不开独孤信放出的这一道剑锋。
纯阳仙人,感官极为敏锐。
袭来的剑光距离宫摇枝越近,宫摇枝就越发的感觉到,前方那剑光里,一侧蕴含着春意,另一侧蕴含着秋意,剑下春秋轮转!于是,宫摇枝在面临这一剑之时,只觉得自己就好似是岁月轮转,春秋更替的天地间,一个微不足道的生灵,抵抗不了天地伟力,逆转不了岁月悠悠,只能任凭春秋变幻,寒暑加身……
“好强的剑道手段!”
宫摇枝眼神一凝,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雪亮剑光,恰好停在了宫摇枝咽喉之处,再往前一分,就会斩在宫摇枝脖子上。
宫摇枝凝视前方剑光,幽怨叹息,道:“我一心想要和你结成道侣,你却想要杀我,莫非你仙门正宗弟子,都是这般无情无义么?”
独孤信手中法诀一变,散去了横在宫摇枝咽喉之处的剑光,道:“我这剑诀,叫做春秋剑印。若要发挥这剑诀的全部威能,须得以手结印。我与你斗法,只捏出剑诀,未曾结印,已算手下留情。”
宫摇枝冷声道:“你宣明弟子,都是这般能言善辩?”
独孤信道:“仙人多心了,这叫据理力争。”
“哼!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呢,坏坏惹人爱!”
宫摇枝哼了一声,忽而又笑了起来,道:“人家此番来东海郡,实则也是奉了师门之命。如今在东湖停留了许久,也该离去了,二位后会有期!”
横江哪里肯让宫摇枝就此离去。
先前宫摇枝将毒虫幻化成草莓,装在篮子里,假意给横江吃,如若吃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横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且慢!”
横江以仙门啸法,吼出二字。
而就在横江口中发声之时,太乙庚金剑气显现出一抹白光,似彗星袭月亮,朝宫摇枝斩杀而去。
宫摇枝早有准备,将一柄油纸伞打开,撑在头顶。
油纸伞周围,垂下成千上万道瑞气,似珠帘一样,护在宫摇枝周身,挡住了横江的太乙庚金剑气。
这一剑虽比不得独孤信那蕴含春秋岁月流转之意的剑光,却也非同小可!
宫摇枝眼神一凝,借着太乙庚金剑气冲击油纸伞的推力,如允许一样,朝后方飞去,口中亦是言道:“你二人心狠手辣,我虽是纯阳仙人,却也是一个文弱的女仙,哪里受得了你们师兄弟轮番惊吓?”
“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仙人何不留下来多陪陪我们?”横江衣袖一甩,左护法身化作一团火光,追向宫摇枝。
“东海郡里,如今已是鱼龙混杂,自然会有各方仙门弟子,陪你兄弟,绝不会让你们寂寞无聊,何须小仙留在此地?”宫摇枝一边后退,一边回答,突然间神色乍变,花容失色,惊道:“佛门业火!”
啪!
宫摇枝手臂一震,收了油纸伞,身形如电,拔高数十丈,远远躲开了左护法所化八寒业火。
呼呼!
空中一股狂风吹来。
宫摇枝的身形似云雾一样吗,被狂风吹得烟消云散。她暗藏于风中,随风遁走,一瞬间无踪形影,消失在横江二人的视线里。
她随风而去之时,一直在风中观察着横江和独孤信,心中亦是叹息不已,想道:“听闻宣明道场一脉,承袭的是九重山的法统!九崇山与紫霄仙宫争斗多年,虽没能胜过紫霄宫,将九崇山变成一方仙宫,却也是威震天下的高门大派!如今独孤信手中剑诀,如此强横,连我这样的纯阳仙人,在剑光靠近之后,也完全无法躲避,此法必定源自于九崇山。神魂境之辈,施展此等剑诀,已有这般威力,若是纯阳高手施展出来,又当如何?不过,天下间也有传闻,说有些天纵之才,拥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资质,不论什么道术仙法,一旦落到了他们手中,施展之时显出的威力,都要远胜从前!也不知到底是这剑诀厉害,还是独孤信本身就很厉害……至于那个横江,看上去和和气气,却多半是一个笑面虎,比独孤信更加难缠!”
纯阳仙人一心逃命,顷刻间就已逃之夭夭。
横江与独孤信虽颇有手段,可终究只有神魂境的修为,留不住宫摇枝。
独孤信盯着地上那些自宫摇枝竹篮里洒落,已经死得僵直了的毒虫,道:“旁门左道,心术不正!横兄若再遇到了这样的女子,不论她们如何妖骚魅惑,横兄都不可乱了方寸,决不能一时心软,怜香惜玉,反倒是中了她们的算计!”
横江点头,又道:“也不知那阴山道场一脉,到底是什么来路!我反正觉得,这宫摇枝行为举止,颇为诡异。尤其是她最后被吓得掉头就跑,很是令人费解!她堂堂一个纯阳仙人,一见到佛门业火,就好似是三魂七魄,都被吓得烟消云散,完全不敢再逗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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