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县。
刘备忧心忡忡的带着张飞、田豫以及陈到三人进了太守府,自从入冬以后,刘虞就突然病倒了,名医,珍贵药石都用上了,但却不见好转。
对于刘虞,刘备是打从心底当成长辈、恩师的态度来对待的,在他最困苦、无助和迷茫的时候,刘虞收留了他,在刘虞这里,刘备学到的东西很多,而且刘虞也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先是代郡太守,后来更是将军权彻底交给刘备,刘虞只管政事。
也正是因为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刘备在刘虞跟公孙瓒之间,彻底倒向了刘虞,公孙瓒待他也不错,但终究带着几分戒备,当时朝廷任命下来的时候,刘备跟公孙瓒的关系可是不错的,只是后来刘虞和公孙瓒矛盾越发尖锐,刘备最终选择了全心全意去辅佐刘虞。
当初易京之战,刘备其实不想杀公孙瓒,只是想将公孙瓒说服,一起辅佐刘虞,只是公孙瓒性子太过桀骜,无法忍受失败,更无法忍受自己败在刘备手中,刘备的示好,在公孙瓒看来,就是小人得志的耀武扬威。
不管刘备是否真的有些这个意思,总之在公孙瓒死后,刘备在幽州的声望,地位,都攀升到顶点,刘虞麾下部将对刘备也都信服,虽然没说,但很显然,刘虞是将刘备当做继承人来看的。
“郭先生,主公的病情……”迎面,便见蓟县名医郭达过来,刘备连忙上前询问道。
“老朽已经尽力,玄德公来的正好,州牧召见!”郭达叹了口气,摇头道。
“有劳。”刘备心中一痛,默默地点点头,带着张飞三人入了刘虞的卧房,房间里,刘虞之子刘和,阎柔、阎志兄弟以及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将领已经到了,见刘备进来,纷纷见礼。
“可是玄德回来了?”似乎听到了声音,刘虞伸手道。
刘备跟众人点点头,上前几步握住刘虞的手,沉声道:“主公,备来了。”
“本想再等几年,但如今看来,老夫是大限已到,命不久矣!”刘虞喘了口气笑道。
“主公休要胡说,大汉尚未中兴,主公乃汉室肱骨之臣,怎能说此话?”刘备双目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变得嘶哑。
“中兴汉室……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人之将死,上苍是会给预兆的。”刘虞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费力的扭头看向众人道:“趁着今日,诸位都在,老夫便叫诸位做个见证,子初!”
“是!”刘和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之色,将盛放刘虞官爵印绶的盒子递到刘备面前,躬身道:“兄长,请!”
刘备的心脏,不争气的跳动了几下,呼吸也变得快了几分,但还是很快压制住心中那股兴奋,没有去接盒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刘虞道:“主公,这是何意?”
“我已向朝廷表奏,将由玄德继承我官爵,日后这幽州,这大汉之未来,我皇室之威严,就靠玄德了。”刘虞握着刘备的手,吃力的道。
“这如何使得?”刘备连忙跪地道:“公子尚在,备安敢厚颜受此大位,请主公收回成命,备愿意倾尽毕生之力,辅佐公子,匡扶我汉室江山。”
刘和以及不少心向刘和之人心中对于刘虞的这个决定,多少是有抵触的,这份抵触自然不能对刘虞来发,所以转嫁到刘备身上,此刻刘备的态度,多少让人舒坦了不少。
“若是盛世,吾之衣钵,自该由子初继承,但如今时逢乱世,子初能治理一方,但他性情过于柔弱,手腕、魄力皆不足矣与诸侯抗衡,更不能为我汉室江山扫清寰宇,重振我大汉江山,玄德莫要推辞,此番传位,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我汉家天下!”刘虞在刘和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叹息道。
“这……”刘备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张飞有些不耐,想要上前说话,却被陈到、田豫死死拦住,示意他此时莫要多嘴。
“请玄德公为我大汉江山,莫要推辞!和愿以残生辅佐玄德公匡扶汉室!”刘和跪下来,对着刘备肃容拜道。
“请玄德公以大局为重!”眼见连刘和都跪下了,阎柔、阎志、齐周、鲜于辅、鲜于银等人也跪在地上,对着刘备抱拳道。
“请主公莫要推辞!”张飞被陈到和田豫硬拉着跪下来,对着刘备跪拜道。
“备……承蒙主公错爱!”刘备的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跪倒在刘虞身边,失声痛哭,哑声道:“主公放心,只要备还有一口气在,我大汉,便不会亡!”
“请玄德公接印!”刘和深吸了一口气,将印绶再次递到刘备身前,躬身道。
“喏!”刘备没有再拒绝,双手郑重的接过印绶。
“臣等参见主公!”在刘和的带领下,阎柔、阎志、张飞、陈到、田豫、齐周、鲜于辅、鲜于银纷纷跪倒在地,对着刘备叩拜,也代表着众人认可了刘备的地位。
“尔等先行退下,老夫还有一些话,要与玄德交代。”刘虞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微笑道。
“我等告退!”陈到和田豫,将不想离开的张飞强行拉走,刘和等人也跟着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刘虞、刘备两人。
“主公,我……”刘备想要说什么,却被刘虞止住。
“我早已向宗室证实了你宗亲之位,你乃我子侄,如今更是幽州牧,以叔父相称便可。”刘虞摆了摆手道。
“叔父!”刘备这次没有客套,论辈分,本就是这个叫法。
“如今幽州虽定,然南有袁绍虎视眈眈,北方胡人如今也是越发嚣张,可恨,若非那公孙伯珪自作主张,坏了太尉当年布署,我幽州也不会像此刻这般被动!”刘虞叹息一声道。
“这……”刘备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刘虞:“与太尉何干?”
“你可还记得太尉当年所建的马城?”刘虞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远方,喃喃道。
“自然记得!”刘备点点头,他任代郡太守之时,曾仔细研究过当初叶昭在马城的治理手段,这些年来,刘备重新建起马城,不少政策,都是效仿叶昭当年的路子。
“老夫也是后来摸索才看出些端倪,太尉当年在马城布局之宏大,若能继续下去,我幽州三十年内,可不必担忧胡患!”刘虞眼中闪着几分赞赏之色,微笑道:“先是分裂鲜卑,令轲比能、素利、弥加与王庭彻底决裂,又将乌桓人引到弹汗山下定居,形成马城以北三足鼎立之势,令胡人这些年来不断内耗,虽然也令胡人更加骁勇,但胡人的元气,却是在这不断征伐之中,不断耗损,此于我大汉而言,乃功在千秋之壮举,可惜,那公孙伯珪刚愎自用,袭杀了乌桓掘秃部,致使那三足鼎立之势破坏,只剩下那王庭与步度根两雄相争,若想维持相互制衡,我军必须派足够人马以及大将镇守马城!”
刘备怔怔的看着刘虞,倒是没想到,叶昭除了将马城治理的颇有声色之外,竟然还在不声不响中,坐下了这等大事,算算时间,那可是在十几年前的事情,当初叶昭才多大?
良久,刘备才叹道:“太尉之才,备不及也!”
“玄德也莫要妄自菲薄,再厉害,他也是汉臣!”刘虞笑道:“而且玄德这些年南征北战,也足矣称得上当世良将,只可惜,叶昭此人心术不正,否则,若有他辅佐天子,我大汉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刘备默然,他跟叶昭,多少有几分相较之心,但有些事情,不服不行,叶昭那辉煌的战绩,哪怕如今刘备已非昔日西鄂时那般气短,但比之叶昭,终究差了几分。
想到未来可能跟叶昭对上,刘备这心里面,就颇有几分忐忑。
“子初性子暗弱,能力却还是有的,若玄德看他可堪一用,便留下来,若不能用,可让他前往长安或是许昌,投奔天子也好,雍王也罢,总能找个归宿。”刘虞叹了口气,政治之间的斗争,是尔虞我诈,他很担心自己走后,刘和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来,幽州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叔父放心,子初也是明大礼之人,备相信我等定然可以共同匡扶汉室。”刘备摇头道。
“袁绍如今已经屯兵于辩解,对我幽州虎视眈眈,此乃外患,一旦开战,玄德记住,集中兵力,先败一部,挫敌锐气,同时派人联合叶昭、曹操共同攻之,叶昭未必会出兵,但曹操定会出兵牵制,若有机会,先取河间以为屏障,曹操与叶昭皆非易与之辈,切忌太贪,若尔等能攻破袁绍,则接下来,你便要与曹操为敌,取河间,让出并州,让曹操将并州吞并,如此一来,你便可与叶昭结盟,共讨曹操,届时,方是进取冀州之时,玄德切记!”刘虞拉着刘备的手,叹息道:“只是如此一来,中原之地便会三足鼎立,与我大汉,未必是好事!”
“叔父放心,备定谨遵叔父教诲!”刘备深吸了一口气道。
半晌不见刘虞答话,抬头看时,却见刘虞已经靠着床榻,双目永远的闭上。
建安四年冬,刘虞病死蓟县,传位于刘备,自此,刘备领幽州牧,正式成为天下诸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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