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真的信他?”李儒告辞离开后,马超终于按耐不住道。
“信!”马腾点点头道:“他就算有歹心,算计的也该是你我而非铁儿!”
马超闻言默然,的确,如果李儒真的要算计马家,马腾是如今马家之主,这西凉两大势力首脑之一,马超是马腾的继承人,如果真要对马家怎样,李儒要杀的也该是马腾和马超,而非威望能力都不足够的马铁。
只是一想到那阎行还有这层关系,总归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此事到此为止,你若是想要报仇,就去找韩遂。”马腾沉声道。
“父亲,那李儒说韩遂不会死磕,会伺机逃跑可是真的?”马超看着马腾道。
他总觉得这事不太可能,韩遂如今兵力不比他们少,而且装备精良,未尝没有一战之力,此时要跑了,那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回来了。
“我与那韩遂相交二十载,当年他还与那边章一起时已然相识,此人号称黄河九曲,就如李儒所说,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此时趁机脱身,的确像他的作风。”马腾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发寒。
李儒与韩遂并不相识,但却是将韩遂的心思洞彻的如此清晰,单就这份恐怖的洞察人心的本事,就让马腾心底发寒。
“必败?”马超愕然的看着韩遂,如今双方势均力敌,韩遂防守,还占据着城池之利,要真算起来,韩遂还占着便宜,此刻说必败,未免太绝对了吧。
“他对面站着的,可不止我们,主公既然已经开始掌控西凉,又怎能容他?”马腾摇头叹息道。
双方若合作,还能抗拒叶昭的入侵,但如今双方反目成仇,任何一方想要独力去面对叶昭都不啻于痴人说梦。
马超闻言默然,虽然还没见过叶昭,但来自长安的压力的确太过厚重,之前他们和韩遂还联手时,这种感觉马超就体会过,如今随着叶昭灭匈奴,下并州,那股四面楚歌的感觉马超自然能够体会到。
“就依照李儒之计行事吧,你去伏击,至于能不能报仇,就看你的能耐了,我会率军继续攻城!”马腾拍了拍马超的肩膀道。
“喏!”马超目光一冷,狠狠地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马铁的死最主要的仇人就是韩遂和阎行,阎行已死,那接下来就是韩遂了。
……
“榆中不可守!”韩遂目光在地图上逡巡着,最终摇了摇头,对着成公英道:“如今杨秋、张横已经投了叶太尉,若继续死守榆中,一来粮草无以为继,二来若等长安兵马赶到,我们插翅难逃。”
成公英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跟韩遂的看法一致,榆中确实不可久守,犹豫了一下,看着韩遂道:“主公真要去西域?我军这一年来盘剥西域诸国,怕是那西域诸国已经恨我等入骨,此时若投往西域,怕是难以立足。”
“我岂能不知,只是公英对西域仍不了解尔,西域虽然有诸多国家,但却大都是一两城的小国,这等小国,兵不过数百,我等盘剥了,他们又能如何?但西域也有些大过,如那无极西之地的康居、乌孙、大宛,皆是有人口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大国,这些国家,我可是只有交好,并未盘剥。”韩遂笑道:“狡兔三窟,我焉能不留后路?”
成公英闻言目光一亮,随即皱眉道:“但据在下所知,此地距那西域何止千里,我等这许多人马……”
如今城中人马加起来有八千余,要是远遁西域,单是粮草就是个大问题。
“所以,人不能尽皆带走,只要二三百精锐带上金银财物便可。”韩遂叹了口气,之前他其实是有准备了足够的物资让他至少带五千人出西域,但金城一破,那些财物粮草自然也不再为他所有,所以此刻,他只能选择这种壮士断腕的办法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人活着,兵没有了可以再招,地盘没了可以再打,只要人活着,无论在哪里,韩遂都相信自己有东山再起的本事。
成公英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做出这个决定,可不容易,两三百人,一路走到西域,乌孙、大宛在哪里他不知道,但肯定不近,绝不止千里,真要去了,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
“若如此,在下愿意率领城中守军诱敌,为主公拖延时间。”成公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韩遂躬身一礼道。
“你不与我同去?”韩遂微微皱眉,看着成公英道。
“主公恕罪,但故土难离,若真去了西域,此生怕是再难回中原,属下年纪也不小了……愿为主公断后!”成公英躬身一礼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韩遂这般为了自己的野心,四海为家。
“也好,人各有志,我便不强求了。”韩遂默默地点了点头,突然看向成公英背后,皱眉道:“何人让你进来的!?”
成公英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心中一沉,眼角处,一抹寒光亮起,惊回头时,冰冷的宝剑已经刺入他胸口。
“主公,你……”成公英愕然的看着韩遂,脸上满是难以相信的表情。
“此去西域,路途遥远,为了避免他人阻拦,此事绝不能泄露,既然故土难离,你便永远留在此处吧!”韩遂冷哼一声,在成公英痛苦的表情中,将剑柄狠力一搅。
“呃……啊~”成公英惨叫一声,瞪着不甘的目光,仰天栽倒。
“轰~”房门被撞开,两名韩遂的亲卫带着人冲进来,看着倒地的成公英一脸愕然。
“成公英意图行刺,已被我斩杀,将尸体给我拖出去!”韩遂仔细的擦拭着宝剑,淡然道。
几名亲卫相顾愕然,随即对着韩遂一礼,拖着成公英的尸体便往外走。
既然已经决议离开,当夜,韩遂便将城中八千人分成十营,每前人一营出城,向各个不同的方向逃离,韩遂则悄悄地带着三百名亲卫,拉了城中的辎重、粮草以及财物自北门而出,一路往张掖而去。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马家父子的注意,连夜出兵阻拦,只是一连截杀了四队之后,马腾和马超都察觉到不对。
连破四队,所获得的情报却完全不同,有的是去往姑藏,有的是投往北匈奴,还有去鲜卑王庭的,但却没有一支找到韩遂的踪影。
韩遂用城中仅存的八千将士,成功的将马家父子耍的团团转,自己则带着亲信带着大量财物一路往张掖而去,张掖守将是他的人,只要到了张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离开榆中,一路绕过枝阳,令居之后,韩遂见并无兵马来追,微微松了口气,行程也放缓下来。
“主公这是要去哪?”一连走了三天,越走越偏,军中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谁知道?”一名亲卫统领摇了摇头,韩遂要去什么地方,他哪会知道?
“好像是去张掖的路。”一名亲卫低声道:“主公不会是要出张掖吧?”
“出张掖干什么?”几名靠近的亲卫不解道。
“当然是远遁西域了,如今河套、并州、关中尽为太尉掌控,西凉看样子也差不多了,这天下虽大,但主公能去的地方真不多了,我看很有可能是去西域。”
“西域多远呐?”
“不知道,但从这里去张掖都不下千里,出西域,恐怕更远。”
“那我们还回得来吗?”
“谁知道。”
众人陷入了沉默,当夜,韩遂在一处山谷安营扎寨,安排好夜间巡逻之后,便早早地睡去。
营中一群亲卫却是悄悄地聚在了一起。
“统领,我不想走了!”一名亲卫突然看着统领道。
“这是为何?”
“家人都在鹊阴,却让我跟着主公去西域,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那娘们儿刚生了个儿子,我这辈子若是回不来了,我那女人不知会便宜了哪个?我要回去。”
“为何不向主公请辞?”亲卫统领皱眉道:“我们跟了主公这么多年,主公会体谅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些财物。”
“算了吧。”亲卫闻言嗤笑一声:“成公英将军跟了主公多少年,对主公一直是忠心耿耿,但结果如何?还不是被杀了?我看成公英将军跟我们一样,也是不愿离开,才被主公狠下毒手。”
“主公不是说……”
“这话你也信?”亲卫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成公英将军可是聪明人,若他真有歹心,也不会在那里,我们都在外面,他若真敢动手,就算得手了,也活不了,给主公当了这么久的亲卫,仁义我也尽到了,老子现在要为自己而活。”
亲卫统领皱眉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想走。
“要不,我们将这些财货分了如何?”一名亲卫突然提议道。
其他几人闻言目光一亮,有些蠢蠢欲动,亲卫统领皱眉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们为他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取些财物又如何了?”
“若是主公……”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众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半天,似乎达成了协议,亲卫统领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带着几名亲卫,一起,朝着韩遂的大帐走去。
丝丝的寒风随着帐篷打开涌入了帐篷,熟睡中的韩遂缩了缩身子,并没有发现他的榻前多了几道人影。
亲卫统领缓缓地拔出刀来,默默地看着韩遂,却迟迟没有动手,毕竟是效忠了多年的人,此刻突然要拔刀相向,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大哥,动手啊!”一名亲卫低喝道:“要不大家一起动手?”
“好!”
几名亲卫同时举起兵器,看着熟睡的韩遂,咬了咬牙,然后乱刀齐下,剧烈的痛楚,让睡梦中的韩遂豁然睁开眼睛,愕然的看着自己这些亲卫。
“杀!”亲卫统领对上韩遂的目光,有些愧疚,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哪还有退路,当即疯狂的挥刀砍向韩遂。
韩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堂堂西凉一方军阀,号称黄河九曲,坑了一辈子的队友,到最后,却被自己的一帮属下给联手剁了,也是诸侯之一,还是西凉名士,谁能想到到最后却死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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