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进了大殿,将门关了起来,声音被隔断,王厚无法听清里面说些什么,心里更是着急,沉思片刻,决定还是靠上前去,不过已经不敢再上屋面,而是绕过大殿,跃上走廊里,离窗最近的一根廊梁上。
“南海公,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黎教主的声音,却无人应答。半晌,只听啪的一声,似是有人拍了桌子,跟着阇魁勇的声音:“老家伙,给你脸不要脸,我师父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说不说?”还是无人应答。
陈雄的声音:“老人家,我知道你是好汉,做事就要痛快一点,想死想活,你只要说一句话。”话没落音,便听“呸”的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南海公一生死过多次,何曾怕过什么?你们别以为用中国语和我说话,蒙住我的双眼,我就不知道你们是占城人。”
“啪、啪、啪”响起三下掌声,陈雄的声音:“老人家果然是个聪明人,不错,我们就是占城人,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得不遮掩一点,还请老人家原谅……我们请你来,是想跟你谈笔生意,只要你点头,保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南海公问道:“我都是将死之人,孤苦伶仃,要什么荣华富贵?”陈雄叫了声好:“南海公不愧为南海公,视金钱如粪土,不过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知道你一生都在绘制海图,却只才完成大半,是不是?”
南海公答道:“我绘制海图,并不是什么秘密,你们知道也不稀奇。”“不错,南海公随郑和下了五次西洋,每次都绘制了大量的海图,只是有的地方你们还没有涉足,因此也就无法绘制了。”陈雄的声音顿了一顿,突然转变话锋,“不过,你只要答应我们的要求,我就送给你一幅完整的、南海和西洋航海图!”
半晌没有说话,南海公颤着声音问道:“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我一辈子都想完成的事情,不可能有人能比我先做到,你让我看看是真图还是假图。”陈雄呵呵笑道:“我历经十年,收集了沿海五十六个国家所绘的海图,这才拼成一幅航海图。给你看不难,我相信你浸yin多年,一眼便能识别真假,正因为如此,以你的能力,看一眼便能记下概貌,所以你必须先答应我们的条件才行。”
“五十六个国家,那不是沿海所有的国家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南海公可能是被这消息所震惊,问起了傻话。这也难怪,他一生热爱大海,熟识大海的脾性,所以二十年前就想绘制一幅航海图,造福后人,流芳百世。十五年来,他与郑和五下西洋,呕心沥血,终于完成十之八、九,原以为再有一次便可圆满,没想到却有现成的航海图,怎么不令他惊讶万分?
又是一阵沉默,陈雄的声音:“你不必问我如何做到,只要我交给你的,是正确的航海图就行了,你到底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南海公迟疑道:“你们、你们……要我做什么?”“我们要你做的,并不难,郑和即将第六次下西洋,你只需将船队带到我们预定的地点即可。”
南海公连声叫道:“什么?你们要暗害总兵老弟?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黎教主阴恻恻的声音:“郑和只不过是个大明的太监,你有必要为他卖命?”“不行,绝对不行,我这一生谁都不佩服,唯独从心里敬佩郑和,不错,他是个太监,但他有超出常人的胸襟与胆识,他对大海的热爱甚至超过了我。你们没有见过他的船队,绝对要天神之笔才能打造那么庞大的船队,而且尽管他的船队天下无敌,却从不欺负弱小……”
“啪!”南海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茶盏击地的声音打断,阇魁勇喝道:“什么天下无敌?我们才是天下无敌!老家伙尽在胡说八道,他的船我又不是没有坐过,不就是大吗,有什么值得称道?”
“哈哈哈……”南海公一阵大笑,连声咳嗽,“咳、咳……哈哈,真是笑死老夫,无知小子大放厥词,好笑,好笑!”
“你!”、“住手!”、“且慢!”屋内同时传出三种声音,王厚知道南海公已经危在旦夕,刚才这段时间,他边偷听,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当即挥掌拍出,“咔嚓”一声窗棂四飞,喝道:“飞天教,有客人来访,还不出来迎接?”
室内众人闻听巨响,不禁都是愕然,黎教主伸袖一拂,碎窗棂倒卷出去。“什么人?”阇魁勇怒吼着,踹开后门,跃了出去,黎教主唯恐他有危险,飞身跟上,可惜还是慢了半步。
王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知道室内众人,守卫可以忽略不算,最弱的可能就是阇魁勇,自己见识过他的武功,与道枫打斗那场,虽然身法轻盈快捷,极具韧劲与爆发力,但性格急躁,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一掌拍碎窗棂后,王厚蓄势待发,只等阇魁勇先冲出来。阇魁勇倒也不傻,他并不从窗口纵出,唯恐来人设有埋伏,而是踹开后门,这样即便对手设有埋伏,也会有门板保护自己。他想的不错,只不过遇到了王厚。
避过砸过来的门板,王厚一式“宿露含深墨”,紧跟着一式“何人能缩地”,门外光线本来就暗,阇魁勇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初,连朱自平、道枫那样的高手,在“宿露含深墨”的招式下,都会出现短暂的恍惚,更不要说离得如此近、武功又逊色些的阇魁勇了。
王厚将阇魁勇抓在手中,听到屋内有人跟出,立即飞身后退,站在院中。黎教主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勇儿已经被来人抓在手中,想救已经来不及,又不敢扑上去,唯恐伤了勇儿,当即沉声喝问:“什么人?”
王厚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是冷声答道:“让陈雄出来,快放了南海公,世子在我手里,你们要敢轻举妄动,别怪我杀了阇魁勇,弄得玉石俱焚。”王厚此时最担心的还是陈雄对南海公突施杀手,所以张口就让陈雄出来。
先前,阇魁勇对南海公动粗时,陈雄还叫“且慢”,试图作最后的努力,等到阇魁勇被抓,他先是一凛,迟疑之下伸手欲抓南海公,这一耽搁已经被王厚喝破。黎教主并不笨,回头看了一眼,大声道:“我保证南海公毫发无损,但你不能伤了勇儿,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我也会追杀你。”
陈雄也走出室外,问道:“阁下认得我?”王厚知道论心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眼下救出南海公要紧,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当即答道:“你不用问那么多,我们现在一个换一个,我拿世子换南海公,你们并不吃亏,若是不服,咱们以后再说。”
陈雄问道:“你这一走,我们到哪里找你?”王厚略一沉思,答道:“三日后,潘里湖上,我等着你们。”黎教主抢先应道:“好!三日后的亥时,我们在湖中心等你,希望你不要爽约。”陈雄见黎教主已经表态,不好再说什么,却道:“你如果不敢来,我们就去港口找你。”
王厚怔了一怔,知道陈雄猜测自己是郑和船队的人,随即冷声道:“陈雄,你不必多猜,我南海公子何曾怕过什么?三日后的亥时,我们潘里湖上见。”王厚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不敢再用多情帮绝情杀手之名,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号。
黎教主、陈雄都是一愣:南海公子?没听说南海公有儿子啊,而且这名号还是第一回听说。陈雄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怎么世子半天没声音?”
王厚右手结自在印一拂,阇魁勇清醒过来,只是浑身无力,张口骂道:“妈的,敢偷袭本王,我要剥了你的皮,吞了你的胆……”脖子已经被王厚捏住,说不出话来。
王厚斥道:“不要多废话了,放了南海公,我便不会为难世子。”陈雄看了黎教主一眼,大声道:“好,我们去大门外的桥上,你在桥的那边,我们在桥的这边,双方同时放人。”
王厚冷笑两声:“想用飞头蛮来对付我?你到底放不放,再啰唆,可别怪我不耐烦了!”陈雄更是愕然,先前听黎教主所说,院外的护城河里有飞头蛮,陌生人根本进不来,这才想到在桥上放人,让飞头蛮来攻击南海公子和南海公,没想到竟被对方识破。
黎教主上前扯断南海公身上的绳索,他知道事情已经暴露,索性连眼罩也一并扯掉。王厚看到南海公与郑和年龄相仿,五十岁的样子,只是面容憔悴,衣服破破烂烂,可能吃了不少苦,当即叫道:“你们全部进屋去,南海公,到我这边来。”
对方只好依言进了屋。南海公揉揉眼睛,向这边走过来,王厚伸手在南海公的手腕上把了一下脉,脉相正常,心里稍定。阇魁勇挣扎了一下,王厚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对南海公怎样?”一式“舟去行不穷”将他扔到门口,“砰”,传来阇魁勇屁股着地的声音。
王厚暗笑几声,挽过南海公,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围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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