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心里暗暗窃喜,脸上却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什么?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你怎么能害我?我才听人说,昨天下午达摩禅宗的人来这儿抢劫,我这么一去,不是自找苦吃?”
壮汉瞪着眼珠子:“胡说!昨天下午我就在这里,哪有什么抢劫?倒是几十个大明来的生意人,欺负人家禅宗,结果反吃了亏。”
既然知道昨天下午确实是达摩禅宗所为,目的已经达到,王厚担心再打听下去,会让他起疑心,道了谢,将佛像兜在怀里,翻身上马向东而去。
三里路程很近,出了集镇,便看到前面有座大山,样式非常奇特,远看呈白色,走近却是红色,再走近反是青色,沿大路上山,脚下却是黄土。暗道:怪不得称为五行山呢,来的方位是西,西方属金为白色;绕到近前是南,南方属火为红色;沿大路顺山脚向东,东方属木,故为青色;而现在向上,则是黄色。想必这座大山的北面应是黑色,这五行山当真是天地造化。
路上香客众多,越往上,山路越不好。王厚牵着马儿,大概走了二刻,到了一片开阔地,有僧人在路边指引着众人,王厚依样将马儿在场地边缘拴好,取了存马的牌子,沿石阶向上,差不多一刻钟,终于看到山门。
走进山门,是一个差不多五亩大小的院子,四周围墙都是用黄土垒成,一人多高,正对面是大雄宝殿。与其它寺院不同的是,左侧围墙边设有一排木架,木架分上下五格,每个格子内码着人头骷髅,庄严肃穆中散发出威慑的气息。
王厚奇怪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架设骷髅墙,难道这些死掉的人,都是达摩禅宗的仇敌,摆在这里风吹雨淋地示众?更奇怪的是,来往香客似乎并畏惧,有的还冲着骷髅墙施礼祷告。
手里捧着刚买的观音塑像,王厚暗忖:我要设法弄清楚,达摩禅宗为什么要抢货物,目的是不是针对大明船队?还有,那个带头杀害赤右使的副宗主,在不在这里面,此人和达摩宗派行径究竟如何?……可我人生地不熟,又不敢向人打听,怎么办?看来要打探他们的底细,单从表面无法实现,必须设法进入后殿。
想到这里,王厚绕过大雄宝殿到里面看看。绕过大殿,里面又是一个宽大的场地,不过香客少了许多,正想迈步进去,却被一个僧人伸臂拦住。僧人瞪着眼睛,咕噜几句,王厚哪能听懂,将观音塑像捧在胸前,说了声:“开光。”
僧人不懂中国话,不过看到瓷像,似乎有些明白,缩回手臂。王厚冲他点点头,进入场地,又绕过第二座大殿,沿甬道向右,一路静悄悄的并无人阻拦。跨过一扇拱形门,正在东张西望,忽听一声怒喝,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黄衣僧**步跑过来,冲自己怒吼着,不住地挥动手臂。
“开光。”王厚故伎重演,将瓷像捧起,不料黄衣僧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显得更加愤怒,一掌推出。王厚顺势松手,瓷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叫道:“你干什么?怎么打碎了菩萨?你还是不是出家人?”黄衣僧人愣了愣,伸掌又推了过来。王厚往地上一蹲,让过对方手掌,将碎瓷片一片片地拾起。
吵闹声惊动了院内众人,有几个僧人跑出来,七嘴八舌询问黄衣僧人。黄衣僧人应了一句,仍是怒目瞪着王厚,紧跟着又要推搡。
王厚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反正语言不通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自己装呆卖傻,又不恶意取闹,不会引起他们疑心,且看对方如何处置自己,从中也能看出他们的行径。见对方推来,将碎瓷片挡在身前。
黄衣僧人“哎呀”大叫,右掌被瓷片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其他几个僧人见状,赶紧上前,有的替他止血,有的则围住王厚。
王厚故作委屈:“别怪我、别怪我,他打碎了菩萨像,遭到了观音菩萨的惩戒……”话没说完,被一个高个子僧人封住领口。高个子倒能听懂中国话,怒道:“不怪你,难道还怪菩萨?我们本来想放你走,但你敢跑到内院来闹事,肯定是受人指使,说!谁让你进来的?”
“我新请了尊菩萨,想请高僧给开光,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听我解释,还打碎了菩萨。”王厚直着脖子分辩,一副楞头青的模样,见高个子抓着自己不放,身子挣扎着往后退,手上比划,高个子也是“哎呀”叫了一声。
高个子松开手,右掌也流出鲜血,左手紧紧捏住伤口,用波斯语说了几句,其他几个僧人闻言挥拳攻向王厚。王厚从刚才受伤的两人就看出这些人武功低微,暗自奇怪:以他们的武功,怎么能打败茶马帮和盐帮?难道另有其人?……不管怎样,还是看他们怎么处置再说。见拳脚过来,将头一抱,嘴中哎哟乱叫,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好了,别惊扰宗主他们,先把他关起来,明天再审问清楚。”高个子是几人的头领,一旁吩咐。王厚没听懂他说什么,跳着脚叫嚷:“你们还讲不讲理?打碎了菩萨,不赔钱还打我!我要见你们方丈!”
“妈的!你给我放乖点,今天来了贵宾,不然我现在就请示宗主,砍了你的脑袋!先让你多活一会,等客人走了再说!”高个人挥挥手,几个僧人架起王厚,出了拱形门,顺着甬道向前,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门口有四个僧人把守,双方问答了几句,其中一个僧人找来绳索,将王厚五花大绑,然后打开一扇房门,将他推了进去。
王厚从他擒拿自己的手法与力道中,看出他内力不俗,心中反倒踏实:看来这四个僧人应当是和船队发生纷争的那些人,现在时候还早,我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就在这里等天黑再出去察探情况。
随着房门砰地关上,屋里顿时一片晦暗,王厚凝神观察,整个屋子全是用条石砌成,面积不大,前后都没有窗户,只有隔墙上有一个尺许大的洞口,室内空他妈的*的并无陈设,地上铺着草,空气浑浊,看来是间牢房。
王厚皱了皱眉,想找个板凳坐会都没有,如果能像布道村酋长那样悬浮在空中,倒还勉强应付,胳膊稍一用力,挣断绳索,见立足的地方倒还干净,拿脚蹭了蹭,盘腿坐下。内力运转,正想屏住呼吸,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忽听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一动:莫非隔壁还有人暗中监视我?随即哑然失笑,他们如果想从我身上打听什么,哪用这么费劲?大概隔壁房间也关着人。
收功站起,走到那个洞口前,向里面打量,微弱的光线下,可见房间和这边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草铺上躺着一人,反剪着双臂,背对着这边,看不清模样,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昏迷不醒。注视半晌,“喂”了一声,那人并无反应。
一式“天与水相通”内力送出,探出那人气息不畅,倒像是受了伤。那人被内力一激,极力想挣扎,王厚问道:“你是谁?”那人闷哼一声,半晌呻吟:“我被封了……穴道……英雄救救我……”
听他说话的口音,王厚知道他并非大明人,暗忖:他被关在这里,不知怎么得罪了达摩禅宗,正好又会说中国话,可以向他打探内情。试探道:“你哪个穴道被封?我来帮你解开。”那人又挣扎了一下:“谢谢……英雄……我现在无、无法行动,你够不着……”
“我来试一试,什么穴道?”王厚不愿以变通力帮他解开穴道,免得锋芒过露,俯身拾起一根干草,在手中揉成小球,听他说“巨阙穴”后,弹出小球。
巨阙穴位于上腹部正中线上,是任脉上的主要穴道之一,此穴一旦被封,会出现胸痛、心痛甚至癫狂之症。那人背对着王厚,小球夹带着风声,击在对面墙上,“扑”的一个反弹,撞向那人胸前,力道恰到好处。
穴道既解,那人运功调息片刻,绷断绑在身上的绳索,缓缓爬起,走到小窗前,拜谢道:“多谢英雄相救!敢问英雄大名,怎么会在这里?”这话正是王厚想问的,借着微弱的光亮,可见那人三十多岁,两眼炯炯发亮,显然内力不弱,答道:“我不小心冲撞了他们,被关进来了,你呢?”
“我?我……我们一起来了十二个兄弟,除了我,其他的兄弟全都、全都被他们杀了!”那人声音沙哑,透着股悲愤,调整了一下情绪,又道,“被他们抓住凶多吉少,如果他们不看我是首领,还有利用价值,早就杀了。英雄是大明人?怎么惹上了他们?”
王厚暗道:看来达摩禅宗还真不是善茬,杀了人家十一个人,只是我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不能说出实情。略一迟疑,应道:“我是跟朋友来波斯的,今天请了一尊菩萨像,听人说寺院的高僧开光很好,结果他们不仅打碎了菩萨像,还把我抓了起来,幸亏他们今天来了客人,顾不上处置我,就关到了这里。”
那人眼光又是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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