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杀人比较容易,处理起来却很难,但对黄历这样的专业人士,再对应现在的混乱局势,田边满将无声无息地被埋入地下,仿佛世上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依靠现在的刑侦水平,黄历并不认为一件失踪案会留下什么线索,他和埃德文的亲信巴斯滕一起将卫生间的痕迹处理干净,尸体则包裹好,趁着后半夜佣人都睡熟以后,放进汽车的后备箱,开车上了大街。
碎尸、酸泡、火烧,这些繁琐的手段有些多余,除了当事人,这座宅子里的人都相信了埃德文的谎话:有盗贼进入,打晕了佣人阿满,潜进了二楼,使艾琳娜小姐受到了惊吓。但盗贼仓惶逃窜,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没人会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极度的危险,刀光血影中一个杀手已经毙命于此。
当然,艾琳娜确实受到了惊吓,她不肯呆在二楼,甚至不敢一个人睡觉,李倩心和陈曼丽只好勉力其难地陪着她在一楼的房间就寝。这样,反倒会让谎言更加可信。
汽车没有出租界,而是拐进了另一所宅子,詹森迎了过来,打开车门钻进去,示意司机绕过楼房,来到了后院。三个人都没说话,下了车,走向一丛低矮的花木,花木中间已经挖好了一个坑。
“挖得不深啊!”巴斯滕似乎有些不放心。
“你要累死我吗?”詹森翻了翻眼睛,说道:“这个深度足够了,等到宅子的主人回来,一定会奇怪,这花木怎么长得更茂盛了。”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黄历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有两个佣人。”詹森解释道:“不过别担心,他们喝了太多的威士忌,已经烂醉如泥,我想明天的早餐也要我亲自动手了。”
“那咱们开始吧!”黄历冲巴斯滕点了点头,三个人将后备箱里的尸体搬出来,扔进了坑里,巴斯滕拿起铁锹,奋力铲土。
“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詹森挠着头,指了指巴斯滕说道:“他来送信儿的时候,我真是难以置信。这个被埋的家伙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倒是未必愚蠢。”黄历摇摇头,说道:“其实他差点成功了。”
“那就是倒霉。”詹森换了个字眼,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牙,用嘲笑的口吻说道:“撞到你的手上,也只能用倒霉来形容了。”
黄历苦笑,田边满将杀人作为享受,而不是作为目的,而且过于自信,就这是他失败的关键,而不是因为倒霉,撞到了他的手上。杀人就是杀人,最完美的杀人方法,应该是最直接,最快捷,没有任何做作的方法!黄历与田边满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只要结果,而不去享受过程。
巴斯滕干得很快,泥土已经将尸体完全盖上,詹森突然从兜里掏出些东西,向泥土上撒着。
“什么?你撒的是什么东西?”黄历疑惑地问道:“除味剂?”
“不,是草籽。”詹森笑着,继续自己的播种,“我是一个好园丁,这种草长得飞快,而且有充足的养分。”
黄历挠了挠头,这个家伙,到底是专业特工,在房子附近埋尸体,根本没有什么忌讳,虽然这房子不是他的,可他到底要暂时住在这里。就冲这一点,他可比埃德文父女强多了。看他们的样子,估计很快就会搬出来,要不是他的劝说,今晚他们便要去旅馆睡了。
“一会儿还回去吗?”詹森向黄历询问道:“我们可以在一块喝喝酒,聊聊天。”
“今晚恐怕不行。”黄历抱歉地说道:“埃德文先生,可能想多点人在那座宅子里。”
詹森耸了耸肩膀,说道:“明天,我得给佣人们放几天假,省得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因为好奇心而发现什么。”
“嗯,这样才是最周到的安排,专业人士总是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黄历用脚踢了下泥土,夸奖着。
“你得请客。”詹森将大衣领子竖起,似乎觉得夜晚的风有些凉,“悬赏,不小的收入呢,我知道,你不是个吝啬的人。”
“呵呵,这点要求可以满足。”黄历见巴斯滕已经将活儿干完,便和他一起在土上踩着,以便让土坚实一些,“你不要运动一下,这样就不会冷了。”
“面对着死尸开玩笑,咱们还真是搭配。”詹森跳过来,学着黄历的样子运动起来,并对巴斯滕说道:“来呀,大块头儿,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善茬,说说,以前是干什么的。”
“警察。”巴斯滕闷闷地说道。
“哦喉,真是有趣,你不知道你现在干的是犯罪行为吗?”詹森取笑道。
“我是在替一个人找到归宿,一个不错的地方,有花有草,还有个好园丁经常来看望。”巴斯滕这个大块头儿竟然也会开玩笑,让黄历和詹森都是一愣。
………………
埃德文将整个身子躺在沙发里,好象暂时得到了庇护一样。说来奇怪,他极其渴望的报仇愿望实现了,却并没有多少的快感。而且觉得这些事情不发生,也许自己能更轻松。
黄历和巴斯滕走了进来,埃德文坐起身子,勉强露出笑容,示意他们坐下,倒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这是我亲手煮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巴斯滕端着咖啡,用大手捂着,似乎在从中汲取热量,低沉地说道:“先生,您该去睡觉了,咖啡喝得太多,对睡眠不好。”
黄历慢慢地小口喝着咖啡,对于埃德文的表现,他并不感到意外,一个正常人,心理素质当然不如他和詹森,甚至连当过警察的巴斯滕都不如。
“我在等你们回来,也没喝多少。”埃德文有些疲惫地解释道:“谢谢你们,事情都处理完了,我感到很轻松。”
“埃德文先生,您的身体没有感到不适吧?”黄历望着埃德文,说道:“我想手可能重了些,忘了告诉您,我还是个医生,可以简单而有效地为您治疗。”
埃德文有些惊讶,转而笑道:“真是令人吃惊,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竟然会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杀人不是我的职业。”黄历郑重地纠正道:“但为了正义,我会毫不留情,而且一点也没有心理障碍。”
埃德文沉吟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日本人?我想我明白了,他们确实很令人愤恨,你的国家正在遭受痛苦,我想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一个爱国者,是不应该遭到指责的,他们应该得到敬仰。”
黄历淡淡一笑,并没有再纠正埃德文的错误,而是默认了他的判断。
“不是钱的问题。”埃德文摸着秃头,思索着说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够提供帮助的地方,我将非常愿意。”
“谢谢您,埃德文先生。”黄历点头示意,“现在还不用麻烦您,希望以后您的承诺也有效。”
“当然,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埃德文几乎马上就作出了回答。
“我想,您很快就要离开天津了吧?”黄历开口问道:“这里,对您,对艾琳娜小姐,都不太合适了。”
埃德文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是这样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这里确实让人感到不舒服。我想,可能会带艾琳娜去上海呆上一段时间,或者直接回荷属东印度,这还要看艾琳娜的决定。对了,真的有必要再在这里住上几天嘛,这实在是令人……”
“先生,我认为这是有必要的。”巴斯滕说道:“过于仓促的离开,可能会带来麻烦,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就象——”
“明白了。”埃德文无奈地苦笑,转向黄历说道:“这真的很难开口,我希望这几天您和太太能住在这里,艾琳娜,她恐怕需要安慰和陪伴。”
黄历沉吟了一下,对于什么凶宅或者其他的忌讳,他并不在意,李倩心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当然,艾琳娜如果说出来,对李倩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不过,黄历还有安抚的招数,那就是催眠,对李倩心可谓是百分百成功。只是对艾琳娜,他还没有十足的信心。因为催眠要靠语言,虽然他会英语,可要将每个词语拿捏把握得非常精确,这也很困难。
这也就是他一直没有对日本人施展催眠手段的原因所在,因为每一种语言,你会说和异常精通是有云泥之别的,或许一个词语的不当,就会使整个催眠毁于一旦。
“好吧,我想,最好让陈曼丽小姐也留下来。”黄历望着埃德文说道:“人多,便显得热闹,相信会有不小的作用。”
“这样最好,曼丽小姐是一个非常体贴的女人。”埃德文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觉得又欠了黄历一个人情,对了,钱不是问题,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心中的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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