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好准!好狠!”
扬云眼见那三枚银针无声无息,迅捷无匹地射向白须老者,心中不由得如是惊叹。到了这个时候,扬云自然不会再去佩服他们什么君子风范了。与之相反,扬云的心里已经是反感之意更多,虽说那青年男子一开始还算表现得彬彬有礼,可是一旦受了点儿羞辱,便要提剑杀人――而且是那种看起来没修炼过剑道的乡下老头,未免也太过狠毒霸道了。
当然,这个“乡下老头”现在已经被事实证明,是身一名怀绝世修为的高手。不过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银针暗器更是感觉不到半分征兆,扬云心存提醒之意,便欲出声示警。
可嘴巴刚刚张开,扬云即见到那白须老者头也不会回,似是无意般随手一挥袍袖,正好拂中那三枚银针!
不!袍袖并没和银针直接接触,距其尚还有数尺之遥!即使是这般,三枚银针仍是受劲力激发,猛然针尖倒转,以更加迅捷的速度,更加狠厉的势头疾向那女子射去!
“小心!”
青年男子见那老者袖袍挥动,便知不对,口中立即惊呼一声。再瞧向身旁的女子时,却见她已然惊慌失措、吓得呆了,忙挥动手中长剑,欲帮她来挡住这三枚涂毒银针。
“哗!”
稍抬剑柄,青年男子手中的长剑竟也是碎成一地渣滓!
那三枚银针何等速度?岂容得他再寻法格挡?只听得一声吃痛的低声轻呼,银针便已经尽数射中女子左手小臂!
“咦!?这银针势头极强,看似足可以贯穿金玉,怎会只刺入肌肤,并没有完全没入其中?”扬云看着女子手臂上的银针映着夕阳,白光闪烁,心下对这白须老者的修为更是佩服到了极点,“这等精巧的劲力控制,其实比纯粹的一味用力蛮弄,更难上了数倍。白须老头儿的技法,足可以毫不夸张地用神鬼莫测四个字来形容了!”
扬云眼光向周围一扫,却再也看不见白须老者的踪影。
“唉……师妹,你也太不小心了……”
青年男子看那女子伤势不重,心下稍稍放松些许,长叹了一口气,走近她身旁,忽然面色大变,惊道:“师妹你……你的手臂……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我……碧磷血毒……”
女子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来,继而双眼一闭,萎顿倒地,终于昏迷不醒。扬云远远瞧着,见她的雪白嫩滑的左手小臂,竟然从银针刺中的地方开始,黑色逐渐蔓延开来,到最后更是变得犹如一块粗条状的黑炭!
“你说什么!?碧磷血毒!?”
青年男子听得她这么一说,本来想过去搀扶的他,口中惊呼的同时,却是立马闪电般将手缩回,双脚也是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暗影派七种绝毒之一,极其珍贵,只怕掌门师叔都无法获得,师妹怎么会在自己的银针上涂有?”他眉头微蹙,思索片刻,旋即想通明白,“这师妹身份特殊,别说暗影派七种绝毒之一了,就是更罕见奇怪的东西,若是出现在她身上也都平常不过。更何况她最开始根本就是先入的暗影剑派?”
想到这一层,青年男子原本稍稍缓和的心绪,现在又变得凝重起来:“碧磷血毒,中者无药可解,除非被人在中毒后半个时辰内,用口吮吸出来,才可能获救!而吸毒的那人,更因为毒入牙髓,再无解救的方法!”
“师妹的身份……我若回清灵山,将实情告诉师父及掌门,这后果简直不敢想象!”青年男子越想越觉得不妙,眼下时值寒冬,他的衣衫却是又一次被汗水湿透,“难道我大好男儿,竟要从此亡命天涯不成?”
扫了地上仍是昏迷的师妹一眼,青年男子已经将不久前,尚且萦绕于心的爱慕之情尽数抛之脑后,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只过得片刻,忽然脸现狂喜之情,但也是稍瞬即逝,随即恢复急切之色。只不过两种“急色”,若是仔细观察,就会两者之间还存有些许的不同。
“热闹看完了,我也该走咯!”
扬云看完眼前这果然如自己所料的冲突,便欲悄悄离开,左脚刚刚抬出,耳畔即听得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这位兄台,还请留步!”
“有什么事情么?”
颇不情愿地转过身子,扬云懒洋洋地答道。
那青年男子略微欠身,以示尊敬之意,声音柔和而使听者倍感亲切:“在下清霁剑派内堂弟子洪毅,身后中毒的女子是……这个嗯……人家的闺名不说也罢。适才少侠也应该见到了,我们和那妖人起了冲突……”
“哦?是你们先起了杀意,更是不择手段下了辣手,这才导致如今结果罢了!”扬云听他如此描述刚才的事情,愈是不耐烦了,再不愿瞧他这副丑陋的嘴脸,眼光望向天际。
“是是是!少侠所言极是,的确是我们不对,是我们鲁莽了。”洪毅听得扬云无情讥讽,只是一咬牙,生生按住了自己心下的怒火,语气仍是显得十分谦和。
“适才我们因为正在赶路,中途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情急之下,这才对那位老伯做了些极为不妥的举动。现在想来,内心也是愧疚万分,在下本想对那老伯道歉赔礼,只可惜他已经先行离开。我师妹年幼不懂世事,可能是由于听信了我发怒时的妄语,加上她自己极为爱惜的宝剑被人损毁,这才出手鲁莽,以致现在中了一种极其厉害的奇毒。”
扬云之前生活的沉家村里,村民生性淳朴,到了最后关头,甚至还有村民给无权无势的扬云说话,尔虞我诈的勾当实是难得一见。眼下他听了洪毅这一番“悔悟”之语,倒觉得还有些道理,便问道:“我也是乡下一个不懂事的少年而已,难道还能帮得上什么吗?”
洪毅听他语气缓和下来,心下一喜:“他说自己不懂事,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他情知此时须得讲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转瞬之间,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道:“这银针上的奇毒,名为玄阴寒毒,并无解药,唯一的解毒之法,便是旁人用口吮吸出毒血……”
“那你自己为何不给她吮吸毒血?若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俩个可都是男子!”
洪毅听得自己话语被打断,心中不由得一惊:“这少年看样子差不多比我小了十岁,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言语中的漏洞来!我若不使些技巧,恐怕还真糊弄不了他!”
想到这里,洪毅脸上又浮现出“尴尬”之色,白净的脸蛋也微微涨红,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实不相瞒,这玄阴寒毒顾名思义,即是寒阴之气颇重,若是女子吮吸毒血,那便是寒上加寒,必死无疑。所以只能由男子来行此事,而且是……是……未经**的童男!”
言语及此,洪毅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语气也愈显得期期艾艾:“现在为了相救师妹,在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了。去年春季三月的时候,我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途经紫州明玉城,被一个……一个妓女诱惑,做了那……那苟且之事,眼下已经不是童子之身了!”
扬云听了他的话语,心下已然信了七分:“名门正派中人,嫖宿妓女一事,乃是犯了大戒,而洪毅能将如此私密之事告诉自己,应该就是万不得已,不得不求助自己来吮吸毒血了。世上奇毒颇多,数不胜数,说不定就真有这么一种玄阴寒毒。更何况我与他素不相识,倘若我也不是童子之身,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殊不知洪毅所见世事颇多,只看了扬云一眼,察言观色,便已经料定了他百分百是个童男。而吮吸完这毒血,扬云就得双脚一蹬,中毒身亡,“私密”之事也就真的永远成了私密。
此时洪毅再瞧了他一眼,继续趁热打铁道:“童男吮吸毒血,阴阳调和,更有助于提升剑道修为,实是有莫大裨益。少侠倘若不是……嗯……那个,在下已无它策可行,只好以命换命,来救下师妹了!”
言罢,洪毅决然转身,竟有了凄绝之意。
初出沉家村的扬云,哪里见过这般高明的“欲擒故纵”之计,当下再不迟疑,上前一步,朗声道:“正如你所言,我的确还是童子之身,吮吸毒血的事情还是我来罢!不过劝你们以后行事,再不要如此鲁莽才好!”
“多谢少侠仗义相救!我替师妹感谢少侠的大恩大德,日后定当衔环结草以报!”
洪毅此时脸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旋即又一副受教之意颇深的样子道:“少侠教训的是,在下定当将少侠的教诲牢记于心,时刻不敢想忘!”
扬云也是第一次被人口口声声“少侠”称呼,而且说话之人,还是平时村里崇拜不已的清霁剑派弟子,心里不由得飘飘然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子身旁,拿起她的左手,正欲拔除毒针,吮吸伤口,耳畔却突然响起一个霹雳般的呼喝:
“蠢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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