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欢的眼神有点木木的,她一直死死地盯着我,好像在确认我有没有在骗她。
她的眼神很纯净,有着孩子遇到可怕事情后的恐慌不安。她看起来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在用麻木不仁来对抗恐惧。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花一样的年纪,却因为不小心撞破了一件也许非常骇人的真相,而被逼得呆在这种时时刻刻都散着消毒水的地方,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不要怕,我能帮助你。”
小喜也鼓励她:“姐姐,你在害怕什么都告诉我们,我和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你,不让坏人伤害你。”
刘佳华没有焦聚的眼睛开始聚起一点点光亮,她扭头看向妹妹,又看看她的父母,最后重又看向我。她的嘴唇动了动,“曼天星,我知道白馨她……”
“姐,你怎么样了?”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急地传了过来。我转过头,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正站在病房门口,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
走到刘佳欢的床边,他把一个大胶袋往床头柜子一摆,朝刘爸爸刘妈妈喊了声“爸,妈”才看向刘佳欢说:“姐,一大早就听到爸妈电话里说你精神不好,我吓得赶紧过来看你了。你现在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刘佳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怪,稍稍朝刘佳喜那边靠了靠,才说:“我好多了,小轩你怎么会有空来?”
“我担心你嘛,再说我今天上午又没有课。”大男孩一边说一边打开胶袋,“来的路上经过一个水果摊,发现一些返季的樱桃,虽然贵点,但味道挺鲜美。我知道姐姐你最喜欢吃樱桃了,所以就多买了点……”
刘佳欢的嘴唇都有些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动,她低声说:“买得太多了吧?”
刘妈妈很快说:“还是我们阿轩懂事,都知道要对姐姐好了。小欢喜欢吃就行,咱家又不缺这点钱。”
刘爸爸也笑呵呵地附和刘妈妈的话,刘佳欢终于露出笑容,对她弟弟说:“谢谢你啊,小轩。”
弟弟小轩动作很大地摆了摆手,说:“谢啥呀谢,你可是我的姐姐呀,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跟我这么见外我会生气的哦。”
刘佳欢一下抓住了小喜的手臂,小喜也笑了:“姐姐性子敏感,总是容易感动。”
他们在这叙家常话,我这个外人不好意思插嘴,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对于这个弟弟小轩,初次见面我却产生奇怪的感觉,感觉刘佳欢有点怕这个弟弟。而且经过他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让刘佳欢敞开心扉的时机都被搅坏了,以后再想让她开口,恐怕会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点郁闷,忍不住悄悄地朝刘家弟弟努嘴。
刘家弟弟像是这才发现了我,他看向我,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声音不高不低地问:“爸妈,这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没等刘爸爸和刘妈妈开口,小喜接过问题回答:“哦,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叫曼天星。”
小喜说完又有点抱歉地对我说:“光顾着说水果的事,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弟弟小轩。”
“你好,我叫刘智轩。”刘家弟弟很正式地朝我伸出手,像个礼貌的绅士,举止挺优雅。
我伸手和他交握,并悄悄观察着这个刘家弟弟。我突然觉得刘智轩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和我握手认识后,刘智轩又和姐姐聊起来,无非是一些开导和鼓励她的话。刘爸爸刘妈妈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小喜就一直握着姐姐的手,不断用眼神鼓励她。
这一家人,给人的感觉好温暖。
聊了一会,小喜拿樱桃去洗,分了一些给同房的病人和病人的家属,所有人都欢天喜地,脸上有笑容。
大多数人其实都很坚强,苦难再大,只要给甜头,都能眉开眼笑。
我默默走出病房,拐到走廊的尽头,从窗口看下去,地下的人和物都变得很遥远。
“妈妈,我要这钱是真的急用。你看吧,我今天给姐姐买樱桃花了不少钱,而且我最近交了女朋友,手头有点紧,你就当给我生活费花了吧。”
这个声音是刘智轩的,刚刚他和拉着刘妈妈出来,所以人都没留意。没想到原来是跟妈妈伸手要钱来了。
我向来不是八卦的人,可这会我却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听他想干什么。
实在是刘智轩给人的感觉不像善类。
刘妈妈说:“阿轩啊,你还是个学生,就算你要处对象,可是一次要一万块钱也太多了。这年头社会太乱,你一个学生,这么多钱放在身上很不安全。再说了,我上个星期才给过你五千。”
刘智轩很不满地说:“妈妈,我们家那么有钱,一万块钱不就跟在牛身上拔根毛那么简单吗?当年姐姐读的那个学校,一年学费少说也要二三十万,我现在管你要一万块钱,你却推来推去的,你就是偏心姐姐。”
“小轩,不是妈偏心谁。就算咱家有钱,可是你现在还在读书,你爸爸年纪又大了,赚不了几年的钱了。小欢的住院费每个月都是一笔大开销,可不比当年她读书的时候轻松。你要多多体谅体谅家人。”
估计是刘妈妈的苦口婆心让刘智轩不耐烦了,声音提高不少:“你家的存折有多少钱难道我不知道吗?起码超六七个零的,少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直接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刘妈妈着急地问:“小轩,你最近是怎么了?不但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要钱,而且一次要得比一次要得多,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如果真有事,一定要跟家里人商量啊,可不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啰嗦!”刘智轩好像挺生气地,大声说:“不给拉倒,我认识那么多朋友,难道还借不到区区一万块钱了?还一口一句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说得比唱的要好听,真到了紧要关头,你们就只顾亲生女儿,我还是得靠自己。”
自古清官司难断家务事,我听得脑袋有点发涨。听来听去只听到一个
有钱少爷对妈妈的无赖要求,和没有礼貌的态度,根本得不到我想要的信息。
我无奈地转身走开了。
回到病房里,看到小喜正在给姐姐递樱桃,脸上带着笑容,看样子心情不赖。
我笑着说:“小欢,要不我还是先走吧。你仔细地想想,到底是什么人来找你,什么人要害你,你以后什么时候想说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刘佳欢抬头看看我,有些欲言又止。突然又疯狂地摇头,站起来推着我往病房外去:“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找我。还有,你自求多福。”
“姐姐,你不要这样,曼同学是我的朋友。”小喜赶紧站起来拉开刘佳欢,刘佳欢倒是没有再闹,只是缩在小喜的怀里,肩膀直抖。
我实在莫明其妙,一转头,看到刘智轩满面春风地站在病房门外,估计是刘妈妈最后还是心软把钱给他了。
这个刘家弟弟肯定有问题。
我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病房。小喜追出来送我,不停地跟我道歉。
我说:“你姐姐也不想这样的,我都明白,你不用这么客气。”
小喜松了口气,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女孩。”
电梯门打开,我犹豫了一下,说:“小喜,你能送送我吗,就送到医院门外面。”
小喜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啊,说来今天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电梯里挤满了人,我和小喜被挤到角落里,我就算有想说的话,也只能憋到出了电梯再说。
就在这时,我发现一双锐利的目光正在死死盯着我,深藏着冰寒,又透着莫明的恨意。而且目光里还有点微小的惊诧。我一惊,在电梯里来来回回地寻找。
可电梯里十几个人,人头攒动,几乎每个人的脸人都是冷漠呆滞的表情,哪里有什么冰寒目光?
出了电梯,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一身的冷汗,大热天的,愣是感觉有股寒意由脚底直串头顶,连毛孔都在急烈的收缩。
我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抱紧双臂。
“曼同学,你怎么了?”小喜着急地拉过我的手,惊道:“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冰?着凉了吗?”
就在这时,那双藏着寒意的眼睛突然又出现了,好像是个中年男人。我朝前追了几步,却没有了他的身影。
“曼同学,你怎么了?”见我没应,小喜又问了一遍,关切地问:“你的脸色有点青,是不是生病了?需要找医生看看吗?”
我摇头,指向大堂不远处的一个大空调,那里正呼呼吹出冒着烟意的冷气。
“可能是空调吹太久了,有点受不住。一会就没事。”
我们出了一楼大堂的门口,我拉着小喜走到一个没有人的拐角处。我左右看看,确定了没人,才小声地问:“小喜,我能问你些问题吗?是跟你家人有关的。”
得到小喜的点头后,我有些急切地问:“你弟弟和你姐姐的感情怎么样?一直都是这么好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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