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建宁帝这才低声对窦太后道:“朕,对不起你,这一辈子是补报不了了,只有待来生再弥补太后了。”
窦太后冷笑道:“皇上,本宫只盼来生再也遇不到你,否则的话,那真是本宫前世不修了。”
建宁帝知道这窦太后怀恨自己,这也难怪,自己将这窦妙囚禁在南宫云台二十年之久,这么长的一段岁月,换做是谁都会记恨终生的。
此仇终究难以轻易开解。
建宁帝叹了口气,道:“算了,太后,朕当初犯下的错误,也怨怪不得你这样恨我。”
貂蝉在一旁淡淡道:“其实,皇上,是爱是恨,也无需计较。毕竟在生死面前,这爱恨之事,终究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是恨又能如何?除死无大事。”
建宁帝喃喃道:“除死无大事……除死无大事……”
众人心头都是回**着貂蝉所说的那五个字——除死无大事,心中都是颇为感慨。只有窦太后笃自愤愤不平, 狠狠白了貂蝉一眼。
我看着王贵人的小小孤坟,伫立在这溪畔,四周牡丹围绕,花香缭绕,不知不觉心中竟然想起一阕词来。
我忍不住念了出来:“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夜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这一阕词念完,我心里竟是有些酸楚难禁。
旁边众人听得这一阕词,都是一怔,心中俱道:“这是什么歌谣?怎么这么好听?竟是比之乐府诗还要好听。”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我念完这一阙词之后,竟然真的有三两只蝴蝶翩翩飞来,在那王贵人的坟前牡丹上来回飞舞。
众人都看的痴了。
建宁帝口中喃喃道:“一缕香魂无断绝,无断绝——”眼睛之中竟是满满的都是眼泪。
貂蝉眼睛望着那小小坟头,慢慢道:“皇上不要太过伤心,这王贵人能够长眠在此,恐怕也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我想,王贵人也应该是开心的吧。”
建宁帝听了貂蝉的这一番话语,慢慢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转了过来,落在那一座小小的坟头之上,低低道:“荣儿,要是知道她被埋葬在这里,想必也会开心——荣儿,荣儿,你知道吗,朕自你离别之后,一直想念于你,心中难过,实是有如无数把刀剑刺在朕身上一般,朕没办法,这才修建了这一座裸游馆,希冀每日里寻欢作乐,能够减轻对你的思念,可是,荣儿,这裸游馆里面越是热闹,朕就越是想你,朕只要想你,就越发痛苦万分,荣儿,朕就要到下面去陪你了,朕好开心,好开心——”
建宁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得后来,终至寂灭无闻,司药伸出一根手指,在建宁帝的鼻端一探,只觉建宁帝的鼻端毫无半点气息——这建宁帝真的去了。
司药抬起头,看看窦太后,看看我,慢慢摇了摇头。
我心里极为难受,看着建宁帝的脸上,只见建宁帝的脸上竟是颇为安详,竟似死去对他来说,更是一种解脱一般。
我的心中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心道:“自己死前,让这建宁帝死在他自己生前最爱的女人坟前,也算是了解了他的一番心愿,让他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看来自己还是做得对了,要不然的话,恐怕自己也不会安心。至于建宁帝的魂魄,自己还是不要渡走了吧,毕竟让这二人就在这御花园之中,魂魄相依,也算是了了他们生前的一番缘分。我是渡鬼人,可我不是绝情的人。我无法做到将这二人的魂魄拆散,生前他们不能在一起,死后魂魄相依,也算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结局吧。”
坟前两只蝴蝶翩翩飞舞,你追我逐,慢慢离去。
我看着那两只慢慢离去的魂魄,心里竟是一阵难过。
窦太后看着那建宁帝的一张脸孔,愤愤道:“这狗皇帝终究还是死了。”一时间,这窦太后的心里竟是空他妈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原先还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存在,待到这建宁帝一死,自己就连那个目标也没有了,心里不觉有些悲凉。
姬子君狠狠的白了窦太后一眼,没有说话。
司药和掌灯也觉得这窦太后过分了一些,毕竟这建宁帝已死,就算是生前他有再多的罪恶,再大的不是,也应该随着建宁帝生命的消失而烟消云散了。
我冷冷道:“你再这样恨他,也没有用了,他也不能再死第三回了。”
这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怔,谁也没有明白,我所说的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窦太后和司药掌灯面面相觑,姬子君也是听得有些糊涂,忍不住问道:“这建宁帝为什么不能死第三回 了?这第三回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众人,慢慢道:“我让窦妙将这建宁帝背到那南宫云台的时候,便在那嘉德殿里面当了一会这建宁帝的替身,过的一会之后,便觉得不是长久之计,这便找了一个小黄门进到那嘉德殿的里屋,换他做了建宁帝的替身,我这才出来。谁知道到得晚上,那何芷烟便即带着八名宫女闯进那嘉德殿,然后给那个冒牌的建宁帝喝了一碗毒茶。那一碗毒茶剧毒无比,那冒牌的建宁帝喝了之后,立即中毒而死。所以说,建宁帝其实已经在昨天就死了。”说罢,我的一双眼睛望着地上,躺倒在地的建宁帝的尸身,缓缓道 :“这真正的建宁帝就算不死,留在这里,也是没有丝毫用处了,因为此时后宫里面都已经知道建宁帝被那何皇后的贴身宫女木宝儿下毒害死,所以说,这建宁帝今日之死,乃是第二次死了。你明白了吗?窦妙。”
说罢,我目光炯炯,望着窦太后。
窦太后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慢慢点了点头。司药目光闪动,慢慢道:“木宝儿下毒杀死那冒牌建宁帝的一定是将那孔雀胆鹤顶红两种剧毒之物,研成粉末,下到那一碗茶
水之中,待得众人走后,那冒牌建宁帝自己口渴,这才一口喝下那一杯毒茶,这才中毒而死。”
我一呆,奇道:“司药姑娘,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司药所说竟是如在那嘉德殿大殿之中亲眼看见一般。这让我心中好生奇怪。
众人也都是心中好奇,纷纷将目光望向司药。其中只有掌灯和司药相处时日已久,丝毫不以为异。
那貂蝉虽然和司药掌灯共处西苑御花园之中,但是平素却很少往来,是以对于司药只是略知一二。知道司药对于药物药理药性知之甚多,但是没想到司药对于这剧毒之物也是知之甚详。
也是颇为好奇。
司药慢慢道:“这剧毒之物其中只有鹤顶红发作起来甚快,但是发作之后却只能置人于死地,并不能让人皮肤溃烂,看不出本来面目。据适才方校尉所说,那冒牌的建宁帝喝完那一杯毒茶之后,竟然没有被别人认出来,甚至那何芷烟,大将军何进,还有那中常侍赵忠,张让等人都是何等狡猾奸诈,这些人都没有认出那冒牌的建宁帝,便一定是因为喝了这一杯毒茶之后,皮肤溃烂,整张脸已经认不出本来面目,那些人便是依据这冒牌建宁帝身上的衣衫才分辨出来,那便是建宁帝的,是以足可想见,那一杯毒茶其中必定有其他毒物。”
我心道:“是啊,这大汉朝也不能验DNA,要是能验DNA的话,这冒牌建宁帝的身份自然就泄露无疑。”
司药继续道:“所有毒物之中,也只有孔雀胆研成粉末,服下之后会让人皮肤溃烂而死。孔雀胆和鹤顶红这两种毒物相辅相成,一经服下,立时便会致人死地。人死之后,这剧毒的药性依旧持续发作,将这中毒之人的皮肤溃烂,使得任何人也看不出这中毒之人的本来面目。”顿了一顿,这司药总结道:“所以那个何皇后的贴身宫女木宝儿一定是使毒高手。”
众人听得这司药分析的头头是道,都是不禁暗暗佩服。
我沉声道:“不管怎样,这建宁帝还是死了,咱们还是将他埋在这里,和王贵人为伴吧。你们看好不好?”
众人都是点点头。
我随即对司药道:“司药姑娘,你和这位掌灯姑娘,貂蝉姑娘在这裸游馆之中日久,想必知道哪里有什么铲子之类的物事,不妨给咱们找来,咱们就在这里挖一个坑,将这建宁帝埋在这里。”
司药点点头,随即和掌灯一起,转身走回裸游馆之中,过的盏茶时分,司药便和掌灯走了回来,二人手中虽然没有拿来什么铲子,但是却拿来了四把花锄。
这四把花锄似乎也是好久未曾动用,花锄之上已然是锈迹斑斑。
我和姬子君,司药,掌灯一人一把花锄,站在那王贵人的花冢一侧,立即动起手来。
四把花锄上下起落,不一刻功夫,便在那溪畔的坡地之上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土坑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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