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少帅与随行军兵铁骑约五百之数,往东门县城疾驰过去,转瞬便至,但见城楼之上戒备森严,原本混杂着老弱守兵的东门县守军,已换上了神威凛凛的精壮之兵,而城门内外则灯火通明,很多的兵将正在搬运处理战死城外的士兵尸体残骸,以免它们会腐烂后发臭及传染瘟疫,柴少帅彷佛对这种战后处理的情况习以为常,那些正忙过不停的兵士,眼看他的一行人长驱直进,都急忙指挥余人散外,让出了一条大路来,蔡副将走近城门,大声喝道:“右营柴少帅回来了!快快打开城门!”
接着一阵“鸦依”作向的声音过后,“饱历沧桑”的东门县城门已缓缓的打开,柴少帅策马而入,甫进城已见到石守信的部下孙忠城,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笑道:“很久不见,柴少帅辛苦了!”柴少帅亦笑道:“叔父派你们去给习老英雄祝寿,本是优差一份,哪想到竟碰上了这种险死还生的场面!”孙忠城回想这十数天来的难苦之处,点了点头,道:“这次确是比以往任何一仗都要来得凶险。”柴少帅知道孙忠城很是干练,城门内外的战后安排处理尽可放心,遂问道:“叔父在哪?”
孙忠城面上忽现忧色,答道:“郭公爷已到了东门县城主府中,正在替人疗伤,也不知情况如何。”这个“柴少帅”,却原来是郭威的侄儿,于郭威军中居右路元帅一职的“柴荣”,郭威本身不懂医理,柴荣却听孙忠城说他正在替人疗伤,可见伤者所受的便非一般刀剑之伤,却是只有遭受内伤,非以内家真气贯体疗理不可,他又见孙忠城的脸色忧心忡忡,不由得惊道:“是石大哥受伤了吗?”
孙忠城却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咱们军中的人。”柴荣更感大奇,盖因这种输功过气的疗伤之法,最是损耗真气内力,若非至交亲友,绝不会轻易为之,心中更欲弄清一切,说道:“我去看看!”孙忠城也正忙着处理城门的事宜,遂把东门县城主府的所在告知柴荣,柴荣策马急驰,转眼间便已到了,只见十数名守兵正在府门之外把守,显得防卫森严,此时忽听一厚重的声音喝道:“是谁?”柴荣回过头来,只见一些非是作郭家军服饰打扮的士兵,正举起长枪向着自己喝问,柴荣知道这些应该是东门县本城的守军,正欲解释之时,府门的守兵当中一人看见,急忙走了过来,向着那喝问之人拱了拱手,说道:“莫老爷子,他是咱们郭家军的右营柴少帅,是自己人。”
那巡逻府外的人原来是莫顺开,他认得说话之人乃是石守信的部下王玉俊,听得柴荣乃是解救东门县的郭家军元帅,急忙着守兵撤回长枪,笑道:“老头子怕城中还有贼兵,失礼了,少帅莫怪!”柴荣点了点头,向王玉俊问道:“郭公爷在哪?”因有外人在此,柴荣便把对郭威的称呼从“叔父”改为“公爷”,显得他不欲给人闲话说其以亲涉权,王玉俊答道:“正在府中大厅之上替人疗伤。”柴荣奇道:“在大厅疗伤?是谁受伤了?”
王玉俊的反应就跟孙忠城一般面现忧心之色,道:“便是那把北平王刘知远经习霸月私通契丹人的书信截下,着我交给郭公爷的水天星。”柴荣“啊”的一声,王玉俊当日连夜赶路往找郭威,两人对话之时柴荣亦在现场,深觉水天星此人为黎民百姓尽心尽力,年纪轻轻却又武功了得,更难得的是到处化名行侠仗义,却又丝毫没有扬名立万之意,心中暗暗称许,此时竟听得他身受重伤,忙交待数句,随即奔进府内,转眼已走到了大厅门外,只见门庭紧闭,柴荣走近厅门,竟感到一丝丝热气从门缝间渗透出来,他伸出手来,在门上一叩,朗声说道:“郭公爷在内吗?柴荣求见!”
只听得郭威的声音向了起来,从厅内传了出来:“是荣儿吗?进来吧。”柴荣听得郭威的声音平稳沉实,心下稍安,心想水天星的伤势应该已受到控制的拾回性命,遂扬手推门,哪知厅门甫一打开,一股极为炽热的劲风,向着他急扑而来,柴荣大吃一惊之下,急忙运劲护着身上各处要害,定睛一望,却见郭威身在大厅的正中央之处,盘膝而坐,双手分别按在一个青年的丹田,以及背心灵台穴上,身周约一丈的范围站着数人,应该是在替他俩护法,其中一人正是石守信,但石守信看见是他,亦只是点了点头,目光随即重新投放在郭威及那青年身上,满面关注之色,只见郭威虽身色如常,但额上满布汗水,随着面庞流下,却未到一半已被炽热的气温化掉,柴荣一望而知郭威行功正急,当中的凶险不会流于表面,却存在于他与那青年之间,稍一不慎除了那青年会性命不保,与他相连的郭威之经脉亦会受到重创,因此柴荣进房后默不作声,只是悄悄的把门关上,再站着静观其变。
那与郭威一同坐着的青年,正是张景龙,身周所站着的,却分别是韩重,石守信,雷墨亭,以及已接回手臼的赵匡胤,他们在袁兵尚未全退之时,便已离开城楼,全因需要找一处清静的地方,替张景龙处理身上内患,但城中到处都乱成一片,想来想去,还是回到城主府中比较安全,但行到大厅之时,张景龙又再度全身抽搐,命在旦夕之间,迫不得已之下,郭威随即就地而坐,向众人说道:“情况危急,恕我僭越的吩咐各位,请把厅上各处门窗关上,以免这位小兄弟风邪入体,接着请于我们行功之时,在身旁护法。”说着再不打话,双手齐出,欲以内力替张景龙运气疗伤。
他先前于城楼之上,便稍为探过张景龙的脉像,得知其体内真气充盈之极,郭威的见闻知识,可比当年的赵匡济高出甚多,知道此种内息走火之像最为凶险,若果妄然使力强来,便只会加深他的伤势,因此他并没有选择以内力压入张景龙体内,把那些如脱强野马般的真气强行约束,相反地,他便以自身内力,缓缓的输入张景龙的经脉之内,果真如他所料,张景龙体内的落阳真气及烈阳内劲随即与之对抗,郭威却忽地凝气固守,如一块盾牌般任由张景龙的体内的刚猛内劲不住强冲*,他却只是如适才在城楼之上,把雷火弹劲力消去一般,把张景龙的真气尽卸体外。
张景龙那霸烈无涛的内力真气,原本充斥在体内相互冲突,苦无宣泄之处,对经脉造成了极之大的损害,但此时得郭威之助,却彷似倏地打开了缺口般四散飞射,厅中劲风急起,而当中除了顾落阳的落阳孤雁真气之外,还有赵匡济精鍊而成的烈阳新劲,更把整个大厅弄得浩热无比,便连郭威亦想不到,眼前这青年看似二十出头,身上却蕴含着极之深厚的功力,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总有力尽之时,但行功至此,却又不能就此撤手。
就在此进退两难之时,郭威只见本已昏迷的张景龙身上一震,由于他并没有强行与张景龙的内劲抗衡,只需固守己防便成,因此还有余力说话,喜道:“小兄弟是否已清醒过来?”张景龙的真气经他卸去不少,体内剧痛稍减,满身虽然还是疼痛不堪,神志却已清醒过来,听着郭威的说话,便点了点头,赵匡胤等人眼见他已醒来,都是大喜,郭威点了点头,再问道:“你能否重新操控体内真气?”张景龙听着此言,方才察觉到自己的情况,猛地一惊,急忙以安庆生所授之法,把体内的真气约束导纳,而郭威与他真气相接,亦随即感到他的引劲之法,遂于此时传入真气帮他一把,张景龙得他之助,遂把落阳真气,烈阳内劲,以及郭威的部份真气,全数纳回身上各穴及丹田之内。
众人连同柴荣只感到厅内的气流渐渐转弱,二人之间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渐减,终至完全静止,郭威缓缓的把手收回,笑道:“已成了!”张景龙只感到体内油然多添了一份与落阳真气截然不同的柔和内劲,转过身来随即跪在地上,向郭威盖头说道:“谢前辈虚耗神功,替小子续命!”他从郭威来到之时便已晕厥过去,因此并不知眼前此人,便是郭威,转头便向石守信急问:“北门情况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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