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个字都不许改
晾了那些销售商的代表半个多小时之后，杰斯特一个人珊珊的来到了会客室。
依然是以施威尔集团为首的四家南加州最大的销售商，不过这次来的人选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这四人见到杰斯特进来，连忙站起来身子，脸上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完全失去了上次那种趾高气扬，仿佛是施舍一般的傲气。
“让大家久等了，我正跟一家圣何塞的销售商谈销售的问题，毕竟他们这次这要要的量很多，足足有着一千台呢！”杰斯特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嘴里随口乱说着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说着抱歉，但语气上却半点也无。
听到杰斯特的话，四人中领头的那个老者眉毛猛的跳了跳，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的手掌用力的攥了攥，手背上青筋暴跳，强行将这股怒火隐忍了下来。
“李先生。”
这位领头的老者是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白人，一头金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鼻梁细长，皮肤白皙，身上穿的西装也是一尘不染，他有着浓重的鲁尔口音，他碧色的眼珠看着杰斯特，微微躬了躬身子，道：“我们施威尔集团为上次的事情道歉，而且我们已经遵从了您的意思，凯里那个笨蛋已经被我们开除了，而其余的那三位，也是一样的结果。”
另外的三位经销商也纷纷点头称是。
然后这位老者伸出了一只手递向了杰斯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意，说道：“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沃纳?海涅，施威尔集团的执行董事，我们这次来，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来的，您上次提出的所有条件，我们都无条件的……”
“呵呵！”
杰斯特无视了对方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发出几声嘲讽味十足的笑声，打断了对方。
那名叫沃纳?海涅的老者的脸色变了变，眼中阴沉之色一闪而逝，他自顾自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掌，脸上竟然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尴尬之色。
这倒让杰斯特啧啧称奇，这个德国人被自己这么羞辱还能忍得住，不简单啊。
“这位什么先生……抱歉我忘记了你的名字。”
杰斯特从一旁拖过一张转椅一屁股坐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斜着眼睛，看着这四位销售方的代表，撮着牙花说道：“上一次谈的条件不适应这次的谈判，我们上一次是很有诚意的提出了我们的报价，这是只对朋友才会有的待遇，但是你们拒绝了我们的友谊，所以，上一次的报价，作废。”
“你！”
听到杰斯特的这番话，再加上如此的一番作态，一名销售方的代表猛然向前一步，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你上次说好了的……”
“嘿！”
杰斯特冷冷的嘿了一声，不屑一顾的看着这名他连名字都懒的问的销售方的代表，轻蔑的说道：“时代变了。”
那位叫做沃纳?海涅的老者咳嗽了一声，这名因为杰斯特的羞辱而恼怒的销售方代表便有些悻悻的退了下去，然后这位施威尔集团的执行董事转向了杰斯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阁下想要什么条件？我需要警告阁下的就是，我们施威尔集团以及其他的三家销售商也是有底线的。”沃纳?海涅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甚至隐约之中还有种威胁的意味。
杰斯特听了依然是不屑的笑了笑。
装腔作势罢了。
“我愿意跟你们谈只是看重了你们的销售渠道而已，你们不但占据着加州的销售渠道，而且可以快速的在全美国铺货，这才是我愿意谈的原因，如果你们真的以为我离开你们施威尔公司就玩不转，那我告诉你们，你想错了。”杰斯特的语气极为强硬，底气十足。
“而且，在整个西海岸，可不是只有你们几家销售公司能够做到在全美国铺货。”
听了杰斯特的话，尽管沃纳?海涅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内心深处确实重重的叹息了一口气。
他知道对方说的不错，《美利坚方块》已经风靡了大半个加州，之后风靡西海岸，进而风靡全国是必然而然的事情，如果他们现在不出手的话，不用那些其他州的大销售商来，那些早就对他们的市场份额虎视眈眈的加州其余的小销售商早就按耐不住，到了那时候，他们就连汤都喝不到了。
他现在有些痛恨之前将这件事办砸的凯里，尽管当时对方提出的价格近乎讹诈，换成任何一个销售方都不会答应。
但……沃纳?海涅这时候认真的看了杰斯特一眼，他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自己的游戏这么自信，当时只是在一个小小的科斯塔梅萨成功，就能让他如此自信？或者说是如此的自负呢？
“那，说出你的条件吧。”想到了这些沃纳?海涅有些意兴索然，他知道这次的谈判双方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公平的水平线上，被人讹诈也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干他们这一行本来就是不进则退，如果自己拿不下《美利坚方块》的代理销售权，那被其他的那些销售方拿走，自己丢掉的可就不仅仅是这款游戏带来的可观利润，还有他们销售企业最为看重的市场。
一定的利润可以割舍，但是市场份额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毕竟他们施威尔当年就是搭上了雅达利这条大船，才有了现今的规模。
而且随着雅达利的崩溃，游戏市场，尤其是家机市场的低迷，娱乐设备的市场最近一年已经萎缩了至少一半，身为公司的高层，执行董事，沃纳?海涅知道，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那公司很有可能就会提前崩溃了。
这一点他自己知道，杰斯特也知道，所以杰斯特才能在谈判时有恃无恐。
就先让对方小人得志吧！等过了这个难关，自然有报仇的机会，沃纳?海涅如此的想着。
见到对方这么快就有了服软的迹象，杰斯特倒是有些不怎么痛快，他的仇还没报够呢。
不过俗话说英雄不打笑人脸，杰斯特也就不再纠缠下去。
杰斯特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早就打印好的文件，随手扔到了沃纳?海涅四人面前，轻飘飘的说道：“一个字都不许改，签字吧。”
这是当初上一次谈判时，施威尔集团的凯里?托马斯对杰斯特说过的话，杰斯特当时感受到了满满的屈辱，现在他原话奉还。
没想到，原本打算妥协的沃纳?海涅听到杰斯特的这句话的瞬间脸色突然涨的通红，两只眼睛仿佛是能够射出噬人的烈焰一般死死的盯着杰斯特。
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两手的拳头攥的青筋暴跳。
杰斯特也被这突然的变故下了一条，先前他那么冷嘲热讽对方都能笑眯眯的忍受下来，这次自己只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对方这么一句话，就让对方如此的受不了了？
沃纳?海涅这么死死的盯了杰斯特三秒钟，嘴唇蠕动着，仿佛是要说出什么，然后他的脸色仿佛瞬间苍白了二十年一般，嘴里叹了一大口气。
“我先看一下合同吧……”
说完，他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死气沉沉的的拿过杰斯特丢过来的那份协议翻看了起来。
杰斯特对此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不明白刚才这个德国佬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激烈。
直到后来，他跟一位朋友说起此事的时候才明知原委。
就因为沃纳?海涅是一位德国人。
而且他的祖上曾经参加过一战，数位直系亲属都在那场旷世大战里战死沙场。
而当年一战结束，德国投降，在签订凡尔赛和约的时候，德国的代表甚至没有权利参与里面内容的讨论。
等英法讨论完毕之后，当时法国的总理，被誉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最伟大的政治家的乔治?克列孟梭将合约扔到德国代表的身前，留下了那一句传世名言。
“每一条都无法更改，签字吧！”
对德国人来说，这是一份屈辱之极的合约，只要是任何一个有点血性的德国人都绝对不会接受这份仿佛是施舍的，带有极大的侮辱性，近乎于剥夺了德国在阳光下生存的合约。
所以，几乎每一个德国人，都对凡尔赛和约，对签订合约的人，尤其是对乔治?克列孟梭恨之入骨。
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这份苛刻到了极点的合约造成了二十年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举一个不怎么贴切的例子，你对着一位德国人说出这句克列孟梭的传世名言，就如同一个日本人轻蔑的对着一个中国人说：“嘿，支那猪，过来吃翔。”
这种恨意是深入骨髓的。
知道这里面的典故后杰斯特还感叹了良久，没想到那个德国佬连这也能忍下去。
不过那时候，施威尔公司已经不存在了。
沃纳?海涅看完了杰斯特一手拟定的协议，这是一份根本不给双方留有余地的协议，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里都充溢着杰斯特的贪婪，几乎想要榨干一切的利润。
他不但将每一台的售价提高到了六千美元，而且还要分享施威尔集团这些销售商销售利润的两成，而且还特别规定，如果他们不能在半年之内卖出一定数量，那么火星娱乐就有权利收回交给施威尔四家销售公司的独家代理权。
甚至还要求他们四家公司，第一批必须吃下五千台的订单，这个该死的吸血鬼，难道不知道五千台，按照每台六千美金计算，这是整整三千万美元！
这是足以让任何一个销售方都不能容忍的合约。
但沃纳?海涅看完后，一句话不说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另外三家本来还想要跟杰斯特争论一下，因为这份协实在是太苛刻了。
但他们看到沃纳?海涅都毫不犹豫的签下名字之后，也都苦着脸不情不愿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本来都是以沃纳?海涅为首，连自己的领头者都同意了，自己这方，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选择权不在我们。”沃纳?海涅的言辞低沉的对着另外的三名代表说道。
签完字之后，四人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可能是这份协议实在是太过欺人太甚，沃纳?海涅还是忍不住的讥讽了杰斯特一句：“年轻人，做生意要留有余地，不要太气盛。”
杰斯特却只是哈哈一笑，不屑一顾的回敬道：“不气盛还叫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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