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走上讲经台,整理衣冠,对着起身的学子躬身行礼……
学子不分老幼,整理衣冠,行尊师之礼……
数千人,博带广袖连成一片,虽无一言,文风蔚然……
宁泽落座,站立两旁的白鹿和四不象,也恭顺下伏,竖耳聆听,众学子也纷纷落座,无座者,肃然而立。
“天道与地道,可观、可悟,而不可控,唯有人道由人而生,自然随人变迁,文道又分文武之道,很多学子问我,文武二道,到底哪一道为重?”
随着宁泽话落,大儒学子,各自低头思考,文武之道,何为重?
“当今天下,人族居四方,有四大古国,三方大教,异族占八荒四海,若天下为十,人族仅占其一,我人族,外尊龙、凤、麒麟诸多大族,内修文武,才得以自保,人族并不强大,因何屹立天地之间?”
又是一问,人族因何屹立天地?
“既然人族不强大,是否可以全民习武,弃文从武?”宁泽再问。
三问道出,宁泽闭口不言……
许久,宁泽开口问道:“可有答案?”
“我等愚钝,请先生释疑……”众人反复思考,虽有见解,却称不上答案。
宁泽淡然道:“往大了说,这是人诞生之初就思考的问题,也是人族一路走来,不断修的道,往小处说,这是每个人一生的选择,修文还是习武,这三个问题,每个人都应该深印心中……”
“先生,您为我人族大智慧者,当有见解,还请解惑,”一位老者起身、躬身、虔诚求道。
“我的答案终是我的,并非这天下答案,也不是众生答案,不可说,若是有百家宗师论道,我当可一说,今日却不能讲,毕竟名声累人,我若说出自己答案,万千学子就会墨守成规,以我之答案为尊,无益有害……”
下面小童有些懵懂,少年学子似懂非懂,名家大儒有些明白。
“先生所言,我等必谨记于心,时时思考,不敢旦忘……”
宁泽颔,微微笑道:“每次诸位齐聚,下有入学童子,上有博学大儒,礼乐不能讲,太深,故事不能说,太浅,实不好讲……”
众学子听了,也是一笑,确实挺难为先生的。
“先生,何不讲讲两年前的人族之灾……”周允大儒起身行求解礼。
众学子纷纷回头看向提出建议的老先生,此老太无礼,先生讲经,岂能由学子点派。
“老先生面生,不知来自何方?”宁泽轻声问道。
“九渊城……”
宁泽看着面无表情,却心有郁气的大儒,心中了然,随之点了点头。
“两年前的天倾之灾,大家亲身经历,我不想多讲,天灾之后,我本也不想再提,今日老先生既然想听,我就说说,因为我欠你和天下百姓一个解释……”
众多学子,听到宁泽沉重的声音,心中有些不解,两年前,先生与诸贤者挽天倾,而整合人道,功在天下,利在万民。
可先生从来不讲,好像已经遗忘了那段事,有时候,他们甚至无法将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和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先生联系在一起。
宁泽闭目,追忆道:“七年前,我宁氏在两界关精锐丧尽,宁氏被大小势力欺凌,禹皇有亡宁氏之心,众族落井下石,宁氏存亡只在旦夕,当时我宁氏无人可用,不得已,子弟天下历练,很多年轻子弟,走出家门,再也没有回来……
正是有了他们才有了今日之凡城,他们的牺牲,是我一声令下,是我……六千子弟随我北上,我重伤在身,闭关于北冥道宫,凡城初建,大禹大荒,齐齐兵,那一战,凡城攻破,我宁氏男儿又死伤千人……
那些孩子,个个和我血脉相连,我一声令下,他们在这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四年……生者死者,别人可以忘了他们,我忘不了……”
“先生……”众位学子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宁泽忧伤道:“诸天陨落,我和诸位一样不安悲伤,在避无可避之时,我与近千贤者、亿亿万人族合力,与天争命……三千佛陀、万古贤者、南北前辈,唯我宁泽一人得还……代价不可谓不大,是我宁泽亲自将他们请出,再葬下……”
“与天碑之斗,我碎了诸天,我知道那将是天灾**,周天星图散去,天妖天人临世,一个个城池被夺,一个个洞天福地别抢,人族死伤无数,这些我都懂,我也明白,可我无能为力,我不是什么在世贤者,不是什么大智慧者,就只是一个人,天下百姓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我都能接下,这本来就是我的罪责……”
“所以我从不讲天倾之灾,不讲诸天之祸,也没有什么值得讲的,我只希望人族苦难,能磨砺出人族宝剑,在百年大灾中,我人族凭自身建起一个个凡城,莫要让苦难成为无尽的哀怨……”
“天下人皆认为,两年前是我人族胜了,真的胜了吗?我们只是勉强活了下来,众人怨我为何不平了天下,诛尽异族,诸位高估我了,我早已是疲惫不堪,只是没有倒下而已,况且九天至尊岂是好与?八荒四海岂是好惹?”
“我们谁都惹不起,也不能惹,要是异族一心,人族危矣,他们再怎么样,都是天人,天人总有人性,不会无故杀人,不会食人为乐,两年过去了,也该安静了,天人各有归属,人族当休养生息……”
周允大儒看着讲经台上忧伤的凡城之主,他心中涩然,他原来已经尽力,他想的是人族大局,一城一地得失,他只会记着,两害相权,取其轻,远近相衡,谋其远。
“周允无礼,先生苦心,老朽愚钝……”老人深深拜倒。
宁泽肃然道:“老先生快快请起,我的做法,本就不公,偏颇过多,不以多论少,不以少论多,这是天道,大公,而我的做法,对于家破人亡者来说,就是罪,罪无可恕……”
“贤者大人言重……”众位学子劝慰。
宁泽涩然一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我宁泽一直以公道为准绳,以问心无愧行事,可‘公道’何其难哉?‘无愧’有怎会恒有?人心总是偏的,我两年讲学问道,即是修道,也是我在向诸子学习,泽只是一学子,天下哪里还有贤者?
大公无私,何其难哉,泽只是一介书生罢了,也只愿为书生,喜怒随心,爱恨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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