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眸光微微一闪:“今日这牛乳闻起来似乎与往日的不大一样呢。”
“是我的主意。”楚悠然低声接了一句便踏进了屋子里。
“姐姐总嫌弃牛乳里头有一股子腥气的味道不爱喝。悠然便想着在里头加些什么想着叫姐姐爱喝,做了好些的尝试之后,方才最后确定了将这枣子的汁液加到牛乳里头。”
楚悠然长着两颗小虎牙,说话的时候会带着淡淡的笑很温柔。却因着这两颗虎牙而显出了几分俏皮可爱,说了这些之后似是徒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
“可是……可是这枣子里头有什么问题么?莫不是……”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莫不是悠然害的姐姐今日犯病了么?”
都说吴郡的女儿是水做的妙人,不过是说话的功夫,楚悠然一双大眼睛里面便滚落出了晶莹的泪珠来:“这可……如何是好?”
唐韵看了她一眼,唇角勾了一勾:“二小姐莫要误会,一颗枣子哪里就能叫人犯了病呢?”
“就是,就是。”楚家主立刻抢着说道:“悠儿可莫要再哭了,哭的祖父一颗心疼的要死。”
楚悠然眼泪却仍旧在眼眶里面打着转,这会子只管拿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唐韵:“我大姐姐要紧么?”
眼看着她一双莹白如玉的小手紧紧揪着自己衣襟,显然很有些紧张。
唐韵便半敛了眉目:“有我在,自然不打紧。”
楚悠然气息凝了一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出去:“这可真是……太好了。”
“彩儿,将我的药箱拿来。”
“晚儿带着所有人出去等。”
两个丫鬟答应了一声,各自行动。
唐韵却眯了眯眼突然说道:“老家主请留下。”
“来了。”楚家主似乎早已经等着她这么一句,一听见她招呼立刻就退了回来。
楚嫣然的房门关上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房间里发成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众人只看到楚老家主出来的时候,老迈的面孔上一片掩饰不住的喜气。
即便是后头跟着出来的唐韵,清美的面孔上也带着藏不住的微笑。更不消说那几个本就藏不住心思的丫鬟。
“祖父。”楚悠然第一个迎了上去,柔软的水眸先是小心翼翼打量了眼楚老家主方才说道:“姐姐她怎么样了?”
这么一问楚老家主身上便如忽如一夜春风来,整个人都仿佛带上了一层光:“哈哈哈哈。”
天地间响起了苍劲的大笑:“占丫头,你快也别藏着揶着了,来跟大家伙说说吧。”
“好。”唐韵颔首:“楚大小姐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俨然等着她长篇大论的解释。可是等了半晌,院子里却依然只有寂静。
“那个。”终于还是最单纯的楚悠然最先耐不住:“彻底好了是……什么意思?”
“彻底好了就是彻底好了。”
楚悠然然咽了咽口水:“你是说大姐姐以后都不会再犯病了么?”
四下里静了半瞬,终于听到楚悠然弱弱说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唐韵微笑:“二小姐是不相信我的本事还是……觉得大小姐根本就不应该好?”
楚悠然声音一顿,脸颊瞬间便给涨红了。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问的这么直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显得很是局促。
“占小姐可莫要误会呢。”爽脆的女子声音飞快的说着:“不过是因着大小姐病的太久总没有起色,我们小姐乍然间听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一双丹凤眼在唐韵面上扫过,未语三分笑:“我们小姐与大小姐素来亲厚,自然比谁都盼着她能好。以前也不是没有听着旁的郎中说过这样的话,结果哪次不是空欢喜?凭白的不知惹出多少眼泪来。所谓喜不自胜便是这个道理,还请占小姐原谅则个。”
唐韵盯着那丫鬟一张尖侨下巴上薄薄的红唇开开合合,说出的话极其爽利,便知那是个能说会道的。
这丫鬟比楚悠然年龄稍大些,大约有个十六七岁,虽长了双丹凤眼也不似吴郡女儿的水柔娇羞,却自有一番韵味。如今见她打量着自己也不发怵,一双眼睛笑吟吟的。
于是,唐韵便也勾唇一笑:“香菱姑娘说的很有道理。”
那一头,楚悠然似乎悄然松了口气:“祖父,我能去看看姐姐么?”
“这会子怕是不行。”楚老家主突然说道:“大丫头才吃了药,又得占姑娘给行了针这会子睡得正熟。等明日醒了她便能彻底脱了苦海,还愁你们姐妹没有说话的时候么?”
楚悠然眨了眨眼:“明日姐姐醒了就彻底好了么?”
“那是自然。”楚老家主显然心情极好,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占丫头是这么说的。”
“是这么个理。”唐韵点头说道:“今夜是个关键,只要大小姐屋子里头的药香燃尽了。没有意外的话,她明日一早便能与各位一同用早膳了。”
楚老家主呵呵笑着:“那敢情好。”
楚悠然若有所思:“怎么还有药香?”
唐韵却是莞尔一笑,颇为神秘:“这可是个秘密。”
“都散了吧,旁的事情勿需多谈。”楚老家主沉声开了口,俨然不愿多谈:“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都回去歇着吧,且等着明日给大家个惊喜。”
楚悠然还想说些什么,香菱却恰好抬了抬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好遮住了楚悠然半边面颊。她便也缓缓闭了口。
“阿郎先行告退。”
这满园子里头瞧上去只有阿郎满腹的心事却也极懂事,听见楚老家主这么说他便拱了拱手。
“好好。”楚老家主满口应承,笑眯眯盯着他瞧:“等过些日子,也该将你与大丫头的事情定一定。”
唐韵立刻便朝着阿郎看了过去。见那人身形微滞,却只低低道了声是。
楚悠然却好似被这话给惊着了,水做的眸子中一片涩然:“祖……。”
“小姐。”香菱伸手恰到好处的架起了她的胳膊:“咱们也回吧。”
楚悠然便练了眉目:“好。”
“都走吧,都走吧。”楚老家主兴致极高地挥了挥手,扭头看向唐韵:“占丫头今日可还回去?”
“不了。”唐韵摇了摇头:“今夜是关键,我必须亲自盯着药鼎万万不可出了半丝差错。劳烦老家住便在大小姐屋里头给我备个小榻便是。”
“好说。”楚老家主说道:“一切只管吩咐碧纱便是。”
唐韵点头道了声谢,目送着院子里头旁的人都走了。这才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屋里。
一夜无话,直到天边微微起了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所谓黎明前的黑暗,这会子正是人最最困乏的时候。
楚家庄园里头平日里就没有巡夜的侍卫,这会子越发的万籁俱寂,几乎连半丝生息也无。
楚嫣然房间的东窗外,薄纱做的窗纸叫什么东西给濡湿了极小的一块。下一刻,便有细长的竹管悄然探出了头。一缕淡淡的白烟顺着竹管爬了进去,几乎是一脱离了竹管便消失无踪。
屋里头只一个唐韵搬了张椅子守在楚嫣然的床榻边,她已经守了一夜原本便困乏的紧,正半支着头倚着床榻靠着。等那白烟进来了短短数息之间,她便彻底的趴在**,睡得死了。
东窗下那人显然警惕的紧,又等了大约半盏茶方才缓缓挪动了身躯,一闪身进了屋。屋门两边的门轴里头叫她事先放了些油,开关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那人轻纱蒙面,身形娇小一看便是个女子。她身上穿了件薄纱的黑衣,衣服并不合体,便拿了条丝带在腰间紧紧缠了,权且充了夜行衣。一瞧便知道这人大约并不惯常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女子进了屋,先是飞快的打量了一眼。床边小榻上是空的,唐韵脸朝下趴在**睡的正熟。床榻上的被褥摸了摸触手冰冷,显然这里已经长久没有人睡了。
内室里,楚嫣然床榻上的帐幔只掩了半扇。露出她熟睡中一张侧颜。
女子并不敢仔细的去打量,提鼻子使劲的一嗅,只闻到浓郁一股药香很是清凉,只消闻上那么一下便叫人觉得通体都舒泰了。
她眼中渐渐出现一抹恨意,一把将桌上铜兽香炉的盖子给掀开了。另一只手拿了个细白的瓷瓶子,飞快拔了塞子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尽数都倒了进去。
香炉里头,只有泪珠子大小一团银色的**。那玩意散的极快,几乎刚一遇见了香炉中温热的气息立刻就给蒸化了,再没有半丝痕迹。
女子这才放了心,飞快盖了香炉的盖子转身便要退了出去。
“唔……”
恰在此时,床踏上有悉悉索索细微声响传出,夹着女子似乎极其不适的一声低吟。
“碧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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