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求得强援
郑丽君懒懒地靠在绣墩上,有些无精打采地。她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双鬟发式,几朵半寸大小的宝石珠花点缀其中,若隐若现,身上穿着海棠红刻丝缎面一斗珠的袄儿,宝蓝百褶织金襕裙,腰系金累丝嵌宝香囊,娇艳中带着端庄,华贵之余又不失清爽,妆容淡淡,将她的美貌衬托得恰到好处。
然而,她却似乎始终打不起精神来。
她从马车一侧的小柜中取出一封信,再次打开来扫视一遍,便随手丢开了。
那是好友顾文慧派人连夜送给她的信,是向她求救来的。信中并未说明顾家人不许其往赴路王府茶会的原因,但文慧毕竟是她多年的好友,她总不能不管不顾,只好过来一起了。去个茶会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顾家的做法真奇怪。也许是文慧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家中长辈,他们才会下令禁足的?
罢了,以顾家太太宠女儿的劲儿,事后让文慧陪几日小心,事情自然就过去了。今日的茶会,她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若有人听到风声,说她的闲话,岂不叫人气死?!有文慧陪着,至少有个伴。
想到导致她心情不佳的缘故,郑丽君的脸色又再沉下来,眼晴瞥向一旁正在燃烧的香炉,却是三皇子前年所赠的。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相信自己与三皇子是注定的夫妻,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昨日宫里贵妃娘娘命人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顾家的人怎的这么怪?!
就在郑丽君开始不耐烦时,她总算听到了脚步声。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还有婆子在惊呼:“六小姐!您不能出去啊!”“六小姐!六小姐!”“快禀报老太太和太太!”一片吵杂。郑丽君不由得大奇,命人掀开了车帘:“是不是文慧来了?”
红影闪过,文慧一脸惊喜地扑到车前,含泪道:“丽君!丽君!你可算来了!你救了我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情份的!”
郑丽君听得好笑:“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瞥见文慧身上穿的是大红绣梅花的银鼠袄儿,水红马面裙,头上戴的也是用红玛瑙与珍珠串成的梅花簪子,神色便微微一沉。
自己穿的是海棠红,若叫文慧穿大红去,谁是主,谁是副?!这岂不是乱了套了?若哪个有心人知道了宫里的意思,越发要笑话她了!
文慧没留意到丽君的神情,只是喜极而泣,有好友的担保,她今儿总算能顺利出门了!只如光出门是不够的,她还要请好友再帮自己一个忙呢!只要今日事成,她往后便再不用担心家中长辈会逼迫自己嫁给柳东宁了!想到这里,她看向丽君的眼神便透露出迫切来。
丽君察觉到她的迫切,不由得心中疑惑,便问:“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你家里居然不许你出门了?可是又说错了什么话?赔个不是,不就完了吗?”
文慧眼眶一红:“哪有这么简单?!你不知道,我祖母,还有我爹我娘,都逼我嫁人呢!连我身边的丫头都不肯帮我,我好容易才找到人替我送信给你。如今我在家中,是孤立无援,谁都无法依靠,我只能求你帮忙了!”
丽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们要逼你嫁给谁?”她记得文慧的婚事虽未定下,双方却早已心照不宣了。
“还有谁?”文慧撇撇嘴,“就是柳东宁!”
丽君更奇:“他怎么了?你们的婚事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先前你们好得蜜里调油,他对你是千依百顺,只差没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你了。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柳东宁无论家世、相貌、才学、人品、性情,都无一不佳,又与文慧青梅竹马,会拖到今日还未娶文慧过门,已是件奇事,但柳东宁对文慧钟情不变,文慧为何不肯嫁他?
忽然,她心中生出一丝警惕。眼下正是太后给皇子王孙选妻的时候,文慧该不会也是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吧?!
文慧一想到这个,便觉得委屈:“别提了,我以前真真是瞎了眼!
只当他是个好的,没想到他遇到正事时,全不管用!除了哭,就只知道说瞎话!什么都干不了,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他还陷害过小七呢!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丽君对柳东宁的印象是个文雅君子,翩翩有才,没想到实情是这般。不过文慧的婚事与她无关,她只随口应了句“是么”便不多劝了,只是道:“你这样不是办法,真想避开这门亲事,就该好好跟家里长辈说。
你不是说他陷害过小七么?你家里人就不介意?无论如何,正事要紧,这当口,你去茶会做什么?叫了我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不过是你的闺中好友,却不是你的长辈,你的婚姻大事,我哪里能插得进手去?”
“可以的!可以的!”文慧连忙道,“我正要求你呢!”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豁出去了,“你帮我在贵妃娘娘面前说句好话吧!只要贵妃娘娘肯开金口,有什么事办不成呢?!你就当看在咱们从小儿一块长大的份上,看在我们多年交好的情份上,帮我一把,赐我一段好姻缘吧!”
丽君一怔,神色淡淡:“是什么好姻缘,要求到贵妃娘娘跟前?莫非你也看中了哪位天家贵胄?”
文慧察觉到有几分不对,蓦然心惊,忙道:“谁还能贵得过你家那位?我是不敢高攀的,只是”她有些扭捏,“咱们这样要好,若往后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做一对好妯娌,岂不是佳话?”
丽君一怔,心中飞快地回忆起几位皇子的年纪与妻妾的情形,嘴角露出了笑意:“原来如此,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放心,若是这个,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那几个夺嫡不成的皇子,已不成气候,却还要防着他们卷土重来,若能给他们指一位可靠的妻室,就更保险了。她笑问:“你既然有了这个主意,可见是已经看中某个人了,快告诉我!是哪个?四皇子?六皇子?”这两位容貌还过得去,至于二皇子郑王,早已娶妻生子了,自然不在侯选之到。
文慧脸有些发红,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为了报答好友的情谊,她决定先透露仧一点口风:“路上再说,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她凑近了丽君,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正为那个杜渊如烦心么?我有法子,叫她做不成太子妃!”
丽君一听,忙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哎呀,你抓疼我了!”文慧吃痛,“你快放手!”
丽君忙松开手,赔笑道:“对不住,我一时心急了。你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文慧轻抚腕间,心头一阵委屈,但她决定原谅丽君,毕竟正事要紧,她还有求于对方呢:“说来也不难,今儿路王府茶会,她一定会去的。咱们想个法子,买通王府的丫头,叫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个丑,看她还有没有脸面再摆国仧母架子!”
丽君一听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法子,差点儿就要翻脸了,只是近来她修习宫中规矩,学了些养气功夫,才忍了下来:“这算什么?不痛不痒的。”
文慧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她既要做太子妃,自然就该端庄贤淑,仪态万千,一点儿失态之处都不能有。若是仪态有了不足之处,就被人比下去了。你再表现得好些,太后、皇后就会觉得你比她强,再有贵妃娘娘从旁说项,何愁大事不成?”
丽君心中暗叹,若是早两日,此计或许真能奏效,可借如今已她心中忽地一动,嘴角露出笑意,看向文慧的目光里便带了惊喜:“你说得对咱们就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个丑侍郎府的大门跑了几个人出来,其中一个是顾家的管家,他在车前谨慎地道:“六小姐,老太太让你进去,说有话要嘱咐你。”
文慧手上一抖,正要回绝,丽君却道:“你去吧,顺道把衣裳换一换。有我在这里,你家里人不会拦你的。”
“衣裳?”文慧愕然,但随即留意到丽君身上的衣裙,心里就明白了,却难免有些委屈,“这是我特地为茶会新做的,因路王府赏的是红梅,我还叫人在衣服上绣了梅花呢。”
“所以才要你换呀!”丽君笑道,“赏的既是红梅,你穿大红,已是撞了色,再绣上梅花,是叫人赏梅呢,还是赏你?快去!”
文慧不情不愿地,只是记得自己还有求于丽君,况且只要对方愿意为自己在贵妃娘娘面前说项,就算穿的衣裳不起眼,就算朱景城没法在人样中留意到自己,也不要紧了。
她乖乖回了府中,只是害怕祖母斥责,便先回房换了衣裳。这回新做的衣裳有很多,她想着要避免与丽君的衣裳撞色,便换上了湖色缎面一斗珠的羊皮袄儿,杏色绣花马面裙,头上也戴了新打的蝶恋花珠冠,再清新不过了,绝不会夺了丽君的风采!
出得院门,她却是没法再往前走了。于老夫人带着蒋氏,就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等她。
文慧咬咬唇,端正一礼:“祖母,母亲,文慧不孝话未说完,就被于老夫人打断了:“这些废话不必多说了!我问你,你可是铁了心要逆我们的意了?!”蒋氏听得脸色一白,落下泪来:“慧儿呀,你怎能这般糊涂?!东宁有什么不好呢?知根知底,你姑姑又疼你,你就不能听母亲一句么?”
文慧扁扁嘴:“那母亲为何又不能听女儿一句呢?!明明您答应过的”想到周围没有一个亲人肯支特自己,她便说不出的伤心,“您就让我去吧!是好是坏,我都自己担着!不会叫你们操心的!”
于老夫人冷冷一笑:“若果真如此就好了!”她盯着孙女儿,“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去茶会,便去好了。只是不管在茶会上,你能否心想事成,但几有一点出格之处,你就不必回来了!就当顾家的六小姐,在茶会之后便急病而死!活下来的,不再是顾家的女儿!”
文慧惊愕:“祖母!”蒋氏也慌了:“婆婆,慧儿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媳妇会好好教她“你还教得少么?!”于老夫人冷哼,“慌什么?我只说若她在茶会上的言行有出格之处,才不认她罢了。
只要她规规矩矩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蒋氏这才冷静了些,看向女儿,眼里都满满了泪水:“好慧儿,你祖母是认真的,你可别犯糊涂文慧想起郑丽君的许诺,觉得底气很足,便勉强笑道:“我不会乱来的。我好歹在京中也向有美名,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自己的脸?”
“你若真这么想,倒是我们顾家的造化了。”于老夫人仍旧十分冷淡,“只是你要牢记,你先是顾家的女儿,才能有今日的体面,若没了顾家,你什么都不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仗着长辈们疼你,便任性妄为!”
文慧心头一阵委屈,嘴上应了“是”,心里却道:等我成了东平王世子妃,你们就知道今日说的话有多离谱了!
文怡站在前院,手脚冰谅,忍不住低头呵了呵手。蒋瑶走过来道:“远远地瞧见人影,大概是要预备过来了。你冷么?能不能受得住?”
文怡点点头,又道:“五姐姐与十妹妹已经上了车了,车里生了炉子,要暖和些,你也上去吧?”
蒋瑶摇摇头:“原本就说好了两人坐一辆车,我挤上去了,你也上不了,若叫姑妈瞧见了,难免又要说我娇气,连一点儿冷风都受不住,倒不如继续在这里等。”她往后头看了看,“这家的下人真真是势利眼!见是我们两个,就拖拖拉拉的,半天也没将车赶出来!”
文怡安抚了她几句,想起出人意料前来的郑丽君,便问她:“你的奶娘昨儿可在?”
蒋瑶冷笑:“昨儿说是家里传信过来,小孙子生病了,问我讨了假,连夜出去的。方才我已叫人回家找她,看她的小孙子是真病还是假病!”
文怡皱了皱眉:“若是假的,定是六姐姐让她传了信出去。今儿的茶会咱们要仔细些,把人看紧了,可别让她做出什么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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