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若有所思之际,他又补了句,“让老奴握着这半份宝库秘钥,也是不想三大派轻易改朝换代。只是先皇只怕也没想到局势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三大派虽没有干出改朝换代之事,赵国自己轻启战端却把自己逼得走上了亡国路。老奴守得住宝库,却守不住这偌大的赵国。”
若是之前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会让海无极受刺激,这分明是指责他不该妄启战端。
然而现在,亲眼见识了诸葛迟的本事,人家实力摆在那,海无极也难再发出问罪的话来。
眼前他只想搞明白一些事情,好比这满地的尸体,死的皆是三大派的高手,连三大派的太上长老也在顷刻间命丧这大总管之手,这位大内总管的势力可想而知。
海无极弯着嘴角发问,“皇曾祖叮嘱皇爷爷,皇爷爷叮嘱父皇,父皇又叮嘱朕,皆言要善待你,如此看来,皇曾祖、皇爷爷还有父皇都知道你深藏不露的本事,唯独朕不知道,不知你是想有意隐瞒,还是觉得朕不如祖宗、不配知道?”
诸葛迟老迈声音道:“陛下,都这般处境了,计较这个还有意义吗?先离开这吧。”
海无极情绪有些激动,“当然有意义,若早知你有这般本事,想必有办法为我赵国大军解围,我赵国又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诸葛迟摇头:“陛下想多了,不管老奴能不能为大军解围,老奴都不能出手,否则不但是老奴活不了,还得连累陛下。如今陛下和太后兴许还有条活路,一旦让外人知道老奴的底细,不但赵国要飞灰湮灭,也是把陛下和太后送上死路,缥缈阁不会放过我们,天下再无我等立足之地。”
“这件事,前先皇不敢泄露分毫,先皇也不敢泄露分毫,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海无极略显悲愤:“那为何要瞒着朕?”
看他一副不把事说清楚不肯走的样子,诸葛迟很无奈,“早年,老奴年少,蒙老圣驾赏识带在身边调教,因修行天赋尚可,遂走上了修行一途。老圣驾在世时也未曾想到老奴会有今日之修为,但老圣驾待老奴如半子,临终前将老奴托付给了前先皇。”
“皇宫大内搜罗天下奇珍时,偶得遗落在世间的缥缈阁管控的禁物,此物一直在宫中秘藏,知情者一律灭口。老奴修为遇到瓶颈难以突破时,前先皇让我暗中服用了此禁物,之后果真一举突破。无论是前先皇,还是老奴,对此事皆守口如瓶,不敢泄露分毫。”
“前先皇临终前,将老奴的情况告知了先皇。”
“到先皇临终前,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摆在了眼前,老奴已历三朝,继续在宫中待下去,寿限是个大问题,再在世人眼中活下去,超出了金丹期的寿限,必然会引起缥缈阁的注意。”
“有些事情已经不适合再代代传下去,先皇不告诉陛下,自然有先皇的打算,也是为了陛下好,并非老奴有意隐瞒。只是世事多变,老奴这点事最终还是在陛下面前暴露了。”
“陛下和太后切记,老奴的事决不能泄露,否则难有活路。”
“活路?”海无极略显自嘲的面露惨笑。
诸葛迟:“陛下,走吧,这京城守不住了,离开这京城,先找地方躲躲,等避过了这段风头再说。”
海无极回头看向商幼兰,“儿子没用,要连累母亲一起浪迹天涯。”
商幼兰牵强摇头:“总比丢了性命强。”
诸葛迟:“太后不用受这奔波之苦,老奴会安排人将太后送到长公主那边去,长公主再有怨言,还不至于苛待自己的母亲,至少比四处奔波的强。”
商幼兰沉默了。
海无极则回头看向了宝库,“这里面的东西,谁入主此地便留给谁好了,带在身边是个累赘,会让人念念不忘!”
能说出这话,说明他自己也知道这京城守不住了,不走不行了。
诸葛迟:“所以老奴才杀了他们,东西已经被他们带走了,里面该带走的东西,陛下可放心带走。”
海无极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后,三大派的其他宿老再次被‘请入’这地宫,但凡进来者,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
后来,三大派的其他弟子因迟迟不见本派高层,前往地宫寻找,结果发现宝库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出来后追问海无极,这边推说不知道,并很惊讶的样子,说打开宝库后,三大派掌门得到东西后,就让他们出来了,这边也不知道三大派的高层去了哪。
三大派弟子有点懵,没听闻什么打斗动静,做梦都没往海无极能解决掉那些高手头上去想……
京城果然是守不住了,关键是都知道赵国精锐大军覆灭,军心士气全无,根本没有抵抗的意志。
最重要的是,各门各派跑的跑,投靠晓月阁的投靠晓月阁,连三大派弟子找不到本派高层后风闻敌军来袭,都提前跑了,没有修士帮忙固守,这京城如何守的住?
晓月阁率领的叛军一到,轻易攻入城内。
赵国百官在皇宫外跪地乞降,玉苍率领大军冲入皇宫内,赵皇海无极已踪迹全无,后宫佳丽吊死一片。
几乎座座佳丽寝宫都有吊在梁上香消玉殒的人儿,生前美丽如花,死后却是面目狰狞,个个吐着舌头。
能看出,许多人生前都有挣扎的迹象,不想死,可是有人要她们死,她们不得不死,生前的荣华富贵皆在这一刻化作了梁上悬吊的晃荡和不甘。
人太多的话,没办法带着这么多人悄悄逃离,只能带少部分人离开,剩下的都得死。
这块国土,这座京城,这座皇宫,都可以给别人,唯独住在这皇宫里的女人不能给别人继承。
饶是玉苍见多识广,见到这些个吊死状况,亦头皮发麻,转身离开时,唏嘘摇头……
金州府城,刺史府内一片忙碌,主人归来,重新打扫修葺。
府外来了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荆钗布衣的老妇人,两个束手而立的下人陪同。
没一会儿,海如月提着裙子飞奔而出,看到马车旁的老妇人后顿了一下,目光上下打量,似乎因对方的装扮而惊讶,又快步下了台阶,对着老妇人牵强笑道:“娘!”
没错,这裹着头巾、平民装扮的老妇人正是赵国太后商幼兰。
商幼兰也笑了,可笑着笑着就哭了,突然悲呛道:“月儿,赵国亡了!”
不用提醒,海如月已经知道京城被攻破,可是之前并无任何感觉,此时却愣了愣,转瞬热泪夺眶而出,张开双臂和母亲抱在了一起,两个女人一起哭泣,一起哭的一塌糊涂。
远处一家拐角处的客栈窗口,修了眉毛、刮去了胡须、抹黑了脸膛的汉子远远看着这母女相见的一幕,满是不忍地缓缓闭上了双目,一切是是非非皆恍然如梦。
他不是别人,正是亡国之君海无极,从今往后他也不叫海无极。
边上陪同着一名目露精光的老头,俭朴布衣,身子笔挺,只怕知道此人身份的人都很难相信此人是赵国大内总管诸葛迟!
满脸褶皱不见了,背也不驼了,老态龙钟的样子消失了。
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在旁提醒了一声,“东家,可以放心了,走吧。”
海无极睁开双眼,目睹远处门口的母女进门后,慢慢转身,晃荡着衣袖而去,留下一声叹息:“玉瓦金瓯红尘客……”
武历五三三年初,赵国灭亡!
赵国领土一分为二,燕国占了一部分,大部分为赵国叛军所占。
叛军攻破京城不久,拥立新君登基,国号为,秦!
缥缈阁派人验明镇国神器商镜后,准许‘秦’立国。
新君祭拜天地,亮出祖宗名讳告慰先祖在天之灵后,众人方知,晓月阁居然是三百年前覆灭的前秦余孽,令天下人震惊不已!
紫金洞,掌门宫临策归来,终于在山中幽静之地与牛有道再次见面。
两人相视一笑,牛有道挥手请他亭子里坐。
亭子里坐下后,宫临策瞥了眼庭院门口的匾额,只见上面换上了“茅庐别院”四个字,好笑道:“你倒是痛快,不经同意就把茅庐山庄给搬这来了。”
牛有道抬了抬手,示意沏茶的管芳仪靠边站,自己亲自动手招待贵客,边斟茶倒水,边笑道:“难道不应该吗?”
宫临策没接这茬,问了句,“伤怎么样了?”
“好了。”牛有道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宫临策手指拨弄着茶盏,“听说了没有,晓月阁那帮人居然是前秦余孽。”
牛有道颔首,“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听说都难,实在是出乎人意料。”
宫临策感慨道:“隐忍三百多年,就为了这一个目标,谁又能想到。”说罢摇头,端茶品尝了一口后,略显玩味道:“秦国新君可是你的学生,不知你作何感想?”
牛有道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当初玉苍说那小子是晓月阁阁主,我还将信将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小子,不适合做皇帝,今后把持秦国朝政的恐怕是玉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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