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兄言之有理。”
王伦笑道:“既如此,我让开去路便是。”
牛魔王大喜过望,“王大仙,你果然是有德之人,有福之仙。”
他卖力吹捧了几句,便要闪人,却见王伦依然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面色不禁沉下来,冷若冰霜:“你究竟是何意?”
“误会,误会。”
王伦满脸无辜:“你看,我让了,又回来了,我又让了,我又回来了。
牛兄,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总不能为了行个区区方便,让一次路,就永远让下去,甚至让我自己无路可走吧?”
“耍我?你找!”
牛魔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对牛眼瞪的像铜铃一样大,甚是灵动。
他身体虽然僵硬,那对瞳仁却活动自如,移至斜下角后,用余光打量和判断着身后之人所处位置。
一声叹息在他背后响起:“唉,本来是要把你留给大圣的,岂料你对我也动了杀意?
当然,你此刻心中腹诽,我亦知,就当我虚伪好了。
牛兄,你请我来吃唐僧宴,自己却掀了桌子,演出一场闹剧,既吓坏了宾客,又险些伤了道友,怎好意思继续——施恩图报?”
说罢,王伦从他身后走出来,绕至正前方。
他伸手抚上他的牛角,这份轻柔的力触碰其瞬间,牛魔王的身体自脖颈以下骤然分离,向后倒去。
他的头颅留在原处,被王伦单手拿捏着,正对其道:“你千错万错,便是不该对我动了杀意,否则,以你的实力,至少还可以多活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才会死在大圣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是了,你的元神居于泥丸宫中蠢蠢欲动,怕不是还在等待机会,只可惜,对于你这种不上不下的妖怪,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经验的,又怎么会错过呢?
大圣,你来的正是时候,要不要挫骨扬灰,将他形神俱灭,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着,王伦将这颗牛头抛了过去,被孙悟空一棒挑在半空。
“孙悟空,我都成这副模样了,念在你我结拜一场,便放我一条生路吧?”
牛头张口,瓮声瓮气的求饶道。
“孙悟空,我若是你,便不会放过他。”
迎着瞪过来的牛眼,王伦笑曰:“你可知道,若是没有我的出现,在观世音菩萨给你安排的剧本中,紫霞仙子将会永远与你告别,死在牛魔王叉下。
而你即便事后泄愤杀了他,也只能像条丧家之犬一般,失去人生乐趣,一路无话,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最后吃斋念佛,枯坐至天荒地老。
孙悟空,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大彻大悟,是你想要的吗!”
“闭嘴!”
金箍棒如臂指使,一抽一点,牛魔王一颗大好头颅便被其踩在两角中间,踏于地上。
孙悟空棒指王伦,“紫霞何处去也!”
“紫霞、青霞二位仙子以及至尊宝,他们三人只不过去了你来时的地方。”
面对恫吓,王伦不紧不慢道:“五百年后,断龙石前,孙悟空,你忘了白晶晶,至少还有紫霞可以替代。
但是,至尊宝可不像你这般,有那齐人之福,他唯一能够拥有的,只有白晶晶。”
“五百年后……”
孙悟空喃喃道:“不可能。”
他露出一嘴獠牙:“你没骗我!”
王伦朝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努了努嘴,“不信你自己看,牛魔王身上应该还有一具月光宝盒。”
孙悟空将信将疑,但还是有所行动。
金箍棒斜插这具无头尸体身下,将之挑上半空。
他使了一股震劲,那尸体上的披挂顿时四分五裂,其中有一样事物径直跌落下去,被他一眼望见,吸入手中。
无需细察,孙悟空也知道手中的月光宝盒如假包换。
在强大的证据面前,他的心灵轮番受到冲击,不仅金箍缓缓箍紧,一身实力也控制不住轻重,一下便将牛魔王之颅跺的粉碎。
“唉,孙悟空大战观世音这幅画面,我怕是暂时看不见了。”
王伦一边摇头,一边朝着不远处的空气中道:“菩萨,我说的对吧。”
“悟空,为师在这里,快些过来,随我一起拜谢观音姐姐的再造之恩。”
婆声响起,却是——头戴毗卢帽,身披大红袈裟之人,把一双手扮做喇叭在深情呼喊,不是唐僧是谁?
在其身后,悬于空中,端坐莲台,瑞气万千的,正是观世音菩萨。
“好个天魔,果然如传说中那样巧言令色,舌灿莲花。”
观世音菩萨道:“悟空,你既已放下人世间的一切,大彻大悟,又岂能再度沉迷于虚假妄言之中?
还不速速醒来,与我一起将此魔就地正法,免得被他逃出去后为祸苍生。”
“师傅!观音大师?”
孙悟空将月光宝盒攥的紧紧的。
刚刚自头疼中缓解过来,又骤然遭遇死人复活这等离奇之事,更有观世音下凡要亲手伏魔!
他头昏脑胀,不禁退了半步。
“大圣。”
面对观世音菩萨凭空捏造的“天魔”一说,王伦则笑道:“方才你请我看了一出精彩,在下本无以为报。
只不过,上天兴许瞧不过去,不容扫兴,便降下菩萨,欲让我行那效仿之事,以做回馈。
区区不才,班门弄斧,大圣莫要见笑。”
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旁观之余,大圣也可思索一下,若对面站着的是唐僧,那锅里煮着的,可不也是唐僧?
从来只听闻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哪有他这般不当人子?
生生世世卖与佛家为奴不说,还恬不知耻,反以为荣。
大圣顶天立地,当羞与为伍才是。”
笑谈间,王伦已经踏入了一片光环笼罩之处。
他将自己大方的展露在观世音菩萨面前,饶有兴趣的道:“菩萨,你说我乃是天魔,那便是天魔,何人敢驳?
我既在此处,授首在即,菩萨却不动手,莫非,是等着在下自戕不成?”
“悟空,此魔出身神秘,莫说是你,若非如来佛祖开坛讲法,道出其来历跟脚,我亦不知其身份。
他神通盖世,刁钻狡诈,擅攻人心柔弱,操持因果是非,以愚弄众生为乐,颠倒黑白为趣。
你一时不察,受其影响,既是情理之中,亦在情理之外。
须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念你历劫归来,境界不稳,又是初犯,便允你戴罪立功。”
出乎在场中人意料,本该第一时间行那霹雳手段,将天魔降伏的观世音菩萨,不仅没有出手,反而对身前的王伦置若罔闻。
她眼中仿佛只有孙悟空一人,“唐僧因你之故,已经走了一遭地府……”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王伦突然开口道:“关于你前面说的内容,毁谤也好,事实也罢,其实我都懒得反驳。
你对孙悟空的策略是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又或者是推心置腹,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在我眼里全不新鲜,究其根本,亦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洗脑手段。
若是仅此而已,也就罢了。
但我瞧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是要把我的责任全都丢给孙悟空?
区区表示:很不乐意。
明明当事人、凶手就在这里,你却不顾我的意愿,强行转移、抹杀事实、颠倒黑白。
既造成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假象,又能顺手补完洗脑之术,堪称是一举数得。
不过,菩萨,大约你也没想到,你自以为得计,其实也在自曝其短,欺软怕硬的本性在下实是一览无遗。
说到这,悟空,我前面说要回请你看一出精彩,这段对话不如就当做是一出文戏,而武戏,现在正式开始。”
说罢,王伦枕起右肘,做琵琶按弦状,装腔作势,五指连弹。
其身侧顿时浮现出雨点般密集的能量珠,朝着半空中的观世音倾洒过去。
这只是第一波。
王伦眼神清明,却看也不看后果。
只是把自己当做炮台,随着脑海中回响的《小刀会序曲》节奏,输出特征不一的能量洪流,尽情的舒展胸臆。
什么刀枪剑戟,灿若霜雪;
什么水银大炮,尖啸圆润;
什么飞星流矢,暮卷珠帘;
什么赤龙冰凰,生姿百态;
什么……
一丈,两丈,十丈,百丈……
范围愈来愈广。
王伦一人成军,其背后、身侧左右、上下高低,早已容纳不住,无限蔓延出去。
位于观音脚下的唐僧见势不妙,早在第一时间便溜至孙悟空身旁,感叹眼前这一幕,曰:“壮哉!观音姐姐这次遇上对手。
悟空,你也别发呆,和人家学学,西天取经,命途多舛,多学一份本事,将来便多了一份顺畅呐!”
但见:
王伦和观世音菩萨距离之间,空气如有实质,呈琉璃状,矞矞皇皇。
外部云涌雾集,处处显大气磅礴;
内部影影绰绰,偶然现一鳞半爪。
唐僧摇头晃脑,瞧的如痴如醉,半点没有替观音姐姐担心的意思。
他说的话有没有被孙悟空听进心里,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是,孙悟空经他出声提醒,或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沉淀,双目中,又重新绽放出了神彩。
他不看战团,而是低头瞧了一眼手上的月光宝盒,又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人造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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