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圣山,封闭主殿开启,千余年无人居住,却仍旧威严肃穆,没有半点破败之感。
内室之中,莫语盘膝而坐,对面蒲团上是星辰剑主,一袭青色长袍,将他整个身影遮掩在内,唯有一双眼眸露在外面,平静中透出着淡淡欢喜。
“剑宗后继有人,本座终归没有愧对先辈,即便散去,亦能心安了。”声音温暖平和,便似家中长辈,星辰剑主看来,毫不遮掩目光中的欣慰。
莫语停顿一下,道:“我应该称呼您第一剑主,还是上任宗主大人?”
“上任宗主已然殒落,只余一具残魂而已,你还是称我为第一剑主吧。”星辰剑主淡淡一笑,表现豁达,对莫语能够察觉到这些,丝毫不感到惊奇。
莫语点点头,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第一剑主放心,既已成为剑宗之主,晚辈保证,绝不会让剑宗在我手中败落。”
星辰剑主眼眸顿时一亮,得到这份承诺,他心中便再无半点担忧,其气息开始快速消散,数息后仅剩一袭青袍落在蒲团上。
残魂大限已到,即便莫语也无力挽回,他心头轻叹微微低头,向这名值得尊敬的剑宗先贤致意。对于自身当年为何突然殒落,星辰剑主没有多说,想来是他不愿让剑宗背上沉重的仇怨负担吧。长身而起,莫语推开窗户,一眼望去可俯瞰大半剑宗山门,一股胸怀天地之感油然涌上心头。
进入中域大陆以来,步步凶险,一直心存敬畏,战战兢兢。
何曾想到,今日已为剑宗之主,跻身大陆巨头之一。
回首一想,你们都还好吗?
……
大陆疆域无尽,极少有修士可以踏遍,但真正占据位面绝大部分地域的,却是汪洋大海。深海中漆黑一片,巨大的水压,足以将七阶修士轻易碾压成肉饼,能够生活在这里的海兽,都是实力极其可怕的存在。
三头通体银鳞,身体足有百余米长的凶恶怪鱼,饱餐后正趴在礁石中休息,身为这片海域的领主,它们的气息足以吓退任何闯入者。
但在这时,三头银鳞怪鱼同时睁开双眼,露出阴冷寒意,它们同时察觉到了侵入者的气息。感到自身威严受到冒犯,三头银鳞怪鱼巨尾一扫掀起一片暗潮,稍显扁平的身子,如箭矢般怒射而出,其速度快的惊人。
黑暗的海水中,一只只拳头大小的黑影缓缓飘动,当银鳞怪鱼靠近后,惊人一幕顿时出现。黑影蜷缩着的身体伸展开来,赫然是一条条身体扁平如纸的海鱼,黄豆大小的眼珠内猩红闪动,残忍、冷酷、毫无畏惧。
“噗”“噗”……连串闷响,是它们身体切开海水的声音,朝向三头银色怪鱼,疯狂围杀而去。
痛苦嘶吼很快响起,一股股血水喷涌而出,将大片海水染红。很快,三只银鳞怪鱼巨大的身体便停止了挣扎,它们身上多出了无数条细小的伤口,不时轻轻张开。
一条条扁平到极致的海鱼停下,分出一部分拖着银鳞怪鱼的身体,向后方快速离去。剩下的则开始吞吃在战斗中死亡同伴的身体,直到将海水中最后一滴鲜血都过滤干净,它们身体再度蜷缩起来,继续向前漂行。
距离此处百余里外,有着一座极大的海底深谷,一条条体积动辄上百,乃至数百米的巨大黑影在周边海域严密巡视着。无数猎物的尸体,被一群群扁平海鱼拉扯着送入其中,隐约可以听到声声痛苦的低吼,自深谷之中传出……
……
一座百余里大小的孤岛,若从高空看去,岛屿形状赫然是一把长剑。岛上有着淳朴的原住民,世代生活在此,从不离开。
半年前,岛上多了一名外来者,英俊而冷漠,轻而易举俘虏了岛上许多适龄女孩的芳心,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走进到他古怪的生活里。
“勋凉大哥,我又给你送吃的来了,爹爹他们这次从海里回来,捕到一只好大的海龟,据说是大补的东西,炖汤喝最好不过。我可是偷偷吧家里分来的一半海龟肉都给用了,你一定得全部喝完才行。”
“隔壁家的刘叔,前段时间送给我一条土狗,长的可爱极了,我叫它阿黄。等阿黄再长大点,我就带它一起来看你。勋凉大哥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阿妈这段时间都在教我做菜,人家学的可认真了,等以后你有时间了,我一定做给你尝尝。”
穿着粗麻衣裤的娇小女孩,皮肤微微发黑,却越发显得活力秀眉,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更是惹人喜爱,絮絮叨叨不知说了多久,她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不过勋凉大哥放心,我专门做了保温,汤现在喝刚刚好。我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记得一定要喝干净哦。”
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蹦蹦跳跳的去了。
待她身影远去,勋凉如枯木般的身体终于动了,看着身边被小心包裹好的陶罐,他皱了皱眉头,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应该救下她来,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停顿了片刻,他还是将陶罐取过打开,喝着鲜美的肉汤,冷漠凌厉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温和。
……
天空中飘着洋洋洒洒的冰粒子,温度低的可怕,喷出一口气,似乎都能冻成冰落在地上。
“荀昭师兄,掌教唤你过去。”穿着貂皮长裙,带着毛茸茸可爱帽子的女修低声开口,秀眉脸蛋上浮现了几分红霞,更添几分秀美。
气质温和青年转过身来,拱手道:“有劳师妹了。”
嘴角处,那份暖暖的笑容,似乎令空气中的寒意都削减了许多,女修连连摇头,脸蛋却更红了几分。
青年转身,向远处那伫立在雪峰之巅的大殿走去。
“听说荀昭师兄,要被选入冰神殿了。”
“啊!师兄入宗才两年,居然就有进冰神殿的资格了。”
“真的,这事半月前就定了下来,师兄通过最后一次考核,现在掌教召唤,为的应该就是这事。”
“荀昭师兄果然优秀啊,也不知道谁运气好,最后能跟师兄走到一起。”
听得身后女修压低的交谈声,荀昭轻轻摇头,他目光落在宗门最深处,那座常年冰雪覆盖的山峰上,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温柔。
“老师,很快我就能站到您面前了,只是……您真的出现意外了吗?”眉头轻皱,荀昭略一吸气将这念头压下,神色恢复平静。
……
华美庭院中,一名美妇坐在主位,云鬓高耸罕有修饰,眉心处一点朱红,将她周身威严驱散了大半,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柔媚。
看着下方爱徒,她犹豫一下,道:“玲珑,婚事是太上供奉与宗主亲自定下,为师也无法替你推脱……胡家二少这些年表现也算不错,深得太上供奉喜爱,下嫁于他倒也不算辱没了魔。”
下首立着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她微微低头看不清样貌如何,但那剪裁得体的长裙,却将她丰腴柔美的娇躯展露无遗,足可知必定是那美若天仙的人儿。
“老师,这桩婚事,我绝不可能答应。”
“玲珑!”美妇声音加重了几分,但最终还是不忍重口说她,“婚期还有一月时间,你好好想象,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丫丫想想,她慢慢长大,你想她一懂事便要接受没有父亲的事实吗?”
女子沉默半晌,敛衽一礼转身向外行去,但深埋的记忆却被老师引起,脑海不由浮现出那道挺拔身影。
这些年,你还好吗?
……
湛月快步走入书房,看着那负手立在窗旁的身影,心底深处再度浮现出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她停步恭谨拜下,“湛月,参见宗主。”
“起来吧。”
莫语眉头轻皱着,在她面前,没有遮掩心中的情绪,取出一枚玉简,扬手抛出,“这个地方,你发动宗门势力去寻找,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它的位置。”
湛月接过玉简,灵魂微扫,心头不由一震。
玉简中只有一副图影,绵延山岳上,高大背影负手而立,夕阳西落,竟似被他踩在脚下。
虽然只是一副凝固的画面,但那股无言的威严霸道,且让她心神巨震,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将拱手行礼,“我马上命人去做。”
莫语点点头,有剑宗出手,花费一些时间,找到这里应该不难。如今,他已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也是时候回应当初的那份请求,而且他心中也一直有一个声音,督促他要到那里去。
想必这一日,已经不远了。
敛下心思,见湛月没有离开,莫语道:“还有什么事?”
“近期宗门内一些紧要的事情,需要宗主您亲自裁定。”湛月取出十几块玉简,不重要的事情她早已筛选出来,交给别人处理。
莫语随手拿起一枚,却是一封喜宴请柬,百花宗太上供奉嫡孙成婚,邀请剑宗派人前往。作为与剑宗关系亲密的大型宗派之一,虽然不是剑宗附属宗派,但为维系两宗关系,这也是应有之事。
随便扫了几眼,莫语便要将玉简放下,随意指派剑锋掌剑之首前往,表明意思即可。但在这时,他脸色突然一变,又细细扫过,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新人的名字……水之珑!
莫语放下玉简,眉头已然皱紧,是重名?又或者,真的是老师?
湛月心头惴惴,小声道:“是百花宗的婚事,宗主您怎么了?”
莫语回过神来,“没事。”他略一停顿,又道:“此事不必再做安排,本座要亲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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