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雪早早赶到公司，把公司副总裁、几位总工程师和公司法务部门、品牌策划部门的负责人都叫了过来，先开了一个小会。
尽管技术人员已经反复强调他们都是按国家相关规范进行施工的，但佳雪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时，在场的人还是很有些意外。
行业竞争大家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么以人命为代价的还真是少。
被查出来，那是刑事案件啊，绝对构成杀人罪的了。
胡工喃喃重复说：“扣件、扣件……”
佳雪说：“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那么下一步他们的计划显然是要把消息散布出去，给德诚的正常运营造成最大的坏的影响。”
这下大家都头痛了起来，一时整个房间静默得掉落一根针都听得见。
大家并没有想到好的办法，自然还是沉默为主。
不过佳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直接安排说：“这样，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工人们都团结到我们的身边来，让他们充份地信任我们、仇视对手。只可惜现在手上的证据还不是很充足，直接跟工人们说的话，他们未必那么信服，就起不到约束他们行为的作用。丁总，你跟胡工一起，召集在场的所有人员开现场会，就以查找事故原因为题。”
丁总意外了：“这怎么听起来像是要找工人的事儿似的？”
这不是为丛逐雀吗？他们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一场风波，公司不仅没有安抚他们的情绪，反而站出来指责他们的不是？
这节奏不对啊！
佳雪说：“你们反复跟我强调，所有的流程都是合乎规范的，合不合乎规范，活是工人们自己干的，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让他们自己发现问题，比我们告诉他们有问题，要值得信任得多。”
所有人都立即点头。
辉悦馨园的管理严不严格、对安全生产重不重视，没有人比工人自己更清楚了，现在出了这事，管理人员敢说他们一直严格按规范管理的现场，那么，从工人身上查找事故的原因，也是没什么争议的事情。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佳雪与大家一起赶到了工地现场。
昨天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今天就一大早被从员工宿舍揪出来，要找出事故原因，工人们都还是很有抵触情绪的。
不过工地安全负责人林工一席话把大家都说得没脾气了：“安全的事情公司一直在抓，三级教育你们每个人都参加了，对安全的东西懂不懂？可是你们平时重不重视？项目部几乎天天在提点安全的事情，可到头来却出了这种事！你们自己想想，这模板支的，是公司偷工减料了吗？是没有按程序施工了吗？是违反操作规程强行指挥了吗？”
现场沉默了下来，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唱的黑脸，就要有人唱红脸，副总裁丁总站出来说：“现在之所以召开大家开会，也并不是要追究大家的责任，而是把事故的原因找出来，对内对外，尤其对你们死去的同事，有个交待。”
林工继续说：“这是公司领导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相信大家也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害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项目部已经把所有的程序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当时的模板支撑方案没有问题，钢管是用的xx钢铁公司的，你们一听这个牌子，也该知道是什么质量了吧？现在已经再次送验，也并没有发现质量问题，就是说，材料、技术、方案，都不成问题，那问题是出在了什么地方？”
工人们也很疑惑，不明所以。
这时，公司分管安全的总工程胡工拿出一份材料，一脸沉重地说：“据现场的情况分析，问题可能出在扣件上，坍塌之后，我们发现很多的扣件都损坏了，这有两个可能，一种是扣件上的螺丝被人更换成有问题的了，第二种是扣件并没有拧紧。所以这才是我们一定要召集所有人开会来寻找事故原因的道理。”
此话一出，工人们立即开始交头接耳。
胡工继续说：“你们是工作在第一线的人，施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扣件或者仅仅是上面的螺丝被人更换过？有没有拧紧？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做手脚？这些，都需要大家一起好好地回忆一下。”
佳雪静静地坐着，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睛却不时从木工班组长胡进宝的身上瞟过。
她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尽管她什么也没有说过，但是德诚集团继承人的身份，还是让胡进宝大感压力，他忍不住站出来解释说：“我是木工的班组长，模板是我的工人支的，不过我一直盯得很严的，真的没有人敢动这个手脚。”
佳雪看他说话时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他了。
毕竟他不是真正干活的工人，收买他远没有收买一个工人来得更加容易、直接和不引人注意。
而且，事后，一个农民工，显然比一个小老板，要容易处理和拿捏得多。
既然事故的起因可能是出在木工身上，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大难的工人们，被后怕、愤怒等情绪紧紧地环绕住了，都不用等公司的领导们说话，他们就先向胡进宝发难了：“胡老四，你可不要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啊！”
“说话可得负点责任，现在很可能就是你们活没干好害大家死了那么多兄弟，你们还想一推六二五？”
瓦工老板刑质彬说：“老四，我手下可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乡里乡亲，我这把好好的人带出来，送个骨灰盒回去，我是要跟他们的家人交待的，连个事故的原因都没有，叫我怎么再面对父老乡亲？”
这时有工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们瓦工班，他们水电工班都死了人，就你们木工班没事儿，还说你们事先不知道危险？”
“你们活干得好不好自己心里知道，却瞒了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敢情摔的不是你们不疼是不是？”
胡进宝的脸色立即难看了，他没有跟这些人说话，而是看向了丁奇：“丁总，这算是把我推出来承担工人们的怒火吗？”
丁奇自然摇头，伸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示意大家冷静：“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是猜测，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认为胡进宝的工作没做好，毕竟他对工作什么态度，你们跟他共事这么久，应该是比我们还清楚。现在我们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这起事故很大的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所以我们才会召集所有人开会，目的是为了一起回忆有没有可疑的人员或者可疑的行为。”
有人去拧松螺丝，或者是更换螺丝，不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现在工程在上主体，几乎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都不会断人的。
更有严格的保安措施，防止偷盗之类的事情。
在座的都可能是目击者。
在大家开始回忆、思考的时候，佳雪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你们都对自己的工作有信心，就更说明这件事的不寻常。叫大家过来，就是觉得很可能并不是大家工作上的失误，而是有人故意针对德诚，希望借着安全事故，把德诚搞跨……德诚怎么样，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来解决，但是他们这样拿大家的性命来成全他们的龌龊目的，就让人无法容忍了，我们一定要齐心合力找出幕后的黑手来。”
大家纷纷点头，一时间回忆起各种相关不相关的细节。
佳雪见有用的基本没有，又说：“如果真是有人与我们做对的话，不出意料，下一步肯定是煽动甚至是收买你们，让你们把事故的具体情况捅出去，目的无非是整跨德诚。”
她这话一出，工人们不乐意了，纷纷表示不会让凶手得逞。
这敢情是拿他们的命不当命，回头还拿他们当枪使！
现在能不能查出凶手来不重要，但是他们的态度如此，佳雪今天的目的便达到了。
这时有细心的人忽然问：“胡进宝，你手下的冯二毛呢？”
出事之后，工地第一时间派有专人安抚工人的情绪，另一方面也是在监督大家，防止消息走露。
除了躺在医院和死了的，工人们今天基本全齐了，木工班组少了一个人，本来就是件非常可疑的事情。
这时与冯二毛一个宿舍的，水电工小瓦突然觉得全身的寒毛一竖，脱口叫：“不会就是他在捣鬼吧？！”
大家被这话吸引，纷纷问：“怎么回事？”
“你发现什么了？”
“你想起什么来了？”
水电工小瓦弱弱说：“前天晚上冯二毛说上厕所，很久都没有回来……”
就是说，他有作案时间，很可能通过小门溜进工地，半夜去拧松了螺丝。
第二天一早就验收了楼面的钢筋然后浇筑混凝土了。
而模板和支撑，之前就有过验收，所以不是重点。
如果作案，他上厕所的时间，是个绝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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