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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礼服饰是有规定的。仪礼载,宾主俱朝服。但朝服发展到这个时代,已经不适合射箭了,故而以玄衣白靴替代。
待两人向主宾行礼后,陈恪让他们各取弓一把,箭四支,这叫‘纳射器’。然后命‘获者’,也就是后世的报靶员,为射者指示三十步外,两个并排靶心的位置。
待旌旗落下,陈恪下令道:“备射。”
赵宗绩和萧胡睹相互一揖。便脱去左手的外衣衣袖,在右手拇指上戴上扳指。然后将左脚踩到射位标记上,双目注视靶的中部,然后俯身察看双足,调整步姿。
“依次而射,不得杂越!”待他们准备好后,陈恪下令道:“一番射!”其实按例还有‘诱射’,也就是他下场示范的,但陈恪考虑到过犹不及,那萧胡睹已经要爆炸了,不能再刺激了……两位射手屏息凝神,等他下令。
一通鼓响,陈恪道一声:“无射获,无猎获!”意思是,‘不许射伤报靶者!不许惊吓报靶者!’双方便可以开射了。
射仪用的靶名‘侯’,是用牛皮蒙制。当中画着各种猛兽或者别的东西,其中心位置叫‘正’,又叫‘的’……所谓‘一箭中的’,就是这个意思。
赵宗绩先射出一箭后,再从腰间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然后由萧胡睹来射。如此轮流更替,直到将各自的四支箭射完。
报靶者扬声向堂上报告射中的结果,然后把箭拔下来……因为一番射是试射,不计成绩的。
待靶子清理完毕,便进行二番射,第二番射才是分胜负的比试。
二通鼓响,陈恪宣布说:“不贯不释!”意思是,‘凡是没有射穿箭靶的,一律不计成绩!’
两位射手像一番射时那样轮流开弓射箭……尽管契丹人越来越不着调,沉迷于所谓的汉文化,但托‘四时捺钵’之福,他们骑马射箭的祖传绝技没有丢。
萧胡睹,字乙辛,自幼口吃,视斜,发卷。其伯父见之曰:‘是儿状貌,族中未尝有。’因为长相独特,他从小没有玩伴。但那双斜眼非但不影响他射箭,反而帮他瞄得更准。
发现自己在射箭方面的天赋后,萧胡睹便把大量的时间用在这上面。从小到大,他射出的箭支数以百万计。弓箭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管他心情多烦躁,只要手指一搭上弓弦,就能很快平静下来,心如止水,人弓合一……搭箭、扣弦、开弓、瞄准、脱弦!一箭中的!
轮到赵宗绩了。他手里的弓,是陈恪去年刚送给他的。但他练习射箭,已经有十六年了。一方面,他那敏感的身份,使他缺少玩伴,让他更专注于射箭场;另一方面,这个听着宋夏鏖战故事长大的青年,心里一直有个火热的理想——西北望、射天狼!
十几年的反复练习下来,早已经让射箭变得如吃饭喝水一样。他稔熟射箭的一切技巧。比如现在的拉弓动作是个爆发力,弓拉开了,瞄的越久,弓弦地持续拉力,会导致持续用力的手臂发抖。
而手腕抖动一毫,射出去的箭离靶标就会差八尺,所以射箭需快。瞄稳了目标快速射击,反而射得准——嗖的一箭,带着短促的破风声,正中箭靶!砰地一声,强大的穿透力,使箭支贯穿了箭靶,又飞射出去,扎在远处的马车上。
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耶律德容猜想到,宋朝小王爷的箭术肯定很高,不然怎敢和契丹人比射术?但没想到竟高到这种程度。他不禁暗暗捏了把汗。
好在萧胡睹已经沉浸在弓与箭的世界中,不管赵宗绩什么情况,全神贯注射出第二箭——一箭中的!
赵宗绩控制好力道。也射出第二箭,这次没那么夸张,但还是连羽没入靶心。
转眼间,两人各自射完四箭,全都正中靶心!尽管赵宗绩射透了一个靶子,但规则上不会区别对待的。
打平。三十步,也是宋朝对弓手的最低要求。
接着便进行三番射。这次靶子被向外推了二十步,达到五十步。这是辽朝弓手的最低要求。
三通鼓响,两人又依次射出了四箭,依然都正中靶心!当然这个靶心,要比后世那种好中些……做个类比的话,大概九环以内都算中的。
又打平!
四番射,靶子外移到七十步。
四通鼓响,这次两人的瞄准时间,明显变长了。但是依然全数命中!
五番射,靶子外移到九十步。还是命中。
六番射,靶子移到一百步。所谓百步穿杨,在这里能命中的,是神射手。
“这个,陈学士,”赵卞小声问陈恪道:“我怎么记着,周礼只有三番射。”
“问问中途停下来,他们答不答应?”陈恪摇摇头道:“不可拘泥古礼么……”
“咳,都是你的理。”赵卞失笑道。
陈恪笑笑没说话,这时候,第六番射的成绩出来了,两人都是三中的、一中侯。
这不能说他们的箭术还不到家。六轮射击二十四箭,对体力的消耗;风的影响、那一瞬间的状态,都会导致出现偏差。
这时候,观礼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瞪大眼、屏住气、紧张的注视着场上。千人围观之下,竟然只有弓弦和弓箭中靶声……第七番射,一百一十步。两人在经过调整之后,全部中的。
八番射,百二十步,两人和商量好了似的,都是两中的两中侯。
九番射!一百三十步!这个距离,就是所谓一箭之地,被认为是弓箭的极限射程,战场上,军官要站在距敌方前锋一箭之地外,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但是,两人竟然都射中了,虽然都只有一箭中的,但其余三箭也贯穿了靶子……从这个距离看上去,靶子只有苹果那么大,天知道两人是怎么射中的。天知道他们怎么有这么远的射程!
两人又通过了一百四十步,尽管无一中的,且萧胡睹一箭脱靶、一箭没有贯穿。赵宗绩两箭脱靶,但还是让双方官兵惊为天人,这是在超距射箭啊!
到一百五十步时,萧胡睹只有一箭中靶。而赵宗绩有两箭中靶。
但两人都没有要停的意思,靶子挪到了一百六十步。
萧胡睹全都脱靶,赵宗绩却依然有一箭中靶……颓然把弓递给手下,萧胡睹垂着双手,望着赵宗绩道:“我能看看你的弓么?”
“抱歉。”赵宗绩苦笑道:“我已经没有力气递给你了。”他的手一松,那柄黝黑色,两头有球头的弓,便落在他的贴身侍卫手中,那侍卫第一时间将其收入弓匣中,切断了萧胡睹的视线。
萧胡睹知道,人家这是保密,不过是委婉些罢了……其实论起射箭来,赵宗绩在汉人里算是顶尖了。但比那辽国顶尖射手萧胡睹,还是差太多。不说他只会立射一种射姿,单说他的膂力、准星和耐力,就比萧胡睹差一截。
他之所以能赢下这一场,全靠了那张神秘的黑色弓箭——那是一张集合了当代最优秀头脑、后世先进经验,经过两年多时间反复实验,才制成的带滑轮、瞄准具的组合弓!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战斗力。对武器的研究改进,一直是缺乏血勇之气的宋朝人,十分注重的事情。甚至一国宰相,都曾经撰写过《武经总要》这样的武器专著。
陈恪既然来到大宋,自然想为自己的国家出一份力。他很想把后世的知识,运用在这个时代,可惜只恨自己是学医的出身,不是学物理化学的,不会造枪造炮,也不会改进火药。只能在现有的冷兵器上动脑子。
枪炮不行,只有弓弩了。陈恪想到了世界上名气最大的两种弓,一种是英格兰长弓兵的长弓,一种是蒙古人扬威天下的组合弓。两种弓的射程难分轩轾,但前者需要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才能开。要是低于这个高度,还得自带板凳……显然不适合平均身高一米六出头的宋人。
还是复合弓更合适,而且他在仅限军备部门阅看的《武经总要》上,欣喜的了解到,宋朝的黄桦弓、黑漆弓、白桦弓、麻背弓,都是复合弓。
从广西都作院得到所有四种弓的制法后,陈恪又遇到了疯子科学家沈括和超级制造家苏颂。沈括本身就是制弓的行家,而且有着科学家的研究精神。至于苏颂,你给他一个合理的创意,他就能给你做出合乎要求的成品!
这两个人搭配在一起,就造出了这张名唤‘射虎’的复合弓。其准度高、力度强,且省不少力,说是当世第一弓也不算夸张。
唯一的缺点,是成本太高了!目前一柄弓的成本在一百两黄金以上,根本不可能装备军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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