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再变,渊北辰醒来之后,觉身处一兽皮营帐之中,轩辕与另一少年正在照看他,渊北辰问道:“咱们....咱们赢了么?”
轩辕浑身血污,摇头道:“暂且撤军罢了,咱们胜不了蚩尤,我伏羲八卦之术奈何不了他,只能暂且困他片刻。??????w?ww?.?b?iq?u?g?e?.?c?n那四大阎王也极难对付....”
少年问道:“师父,这蚩尤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要闯入咱们这世道来?”
轩辕木然道:“我也不知,四大阎王乃是追随蚩尤而来,他们不甘居于聚魂山,而蚩尤天生便可开辟裂隙,来回异界,他们看似臣服蚩尤,其实不过利用他罢了。咱们可善用此节,令敌人自乱阵脚,咱们或有取胜之机。”
少年道:“蚩尤身躯坚硬无比,气力更是巨大,即便那四大阎王窝里反,咱们该如何胜他?”
轩辕沉思许久,说道:“唯有先剥夺蚩尤穿梭之能,再将他送往异界.....”
少年喜道:“师父,你有法子了么?”
轩辕道:“天地间本有制约,各有地界,鲜有例外,蚩尤乃乾坤异术,故而定有制衡之法。世间魂魄前往聚魂山之后,罪孽得净化,再注入轮回海,如此出生之人,方得身心洁净。我需冒险将蚩尤带回聚魂山,送入轮回海,借助这山海之力,剥除其法,令他永世不得返回。只是...只是该如何前往轮回海?”
突然间,轩辕脸上极为愤怒,咬牙切齿,似想起不堪回的往事,渊北辰暗自心惊,不敢问。
少年颤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轩辕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没什么。”他站起身,似要走出营帐,却又说道:“徒儿,世道之妙,难以揣度,无论何等灾难,皆有应付之法。我与蚩尤决战,如若能成,则万事大吉,如若稍有闪失,你便继承我衣钵,带领部族作战。”
少年顿时热泪盈眶,说道:“师父,徒儿不成,徒儿那八卦法术生疏得很。”
轩辕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伏羲通天道世间唯有一人能够大成,我若不在,你必能得道。”
少年跪倒在地,激动万分,但见轩辕一往无前的气度,渐渐抑制悲伤,他道:“师父大仁大勇,徒儿绝不负师父所托。”
轩辕又道:“阎王也乃祸端,四兽虽可压制一时,但他们本该镇守天地四角,此非长久之计,世间真气云集,我算定上苍会赐你志同道合的伙伴,你当与他们联手,创立门派,如此可与阎王抗衡。此乃山海之惠,可称之为山海门。”
少年伏地不起,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轩辕道:“北辰兄弟,你中了那斗神邪法,好在姜兄弟已然替你医治过了,望你并无大碍。”
然而轩辕错了,那疫病早已潜伏在渊北辰脏腑深处,无迹可寻,连神农亦未察觉。
再过数年,战事消弭,轩辕击败蚩尤,四大阎王被逐回聚魂山,渊北辰疾病作,变得不人不鬼。他本是氏族的英雄,但此后备受厌恶,人人当他是瘟神,称他为疫魔,盖因与他相处之人,各个儿身冒黑气而死。
他远离众人,居于深山老林,躲避那一双双憎恨的眼神,躲避那一句句恶毒的咒骂。
他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受此惩罚?他为世间平安奋战,却沦落到这般下场?
渊北辰想到过死,但斗神的疫病令他奋力求存,他变得憎恨凡人,变得充满杀意。他罹患疾病越重,一身功力便越强,不久,他练成邪法,屠戮村庄,终于被轩辕那徒儿制止。
渊北辰拖着残躯,躲到昔日轩辕告知他的一处隐秘山中,在那儿进入长眠.....
盘蜒心想:“原来你与那解谷极像,你也曾遭遇背叛,受世人排挤,对么?”
盘蜒明白这滋味儿,巨大的落差令人寻求孤独,疯狂由此而生,那是强烈的恨意,由此想要复仇,复仇是唯一的快乐,亦是逃避麻木的良方。
你也曾问过老天,为何要这般待我?
你找到答案了么?
盘蜒在渊北辰脑中搜寻,最终失望而归。
他放任那灵魂离去,前往聚魂山。
盘蜒羡慕他,忽然肚子又饿了起来。
.......
渊北辰一死,众人身上疫病尽消,纷纷昏了过去。盘蜒直起身子,骨头一通轻响,他痛的冒汗,步履蹒跚,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蓦然一双手从旁扶了过来,盘蜒一扭头,见到是雨崖子。
她也境况不佳,但比盘蜒强些。
盘蜒大吃一惊,说道:“师父,徒儿并非有意相瞒,只是徒儿并无把握,也不知这渊北辰当真会跑出来。”
雨崖子柔声道:“是师父错了,师父错怪了你。师父....师父....”脸上浮起红晕,眼眶湿润,停了半天,只是说道:“你肚子饿么?我这儿还有灵仙丹,你要吃多少都有。”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师父,徒儿向你讨个差事,等咱们回万仙之后,你便让我去炼丹房当职如何?”
雨崖子皱眉道:“不好。”
盘蜒愁眉苦脸,费尽哀求,说道:“徒儿好歹算立了些小小功劳,师父网开一面,成全我一番心愿吧。”
雨崖子嘴角含笑,仍摇头道:“那地方又脏又苦,你去做什么?”
盘蜒心想:“如今之计,唯有使激将法,骗她几句,方能成行。”于是道:“我知道了,师父定是舍不得我,瞧我细皮嫩肉,将我当做心肝宝贝,我说得对么?”
雨崖子点头道:“不错,我是舍不得你。”
盘蜒怀疑她故意说反话,笑道:“原来竟不忍我受半点委屈?那可正好,从今往后,我在师父门下当真横行无阻,有恃无恐了。”
雨崖子倏然捧住盘蜒脸庞,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盘蜒魂飞魄散,惨叫一声,问道:“这....这怎么闹得?”
雨崖子朝他轻轻眨眼,说道:“我吻得不是你,而是解谷,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盘蜒满头大汗,唯有接口道:“是,是,原来吻得是...解谷...解谷前辈得此一吻,心愿已了,早已升天,今后想必....不会再遭...遭此罪了。”
雨崖子嫣然一笑,说道:“那可难说得紧了。”
盘蜒心下抖,暗想:“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昏了头了?这糊涂师父,脑子不清不楚,到底想些什么呢?”
雨崖子拉住盘蜒手掌,转过身去,身姿轻盈,仿佛顷刻间变回往昔少女,盘蜒如同木头,跟着雨崖子,走向那翠鸟降落之处,他记得一个月前,他也是这般牵她的手,走下山坡。
雨崖子令盘蜒坐上鸟儿,说道:“你静静躺着养伤。”说罢呼啸一声,褐嘴翠鸟飞入云中,掠过青天。
过了一会儿,雨崖子问道:“盘蜒,你怎地知道该如何击败这疫魔?”
盘蜒道:“徒儿通晓太乙奇术,此术有通灵之道,那疫魔既然以解谷前辈躯体转世,于我而言,破绽百出。而他虽功力胜我百倍,但我猜他心思,多半会意图操纵我心神,故而不怕他一上来便将我杀了。”
雨崖子嗔道:“你若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挨这一掌。”
盘蜒受她责备,心中反而好过了些,说道:“那疫魔城府极深,耐心极佳,我初时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雨崖子道:“你还要狡辩?为师赏罚分明,你既然害我吃苦,我可要好好罚你。”
盘蜒道:“师父尽管责罚,徒儿皮粗肉厚,经得起揍。”
雨崖子啐道:“我也懒得揍你,但今后你得给我规规矩矩的。若我再见你对馨儿纠缠不清,扰她清修,你看我怎生整治你?还有,你平素无事,便多来找我,为师有许多精妙的本事要单独传给你,你性子油滑,我需得好好教导,以免你到处招惹....招惹别的姑娘。”
盘蜒心想:“不是你先前说要撮合我与师妹么?眼下怎地变了口风?你不怕整日与我相处,孤男寡女,招来闲话么?”又问道:“玉家兄弟尚在山上,大事已了,咱们可要去知会他二人一声?”
雨崖子道:“我可用千里传音的法门,虽不能真传千里,但也可令他二人知晓。”说罢潜运功力,传出话去。
雨崖子不急于返回万仙,嘱咐那翠鸟悠悠前行,与盘蜒看遍山河,传授盘蜒心诀武艺,听盘蜒吹奏玉笛,说说笑笑,甚是惬意,两人如同挚友,却非师徒。盘蜒猜测她对自己感激,又了却一桩心事,故而有游乐之情。
话虽如此,等回到万仙之后,雨崖子便回复原状,待盘蜒一如往昔,众门人全不怀疑,她问起吕流馨、歌乐子境况,见她果然练功有成,而歌乐子在山上也老老实实,甚是欣慰。
而宗主问雨崖子那疫魔之事,盘蜒求雨崖子替他遮掩,雨崖子虽不明所以,却也听他所言,只说自己与那疫魔一场激战,得盘蜒相助,将他诛杀,宗主大加赞赏,温勉有加。
又过了数天,鲲鹏,张千峰师徒二人登门拜访,见到盘蜒,甚是喜悦,盘蜒猜到几分,问道:“可是宗主与诸位仙使答应了师叔立派提议?”
鲲鹏哈哈大笑,说道:“可不是吗?我这一个月可跑断了腿,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说的口干舌燥,好在诸位尊长也有心遏制万鬼,终于答应下来。师侄,这新门派由你提出,你自然便是创始之人,便请你起个名目吧。”
盘蜒惊声道:“我才疏学浅,身份低微,万当不起这等殊荣。”
张千峰道:“师父心意已决,由盘蜒兄弟开口,大吉大利,今后这门派必前程万里。”
盘蜒知推脱不得,沉吟许久,说道:“那...那便叫‘山海门’如何?”
鲲鹏奇道:“这山海门之说,可有什么名堂么?”
盘蜒道:“魂归于山,得以净化,轮回入海,生生不息,咱们这门派职责,便是净化恶人,守护世道,故而以山海谓之,倒也并无不妥。”
鲲鹏微微一笑,说道:“好名字,好名字,山海门,那就叫山海门吧。盘蜒师侄,你如愿意,从此便是咱们这山海门人了。”
盘蜒身子一震,怀念温暖之情涌上心头,但旋即黑暗与疯狂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光与暗交织在一块儿,令盘蜒脑中乱作一团,许久无法宁定。
他似曾在其中,眼下又回到原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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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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