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头,小默雪抛着金条,笑道:“我就说好心有好报,平白无故,发一笔小财。这下我可去镇上买些糖果啦。”
盘蜒笑道:“你有这金条,莫说糖果,就算糖山糖海也买的下来。只是若这般招摇,定会惹人嫉恨。”
小默雪奇道:“怎会有人嫉恨?这金条是那位石楠教主赏给我的,与旁人压根儿无关哪?”
盘蜒心想:“这姑娘心地纯良至极,可谓一尘不染,却不知世道险恶。”问道:“恩公姑娘,你父母呢?”
小默雪叹气道:“你别叫我恩公啦,我....爹爹妈妈抛下我与姐姐,不知去哪儿,我从未见过他们。”
盘蜒问道:“那你与道儿姑娘相依为命了?又是何人抚养你长大?”
小默雪如实道:“是巫师奶奶,凤依族人每年外出朝圣者不少,一去之后,多半难以返回,寨中孤儿极多,统统由巫师奶奶教导。若学问好的男孩,将来成为学者、勇士。若女孩儿积累功绩,可成侍女、巫女。”说罢眼神闪闪发光,憧憬之情,跃然脸上。
盘蜒道:“你想成为侍女、巫女么?”
小默雪连连点头道:“想,怎么不想?我不愿嫁人,若能当上巫女,今后便可一直侍奉山中鬼灵啦。而且我这般丑怪模样,也没人要我....”
盘蜒摇头道:“你哪里丑怪,分明好看的很。”他语气慈祥,并无其余心思,像是祖父安慰孙女一般。
小默雪也不难过,指了指脸上那螺旋疤痕,道:“我记得小时候,这...疤不过是绿豆大小,眼下已有巴掌大啦,再过不久,我整张脸被黑斑遮住,唉,甭提多难看了。”
盘蜒看了一会儿,称赞道:“这纹路整齐有序,暗藏奥秘,让人一见之下,莫名间心生敬意,便是天下最好的画师,怕也做不出这一张画来。这花纹唯有你脸上有,世上独一无二,怎算难看?依我之见,就算有人美貌胜过你,一遇上你这花纹,也非甘拜下风,心悦诚服不可。”
小默雪被他一说,信以为真,喜道:“真的?真有这般...这般好处!”
盘蜒道:“当然,我煞气书生何等人物,怎会说谎?大伙儿羡慕你这花纹,自然说不出好话来,那些人心肠太坏,你莫放在心上。”
小默雪愣了片刻,道:“唉,只可惜....你说好看,他却更喜欢姐姐。我如像个平平常常的姑娘,没准他会多看我几眼。”
她话音刚落,登时涨红了脸,道:“我....随口乱说,你....莫当真,更别对姐姐说...”她救盘蜒、照顾盘蜒时,只是好心发作,有心行善,故而对盘蜒体贴关怀,然而此时与盘蜒谈天说地,东游西走,蒙盘蜒劝解,心中喜慰,已将盘蜒视作好友,一时没留神,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盘蜒朗声笑道:“你说的那个‘他’是谁?莫非是你姐姐情郎?”
小默雪捂住耳朵,装傻片刻,见盘蜒目光好奇,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声道:“你不许...不许笑我痴心妄想。那人....那人是姐姐的....好朋友,听说是个蒙古贵族,叫做阳问天。他厌烦了京城,又出生在滇地,特意来这儿住下。他武功又高,人又好看,最知书达理,而且很是豪爽,大伙儿都很喜欢他...”于是滔滔不绝,说起这阳问天的事迹。
盘蜒见她说起此人举动,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真如数家珍一般,提及道儿与此人亲密,也无一丝嫉妒,反而由衷为两人高兴。盘蜒怀疑起来,心想:“所谓人心叵测,鬼蜮丛生,这小姑娘心中岂能半点没有瑕疵?莫非她是假装如此?”但运幻灵真气一探,全无作伪之嫌,不禁暗恨自己肮脏。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绕城寨而行,盘蜒一抬头,见远处一座高山,孤立于树海之上,甚是美观壮丽,此山形态极为匀称,宛如倒扇立锥,鬼斧神工。盘蜒环视城寨,也是正对此山,以此山为轴,可见对此山何等崇敬。
盘蜒脑中涌起记忆来,指着那山说道:“抑天山?”
小默雪奇道:“你怎地知道?它确叫抑天山,是我凤依族世世代代守护的神山。”
盘蜒笑道:“你们怎能守着山?这山如此广大巍峨,是山守着你们吧。”
小默雪道:“这山中有鬼灵族,是山的精灵,咱们守护的并非是山,而是鬼灵族的族人呢。咱们凤依族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全是鬼灵所赐,所以每月巫师奶奶会率领巫女,带上粮食、织物,上山向鬼灵族供奉。”
盘蜒道:“世上真有鬼灵族么?”见小默雪气鼓鼓的望着他,又笑道:“我并非不信,而是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正说话间,忽然有十来个青年人从屋后跑出,哗啦啦几声,将小默雪与盘蜒团团围住。那谷蓝跳了出来,满脸坏笑,说道:“丑丫头,剥皮鬼,你俩可要我好生出丑。”
小默雪害怕起来,可仍挺身而出,道:“谷蓝哥哥,你要怎样?”
谷蓝伸出手道:“将黄金拿来!我便饶了你,不揍你与这剥皮鬼。”
小默雪心想:“若吴奇先生再稍稍受伤,只怕真要死了。我一个人,决计胜不过这许多人,就算能赢,我也绝不动手。”于是将那黄金抛了出去,道:“就这样吧,你莫再扰咱们啦。”
谷蓝接过金条,打了个呵欠,笑道:“丑丫头,你心肠好得很哪,对这没皮的丑八怪也这般友善。”
小默雪扬眉道:“我待吴奇先生好不好,与你并无关联,你带金条去吧,还不快些走了?”
谷蓝尖声怪笑起来,他身后众随从虽不知他因何发笑,也纷纷效法。
谷蓝指了指那大楚,说道:“那你不如发发善心,我这兄弟大楚人长得丑笨,将来只怕没女人瞧得上他,我答应他,让你今天便做他老婆。你俩都又丑又蠢,岂不般配至极?”说罢众青年又一通鬼哭狼嚎般的大笑。
小默雪气的发抖,想要动手击退众人,但一来她太过温和,二来着实怕害了盘蜒,纵然恼恨,却僵在原地。
盘蜒倏然一动,啪啪两声,那谷蓝笑声戛然而止,又立刻转为凄惨痛呼,他怒道:“你....你敢打我耳光?”又觉手中空空,再喊:“你金条...你把金条...”
盘蜒将金条抛还给小默雪,道:“小混球,你刚刚那番话,若传到你爷爷耳中,我纵然当场杀了你,也是你自寻死路,且死后名头脏烂,遗臭万年。江湖之上,这等欺凌弱女的言行,定引来江湖好汉群起围攻。”他虽只醒来了一天,却已瞧出这凤依族乃是江湖一脉,诸般江湖规矩,这寨子也定当遵从不可。
谷蓝喝道:“好,那我便宰了你,那几句话,我爷爷又岂能知道?”众爪牙听他号令,跑上几步,将盘蜒、小默雪团团围住。
小默雪正不知该如何处置,忽然间,她眼前一闪,一花花绿绿的影子跃入人群,出掌一推,那谷蓝闷哼一声,跌出老远,口吐白沫,已然昏厥。
来者道:“咦,老弟,你怎还留得性命,真是王八活千年么?”说罢一转身,轻飘飘的拍出数掌,左掌如火,右掌如水,一边炽热,一边冰冷,那十多个少年受他掌力侵袭,有的大声喊热,滚倒在地,有的身躯僵硬,头晕眼花。
那大楚猛喝道:“臭小子,你敢伤谷蓝大哥?”举起大拳头,朝来者打去,此人气力极大,内力也足,这一拳当有数百斤的力道。
来者在大楚脚下一绊,砰地一声,大楚一头栽倒,摔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叫,正要抽出腰间匕首,来者手掌一振,已多处一柄红剑,一柄蓝剑,光芒划过,铛地一声,将身边十多人匕首斩断。
众青年魂飞魄散,喊道:“是阳问天!小鞑子!”
只见来者约莫二十岁年纪,眉目秀美,玉面红唇,黑发如水般垂在脸颊两旁,看似柔弱,却有一股英勇刚强之威。
他听到“鞑子”二字,神色惊怒,道:“我是汉人!”拍出劈空掌力,砰砰两声,将两人打的昏迷不醒。众人一见他隔空伤人,宛如鬼魅一般,这手神功耸人听闻,更吓得屁滚尿流,顷刻间扶扶扛扛,走的一干二净。
小默雪眼神发光,身子发颤,又是娇羞,又是胆怯,又是发热,又是生寒,见那阳问天走近,结结巴巴的说:“阳...阳....小王爷,你好。”
阳问天尚未答话,一旁飘来另一少女,正是默雪的姐姐道儿,她笑道:“你怕什么,问天他又不会吃了你。”看了盘蜒一眼,奇道:“吴奇先生,你好的真快,怎地能下地走路,还能动手打人?”
盘蜒拱手道:“有劳姑娘挂怀,在下创伤太大,正得出来走走,照照日头。”
阳问天身份虽高,武功虽强,却甚是谦逊,朝盘蜒躬身抱拳,两人依江湖规矩见过,阳问天道:“前辈,刚刚你不顾伤重,仗义出手,将那谷蓝好生整治,叫人看在眼里,万分解气。在下瞧他们欺人太甚,强替前辈出头,扰了前辈兴致,心里着实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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