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稍感意外,朝苍鹰点头示意。苍鹰施展身法,来到近处,笑道:“佳人入帐,累死我也。”
盘蜒勉强一笑,说道:“在下见莫忧姑娘得此归宿,好生替她高兴。”
苍鹰摇头叹气,道:“老兄古道热肠,不远万里,替人做媒,这等侠义之举,真是古今罕有了。”
盘蜒道:“我屡屡听旁人说起你这位当世大侠,好生敬重,可又知你舍下莫忧姑娘不管,这未免美中不足,微有瑕疵。故而主动请命,一圆莫忧姑娘好事。”
苍鹰出神片刻,苦笑道:“我并未占她身子。”
盘蜒吃了一惊,道:“大侠为何如此?”
苍鹰神神秘秘的说道:“在下精通一门‘催醉妙术’,只需在女子身上几处穴道一碰,那女子便幻觉陡生,如与男子同床欢闹,我自个儿也可省些力气。”
盘蜒想起自己对明神、红香行径,一时惭愧,但懊恼之下,斥道:“枉你身份高,辈分长,竟欺骗莫忧姑娘满腔感情?”
苍鹰懒洋洋的说道:“将来我总不负她,然则眼下却不急于一时。这叫好事不急,急事不好。”
盘蜒心想:“他俩不合而为一,我便难以捉摸此人心思,这可如何是好?”不由暗暗发愁。
苍鹰又道:“吴奇老兄,若非你管上这么一手,莫忧万不能幡然悔悟,她那妹妹更会大肆做歹。你能带莫忧来见我,我对你十分感激。你有何难处,尽管开口,在下我定竭力办到。”
盘蜒想说:“你小子快要了莫忧身子。”但不可显得急促,于是淡淡说道:“世间纵然广大,我吴奇办不到的事倒也不多,不劳大侠操心,只盼大侠莫要再戏耍少女心思。”
苍鹰目光好奇,问道:“吴奇老兄为何对莫忧之事如此上心?”
盘蜒道:“我劝莫忧归善,自然要见她得到好报,否则如何心安?”
苍鹰微微颔首,长久沉默,盘蜒不想与他多谈,正要走开,苍鹰忽然叹道:“先前我与莫忧肌肤相贴,却登时想起另一女子,我心慌意乱,这才糊弄行事,这确...确是我的不对。”
盘蜒冷冷说道:“那女子是你妻子么?”
苍鹰说道:“她叫雪冰寒,是我昔日结缘爱恋的一位姑娘。”
盘蜒嗤笑一声,道:“阁下心上人来来往往,可当真不少。”
苍鹰低下脑袋,微觉惭愧,说道:“那皆是往事,我已清醒过来,知道此事荒谬。吴奇老兄,拜你与另一人所赐,我眼下已想的通透,绝不会再三心二意,执着那段痴情了。”
盘蜒问道:“那另一人是谁?”
苍鹰说道:“太乙。”
盘蜒心头巨震,问道:“太乙?此人便是你去追杀之人么?”
苍鹰大声道:“我与他是老对头了。几年前我前往....遥远之地,正是去根除此患。”
盘蜒道:“那你又为何感激他?”
苍鹰呼吸急促,竟有犹疑之意,仍如实说道:“但...但那不过是借口,我想逃避心头爱意。我恋着雪姑娘,却与阿秀在一起,我对血寒朝思暮想,又对阿秀万分愧疚。于是我控制不住,心里生出胆怯来,就像初坠爱河的傻小子一般。”
盘蜒摇头道:“于是你逃了。”
苍鹰喊道:“不错,我逃了,我假意去追杀那太乙,前往异世,化身为凡人,忘却旧情,忘却妻子,忘却重担,只逍遥无为的活着。我料想决计找不到太乙,即便遇上,也不知要过几百年。到了那时,我老婆孩子,都已经过世。我....我纵然抛弃了他们,但却从未背叛这段情....”
盘蜒嘲笑道:“阁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是无往而不利的神功。”
苍鹰惨笑起来,道:“是啊,是啊,我那时....便是这么个窝囊废。但我未能如愿,因为...因为我遇上了太乙,被他所杀,又回到了这世上。老兄,你明白吗?我没能逃走,我又回来了。他让我明白一事,命中注定,我无法再逃避,我只能去面对这段孽缘。”
他又指着盘蜒,道:“事事凑巧,我刚记起身份没多久,老兄你...你就带着莫忧来了。我看着她,看着你递过来的剑,听她哭泣,听你大声斥责我,我瞬间大彻大悟,不再迷茫。我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简简单单的道理,我竟花了这么许久才想明白!于是我不再爱雪冰寒了,那感情是假的,是我练弑神剑法的魔障。
我接纳莫忧的爱,包容她的过错,看住她的人,也会全心全意的待她,就像我对待阿秀一样。但除此之外,我不再欠任何人的情意。我助道儿舍弃痴情,我助她逃离这不合乎道理的梦,就像帮我自己逃离一般。”
盘蜒大为不屑,说道:“若那雪冰寒爱你,眼巴巴的看着你,你没准又会变心。”
苍鹰笑道:“不会,不会,她不会爱我,她比谁都清楚,爱是虚妄,是魔咒,是最应当舍弃之物。咱们山海门人,为何要像凡夫俗子一般哭哭啼啼,拉拉扯扯,你去爱我,我去爱你?此事荒谬绝伦,一塌糊涂,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盘蜒心道:“血寒是斗神的徒弟,天珑她口口声声说要超越爱恨,血寒自然蒙受其教诲了。好,好,好,这才是山海门门主的气度。”想到此处,他道:“我能助大侠悟道,自也荣幸之至。不知大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
苍鹰说道:“我也不知,或许你我一见如故,我有事也不想瞒你。”
盘蜒微微一笑,说道:“大侠厚意,在下心领了。能听大侠倾诉衷肠,在下也获益匪浅。”
苍鹰点头道:“下次见面,不知何时,或许很早,或许很晚。如若再见,我会领教阁下高招,不到尽兴,绝不罢休。”
盘蜒叹道:“我如何会是大侠对手?”
苍鹰笑着眨眨眼,说道:“那可难说的很。”
盘蜒稍稍一愣,苍鹰早已不见。盘蜒呆立当场,走入他与莫忧睡的木屋,里头空无一人。他想了想,再去找李书秀,她也已消失无踪。
盘蜒心想:“好山海门人,当真叫人琢磨不透。”
苍鹰何时会与莫忧圆房?盘蜒已懒得去管。他初时设想错了,对待此人,应当远远避开,怎能反过来招惹?一旦疏忽,立时大难临头。
.....
晨间,众人纷纷醒来,过了不久,这才发现苍鹰等三人离群远去。众人对他甚是仰慕,无不大失所望,黯然神伤。阳问天更是泪洒当场。与他相比,苍狐倒显得甚是豁达,反而宽慰阳问天起来。
吉雅本打算劝苍鹰刺杀元帝海山,如今未能如愿,好生不快,但阳问天说道:“师父拿定主意,万万不会更改,终究还要靠咱们自己。”
吉雅道:“可那灵王又该如何应对?他若再来捉我,该如何是好?”
阳问天自告奋勇,说道:“我与赤蝇师兄联手对付他,他决计讨不了好。”
吉雅这才放心,可仍道:“到时候,你可别讲武林规矩,要与他单打独斗。”
阳问天道:“雅儿大可放心,他若想作恶,那咱们也不用与他客气了。”
赤蝇也道:“我得师父指教,亦稍有长进,下次相遇,只要小默雪姑娘阻他盗取旁人之灵,我有把握战而胜之。”
吉雅笑道:“是啦,有赤蝇大侠担保,我才真正高枕无忧。”
众人无心逗留,当即一同坐船返回。苍狐与阳问天皆是心胸坦荡之人,言语投机,短短数日之间,交情已十分亲密,竟互诉平生,无话不谈,往往饮酒畅聊,直至深夜不歇。
风鸣燕、吉雅微觉好笑,风鸣燕喊道:“我这相公,待师兄真如亲兄弟,连我都瞧得好生羡慕。”
吉雅道:“姐姐,任他俩闹去,我陪姐姐,也是一样的。
航船走走停停,到第十五日晚间,大船驶入一平缓海域,阳问天与苍狐在船头观景,苍狐来了兴致,舞剑奏乐,阳问天一听,正是当天初遇时苍狐弹奏的曲子,这曲子前头喜人,到后来又不免有些凄凉。
阳问天问道:“师弟,你这曲子中藏着一段伤心事哪,咱来这般交情,你为何不说出来听听?”
苍狐神情悲凉,道:“我与师兄交心,却不禁想起当年一位义兄来。那位义兄....因我而死,我好生怀念他。”
阳问天吃了一惊,问他缘由,苍狐垂泪,这才如实说道:“那一年,我向我娘道别,与义兄一齐行走江湖。我二人好管闲事,义兄更是风流倜傥,因此无意中得罪了一群崆峒派的大高手。双方一场恶斗,我俩寡不敌众,义兄为了救我,落入崆峒派手中。”
阳问天怒道:“崆峒派自称名门正宗,为何做出这等恃强凌弱之事?”
苍狐擦了擦泪,冷冷道:“越是这等武林豪强,越喜欢仗势欺人。崆峒的人说,要我在三天后的晚上,去某座山上代替义兄,否则义兄难逃一死。”
阳问天道:“那定然是龙潭虎穴,八面埋伏了?”
苍狐又哭了起来,道:“我花了三天功夫,将杀生尸海剑练得滚瓜烂熟,进境可谓飞快。已有把握胜过崆峒诸位高手,救出义兄。可...可我这人性子太过散漫,未能准时...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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