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最终当然还得归公安局解释,电视上镜头一转,本市公安局长露面了,老头沉着脸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们目前正在调查中,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干警在执行任务中遇到类似情况也不可能动手。在这里我奉劝一些别有目的的个人和组织,不要动歪脑筋试图给我们公安人员脸上抹黑!”看来还是人家有水平,想得远。这局长姓袁……
阿破分析道:“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帮贴广告的孙子出的夭蛾子?”
小慧摇头道:“不会,这帮人都各自为战根本联合不起来,再说他们这么做没什么好处,我看还是有蹊跷。”
这时记者开始采访那些所谓的“受害者”了,第一个:“请问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受害者一,含羞道:“没什么感觉,就是一晕就过去了。”
“那你感觉到有人袭击你了吗?”
“没有……”
“经过这次事情你有什么感想?”
“……我其实就是帮朋友忙,你说贴俩小广告招谁惹谁了?”
受害者二,记者问:“当时什么感觉?”
“有点像缺氧。”
“缺氧?能说详细点吗?”
“就像刚上珠穆朗玛峰又唱青藏高原一样。”
“……你还上过珠穆朗玛峰?”
“是的。”
“去干什么?”
“……贴小广告。”
受害者三,记者关切道:“大爷,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干这个呢?”
刘老六委屈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贴的是科普传单啊。”
记者:“能给我看看您拿的什么吗?”
刘老六给了他一张手里的传单,记者照着念道:“想知道全国有多少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吗?想知道同城的他寂寞吗?想知道你和他有没有缘分吗?请编辑短信姓名加SB发送到168……您这是科普吗?”
刘老六振振有辞道:“当然是,我这可都是从电脑上算出来的。”
“这个还用算?”
“废话,就比如那个同名同姓的,你就得根据百家姓排名的前后乘以不同的数字再加上年月曰和星期几,靠手算算得过来吗?”
“……为什么还要加上年月曰和星期几,有科学根据吗?”
“这不是显得更真实吗?”
记者:“……”
我们抱着电视机笑得前仰后合,都道:“这个老骗子也栽进去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终究是吸引了一回眼球完事,毕竟一夜之间出来贴小广告的人无非就是十几个,引不起太大的风波,大部分人认为这还是政斧动用了手段,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是这帮刻章办证的想耍什么花招,但过去也就过去了,至少这段时间里这些贴小广告的人收敛了很多,就当是避避风头了。
今天是小红帽的初选,小红帽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搞得很多人都声称自己是小红帽,善于把握时机的电视台干脆来了个海选,言明谁取得最后的胜利就赠予谁小红帽的称号,听听,是称号,搞得像祭奠活动一样。这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小红帽的人气和影响力,结果活动一搞起来全国第一拨报名的就有2万5千多人,把主办方闹了个措手不及,所以光第一轮海选就弄了10个考场,至于评委,当然也没那么多专业人员,于是本市各企事业单位、街道办事处、军政部门的头头都受到邀请前来凑数。
小绿被安排在第三选场,一大早,魏金就随两辆大巴来接她,我们没事自然跟着。
化装师已经给小绿化了淡妆,魏金帮她理着衣服不断给她打气道:“去了别紧张,今天的评委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去了以后随便唱一首歌就行了。”
小绿点点头。
阿破笑着对魏金说:“我看你比她紧张。”
魏金扶着小绿肩膀,却看了无双一眼道:“这次全靠你了,这才是第一关,以后我也会全力去做,一定把你捧红!”
无双悠悠道:“不是捧红,她得拿第一才行。”
……
第三选场的地点在电视台第五录影捧,我们早早赶来,却见电视台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多都是年轻的姑娘,装束虽然不一样,但都人手一顶小红帽,路边还有很多人在贩卖小红帽,这里简直就成了小红帽的海洋,很多人是全家陪着女儿来的,还有男朋友陪着女友来的,或者是同学陪着同学来的,这些姑娘多数都很漂亮,身段窈窕,她们在电视台门口放着七叉,或者独自练声,还有的看样子是准备了小品,正在默默地背着台词。这样的盛况在北影招人或者全国海选的时候很常见。
在自己家门口办活动,当然少不了记者的参与,很多人的态度也就泾渭分明地表现出来了。
记者的统一问题是:“你真的是小红帽吗?”
第一个显得正大光明:“嘿嘿,别闹了,你也明知道我不是,我就是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借机红一把。”
第二个是心直口快:“嗨,放假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是来玩的。”
第三个无抢过话筒委屈道:“我才是真的小红帽。”说着环视四周,无比愤慨道,“我就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要脸的人!”记者闻言往旁一闪,一群小红帽补上,齐道:“扁她!”
……
电视台门口的保安背着夜光带趾高气昂地把守着大门,机动车一律拦在外面,作为一个地方台,从台长到保安都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万众瞩目过,今天万万得过一把瘾。
到了门口,魏金的助手把一个通行证放在车窗上,保安急忙敬礼放行,很多车跟在我们后头想要浑水摸鱼,都被明察秋毫地挡住了,我笑道:“有钱就是好使啊。”
魏金哼了一声道:“我们公司是他们这次活动最大的赞助商。”
五号录影棚外,各单位的车已经打了不少,那都是所谓的评委,一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见魏金来了,急忙迎出来,客气道:“魏总要不要先进去休息一下喝口水?”
魏金道:“不用了,今天我是以私人名义来看比赛的。”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小绿的编号,赔笑道:“快到你的时候我来通知大家。”
魏金随手一个红包递出去道:“谢谢你了。”
工作人员脸一红道:“哟,这合适吗?”
魏金冲他笑了笑,工作人员看没人注意这忙揣进兜里,又忙自己的去了。
阿破好奇道:“红包里多少钱?”
魏金不在意道:“1000吧,或者800,这些小事情我也不清楚。”
我叹道:“好家伙,顶我一个月工资。”
魏金忽然很好奇地看着我们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好象都不爱钱,我以前以为你们真的不缺钱呢。”
阿破揉脸道:“以前真的不缺,后来一个大红包封出去了。”
魏金刚想问什么,忽然我们后面也开进两辆大巴来,车还没停稳一个怪物就蹦下来,甩着膀子大口呼吸道:“哎呀闷死我了。”
说是怪物,是因为这个物体除了会说话没有半点像人,她的一条眉毛染成绿的,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水彩,脖子上挎了一堆分出层次的链子,最夸张的是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全用着哩打成锥状体,根根直竖,远远看去像一个巨大的向曰葵……
阿破指着她惊道:“看,太阳公公!”
我们都笑,细一看,这人的脑袋还真像咱们小时候漫画书上的太阳公公――就是那种一个爆炸体里画个圆,再点上笑脸那种。
无双微微一笑道:“这人你们不认识吗?”说着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叫道,“吕祺!”
“太阳公公”一回头见是无双,立刻欢天喜地地冲上来,揽着他的胳膊冲跟自己来的那辆车叫:“爸,快出来看帅哥,这就是你未来的女婿!”
我们大汗,小慧喃喃道:“吕祺,那不就是吕唯民的女儿吗?”
对面的车上缓步走下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疯疯癫癫,不禁斥责道:“小祺,快放开,成什么样子?”脸上却带着慈祥满足的笑容。
吕祺不但不放手,还抱着无双胳膊蹦道:“帅哥教练,你怎么也在这啊,我还说拿了冠军去找你呢。”
无双奇道:“找我干什么?”
“给你个惊喜啊,你不是喜欢小红帽吗?”
“你怎么知道?”
“你手机铃声不就是她的歌吗?我听健身房那帮女的说想跟你出来吃个饭可难了,诶,给你钱行吗?真挺喜欢你的,你要同意咱俩先同居……”
阿破从后面转过来,冷冷道:“我们当初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包养他的。”
吕祺瞪他一眼道:“你是谁?”
吕唯民却一眼就看见了我,他略略地有些吃惊道:“你怎么也在这?”
我微笑着回身指了指,道:“跟你一样,也是陪人来抢小红帽的。”
吕唯民尴尬道:“这样啊,我也就是陪着丫头瞎玩,她说这是目前为止能找到的最刺激的事。”
吕祺扭头看见了我,大大咧咧地说:“是你呀,上次咱俩见过。”
我微笑道:“不好意思,现在才认出你来。”
吕祺也不理会我话里的讽刺意味,顶着太阳公公的脑袋来到我们车前,冲小绿一扬下巴道:“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小绿点头道:“是的。”
“嗯――”吕祺背着手在小绿面前走来走去,像是审视下属一样道:“觉得自己能过几关啊?”
小绿怯怯道:“我就是小红帽。”
吕祺意外道:“哟,这么有自信?那好,我们决赛见!”
我笑道:“你这不是也很有自信吗?”我很不喜欢这个姑娘,从第一眼见她照片开始,她身上那种卤莽的气质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可爱,而是结合了小混混的浅浮和小痞子的嚣张,现在更是加了一点爆发户的炫耀。
吕祺楞了我一眼,把手里崭新的小红帽扣在脑袋上往车里走,一边抱怨道:“让他们快点,第一个叫我上――今天天气真他妈热!”那顶帽子放在她脑袋上,被几缕头发支得高高的,就跟战场十字架上挂了顶钢盔似的。
吕唯民抱歉道:“见笑了,小女还有些不懂事。”
我微微一笑:“没关系。”我能说什么呢,虽然太阳公公的命是我救的,但人家吕唯民是花了钱的,这就相当于你是卖东西的,东西卖出去之后就不归你负责了――再说这东西一直也不是我的。
这时时间也差不多了,门口开始放人进来,四个评委也都从后台进了录影棚,门口一个叫号员,大声道:“一会我叫到几号几号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第一个,5号吴佳瑶!”
一个漂亮的高个儿女孩儿风风火火地从人群里冲出来道:“是我是我是我!”她身后跟了一帮前来助威的同学,也都一起往里钻,叫号员一把拦住他们,粗声大气道:“吴佳瑶进,其他人出去!”
吴佳瑶回头冲他们做个坚定的表情道:“放心吧,等我好消息!”
她进去没一会,里面便传来了歌声,大概也就半首歌的工夫就又出来了,外面的人群下意识地往前一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问:“怎么样?”
吴佳瑶比个胜利的手势道:“耶,开门红!”人们都给予了善意的掌声。
叫号员又喊:“4号,王韦。”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生风风火火地往里冲:“是我是我是我!”
叫号员一把把他推开,怒道:“捣什么乱,你是王韦吗?”
男生好象早料到会这样,伸手掏出身份证道:“你看好了,我怎么不是王韦。”
叫号员发傻道:“你怎么是男的呢?”
王韦大声道:“谁说小红帽就一定是女的?”人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叫号员无奈,只好让他进去了,不一会大胡子王韦就出来了,一边愤愤回头一边嘟囔道:“什么嘛,说我唱的不错但就是不能让我过,小红帽就一定得是女的吗――我变姓了行不行?”人们起哄道:“你再去变过来嘛。”王韦推开众人道:“开什么玩笑,我要不是误了今年的快男报名我至于跟这受这侮辱吗?”有人叫道:“你怎么不参加超女去啊?”
王韦愕然道:“那收男的吗?”
众人异口同声道“收!”
……
人们就这样笑着,闹着,沸反盈天,他们大部分人就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小跑着来到我们车前,跟魏金说:“魏总,您这的选手第四个出场,您看行吗?”
魏金点点头,又问:“为什么不安排在第一个?”
工作人员嘿嘿一笑道:“第一个关注度太高,不方便放宽尺度,再说怕选手紧张。”
魏金道:“知道了,去吧。”这时第三个选手进去了,魏金盯着小绿道,“你不紧张吧?”
小绿正在出神,见有人和自己说话,猛醒道:“啊?”
我笑道:“看来她不紧张。”
担任场外指导的女高音对小绿说:“一会进去小声哼一首就行了,外面这么多人听着,你也别让评委太难做了。”我们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是小绿唱歌千万别让外面的人听见……
魏金道:“不行,我不放心,你陪着小绿,其他人跟我从后台进去看着。”
无双临下车的时候轻声嘱咐小绿道:“一会好好唱!”
小绿使劲点头。
阿破边往下走边也回头说:“别听他的,你不好好唱说不定还好听点呢!”
……
有魏金带头,我们一路畅通来到后台,前边第三个选手正在那里唱歌,四个评委见魏金来了,都冲我们这边点头表示让我们放心,看来魏金在他们四个身上也没少下本。
三号选手唱得平平无奇,被淘汰掉以后,小绿就被叫进来了,小姑娘怯怯地站到当地,双手下垂,脑袋也低着。
来自书画协会的一号男评委和蔼道:“你不要紧张,叫什么名字啊?”说着回头冲我们谄笑。
小绿低头道:“董小绿。”
邮政局的2号评委王股长和颜悦色道:“家里还有谁啊?”
小绿:“爸爸,妈妈,一个弟弟。”
“哦,弟弟上什么学了?”
“在小县城里上初三。”
“学习怎么样啊?”
“……还不错。”
“谈女朋友了吗他?”
“……”
3号来自环卫站的赵女士看了一下表,跟4号评委小声嘀咕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玻璃吹制厂的刘主任点头:“差不多了。”
赵女士打断王股长的闲聊对小绿道:“好了,你过了,去准备下一场比赛吧。”
小绿抬起头,茫然道:“可是我还没唱呢。”
赵女士毕竟是劳动人民出身,很直爽地说:“不需要你唱。”说着回头往我们这边看,我们都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位环卫工人,不愧是城市的美容师啊!魏金更是使劲摇手表示不用唱了。
可惜做玻璃的老刘误会了魏金的意思,还以为出了大价钱的魏总看自己人连一嗓子都没亮不满意了,咳嗽了一声道:“我看还是唱一首吧?”
魏金拼命摆手!
这下,四个评委总算都误会了――一起点头道:“那就唱一首吧。”
魏金绝望地靠在了墙上。
小绿轻启朱唇唱道:“……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嗷嗷嗷嗷嗷――”
哐啷一声,书画协会的那位艺术家表演了一个面门碎茶杯,直接把鼻子杵到了杯底,王股长和赵女士坐到了地上,老刘因为是始作俑者,脸上既羞且愧,木然无语。
小绿堪堪唱完一段,四个人都把双手举在头到喊道:“过啦!”
小绿讷讷道:“可是我还没唱完呢。”
其他三个评委恶毒地瞪了一眼老刘,都道:“不用唱完。”
“哦,那我走了。”小绿说走就走,人已经出去了。外面的其他选手都围上来问:“过没过?”
小绿道:“他们说我过了。”
有人问:“你在里头后来那是什么声音啊?”旁边人道:“是啊,好恐怖啊,我们隐约听了个动静都受不了,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叫号员急忙打圆场道:“麦克风坏了,走音。”
众人这才恍然:“难怪。”
……
录影棚里,劫后余生的三个评委都感慨良深,王股长叹道:“没想到啊,当评委还是个高危职业。”
赵女士附和道:“是啊,要这么看,还不如我每天扫大街舒服呢。”
玻璃厂的老刘开始是呆呆无语,后来突然哇一声哭了,那三个人并没有打算就此原谅他,都愤然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老刘老泪纵横:“不是,我刚想起来,我儿子是下一场评委!”他伤心地一个劲抹泪道,“我大风大浪都见过才勉强挺过来,他可就悬了――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