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一章 汤沟擒顽
这场电报往来、没有硝烟的战斗,比的是政治智慧和意志力。
刘一民虽然是急怒之下给蒋介石发的电报,但并没有胡搅蛮缠,说的话都在理,只不过情绪激动了点而已。
刘一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电报是发给蒋介石的,搞不懂蒋介石出于什么考虑,竟然让这么多人知道了电报内容。央和八路军总部不用说了,刘一民的电报虽然是通过驻教导师通讯联络组发的,但都同时抄报了央和总部,他们自然是看了电报,知道的很清楚。刘一民想不懂的是,蒋介石为什么要把电报转发李宗仁、何应钦、陈诚、张治,并让他们给自己发报。
刘一民现在不是刚穿越时候的热血青年了,那个时候,他别的不考虑,只考虑打胜仗就行了。现在不一样了,作为一个战略区的主要领导,军事斗争只是他要考虑的一个方面,根据地的政治、经济、化以及方方面面的关系他都得考虑。按理说他是逐步成熟了,但是在这残酷的战争年代,又处于国共合作时期,他考虑问题就不得不讲策略了。
抗战时期国共双方摩擦与反摩擦斗了几个回合,基本上把抗战结束后国共决战进行了预演。八路军、新四军抗战时期牺牲的团以上干部,很大比例都是死于搞摩擦的部队手。毛选就曾点了几个摩擦专家的名。现在由于刘一民的横空出现,不但多出了个兵力庞大、战斗力强大的教导师,而且刘一民还和倪华结婚,这样一来,国共之间的团结和斗争就显得更为微妙。刘一民激愤之下,给蒋介石的电报喊出了搞摩擦者死,那可不单单是要取王绪五、周法乾项上人头,更是一种鲜明的政治态度。这才有了宋美龄连骂带劝带威胁的电报,才有了主席电报说的实践证明刘一民同志是我党经得起考验的高级领导干部和经得起考验的我军高级将领。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刘一民知道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国共双方瞩目的焦点。既然他要利用汤曙红事件因势利导,尽力化解国共摩擦,自然在具体处理上感情用事。因此,他给王老虎的命令是活捉王绪五和周法乾,押回半城镇公审,而不是格杀勿论。加入韩德勤真的把王绪五和周法乾抓了起来,公正处理,刘一民恐怕也不会再说什么。
现在,刘一民根本不会给宋美龄、何应钦他们回电,他一边静观韩德勤的反应,等候王老虎的行动结果,一边严令山东各部队加大多交通线日军的袭扰,严令南下各部队加快行动步伐,尽快完成作战计划,控制苏北和皖东北。
汤沟镇位于涟水、灌云、沭阳三县交界之处,战前属于沭阳县第五区。
据史料记载,汤沟是历史上的地震陷落地带,秦时曾发生过一次强烈地震,这里遂陷落成一片汪洋。宋朝以前称“大三湖”、“硕获湖”,宋元时期将其东南改称“硕项湖”,西北改称“桑墟湖”。汤沟当时就形成于两湖交界之处。后因黄河多次改道入海,泥沙在此屯积,地势逐渐增高,宋代以后,原来的大湖渐成水陆相交、沟湖密布、水甜土香、物产丰富之地。当年,这里湖洼相连,野草丛生,湖鱼聚集,燕莺争相在此栖息繁殖,世人称汤沟为“燕莺窝”。
古时这里有一条通往古硕项湖东西走向的天然无名大沟,当时居于沟北侧的移民多以汤姓为主,因称之为“汤沟”、汤家寨、“汤家沟”,以盛产驰名外的“汤沟酒”著称于世。
由于水陆交通便利,加上宋朝时汤沟就开始酿酒,到明朝末年汤沟大曲经当时的滨海县殷福商号远销日本和东南亚一带,名声大振。清代戏剧家洪升北上曲阜寻访孔尚任时,途径汤沟,酒酣之际,写下了“南国汤沟酒,开坛十里香”的佳句。抗战爆发前,由于义苑糟坊酿造的汤沟大曲荣获莱比锡国际博览会银质奖,国民政府实业部把义苑糟坊命名为义苑永记酒厂,汤沟镇就更加热闹了。十三家酿酒作坊争奇斗艳,南来北往的客商运来外地商品,拉走汤沟美酒,把汤沟古镇装点得豪情风流,繁华无限。
抗战爆发后,汤曙红走出汤沟镇,拉起了抗日武装,后来发展成了八路军教导师苏北支队东沭灌**团,汤沟就是他的大后方。前几天,汤曙红还率领部队在五丈河伏击日军运送给养的船队,把小鬼的汽艇都打翻了,大张了汤沟人的志气。留在汤沟的东沭灌**团青训班、宣传队趁势扩大宣传,又是演讲,又是张贴标语、演出节目,把昔日的商业重镇渲染成了抗日基地。不料,沭阳县常备大队突下杀手,将汤曙红诱杀在汤沟家,连八路军的青训班和宣传队都被抓了起来。镇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天一黑,双沟镇镇公所的院里早早就挂起了灯笼,明幽幽的烛光把房间里照的若明若暗的。沭阳县常备大队大队长王绪五和镇长汤大猴让伙房弄了两桌菜,开了几坛酒,叫来了王绪五手下的队长、小队长和汤大猴的弟弟汤三猴,准备好好喝一顿。
王绪五这个时候的兴致很高。这家伙,本是汤曙红的妹夫,竟然参与设计诱杀妻哥,而且还亲自部署执行,简直是没有人性。
桌上除了酒菜,还放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摞了两摞明晃晃的银元,放着一把带皮枪套的勃朗宁手枪。
就听王绪五开言说道:“弟兄们,前天周法乾小队长击毙了土八路的东沭灌**团团长汤曙红,抓了61个**团的人,立了大功。夏铸禹夏县长说了,徐淮行署主任、三十三师师长贾蕴山将军传下话来,说我们干的好,打出了我们沭阳县常备大队的威风。今儿晚上,我们喝庆功酒,奖励有功之臣。周法乾!”
坐在第二桌的周法乾喊了声“有”,就站了起来,朝着坐在第一桌上席的王绪五一抱拳,大声问道:“师傅,有什么吩咐?”
一看这不伦不类的架势,就知道沭阳县常备大队都是一群什么货色了。
就听王绪五咳嗽一声,故作威严地说道:“弟兄们,大家伙都看到了吧,这托盘里明晃晃的银元可都是夏县长发的赏金,哪个想要,就得听老的话,老让打谁就打谁,老让抓谁就抢谁,老让抓谁就抓谁,老让杀谁就杀谁。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着手下参差不齐的回答声,王绪五倒也不觉得缺少军人的雄壮之气。他也没见过真正的精锐部队是什么样,觉得回答成这样就很好。
王绪五这才从椅上站了起来,喊周法乾近前,拿起桌上的托盘,又说道:“弟兄们都知道,汤曙红是我老婆的哥哥,但是我还是执行命令下令杀了他。为什么呢?这里面有两个讲究,一个是咱弟兄们现在是常备大队了,不是练把式的了,也不是绑票的了,得执行上峰命令。另一个么,那就是汤曙红闹的太厉害了,抢了老的地盘,断了老的财路。就冲着这一点,别说是我老婆的哥哥,就算是老的亲爹,老也照杀不误。大家都看清楚了,这枪是汤曙红的佩枪,听说是八路军教导师长刘一民送的,崭新的勃朗宁,枪身的烤蓝蓝汪汪的,看着让人眼馋。银元总共两摞,足够盖房娶媳妇了。今儿个我就当着大伙的面儿,奖给周法乾。”
说完,王绪五就把托盘递到了周法乾的手里。
周法乾看都不看同伙们射来的贪婪的目光,端着托盘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激动的大喊:“师傅,徒弟的命是你的。只要你说一声,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徒弟绝不皱眉。就是你想要刘一民的人头,徒弟也去把他拧下来给你老当夜壶。”
周法乾这小毛贼,从王绪五嘴里听了个八路军教导师长刘一民,就想着刘一民是八路军最大的官了,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竟然口出狂言,要把刘一民的头拧下来给王绪五当夜壶,还真是无知无畏!
王绪五也比周法乾强不了多少,对八路军、对刘一民基本上知道的很少,诱杀了汤曙红,就觉得八路军也不过如此,有点飘飘然了,赶紧让周法乾起来,把银元和手枪收好,然后得意的说:“八路军也就那两下,没什么了不起的。老杀了汤曙红,抓了他们的人,东沭灌**团**团象个缩头乌龟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悄悄地朝沭西转移了。这年头,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看啊,这以后,土八路再也不敢来汤沟了。”
屋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汤三猴不愿意了,站起来喊道:“王大队长,杀汤曙红俺可是出了大力的,要不是俺去送信,汤曙红会一个人跑回来?这赏钱应该给俺,周法乾只是二拇指头动了动,那活好干,远没有俺辛苦。”
汤大猴赶紧把汤三猴拉坐下,让他别胡说,回头去家里找他嫂要点钱就是了。
王绪五似乎早就知道汤三猴会不愿意,告诉他有奖金,在夏铸禹那里,回头夏铸禹要亲自给他发。汤三猴这才不再多话。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王绪五和汤大猴就招呼弟兄们喝酒了。很快,屋里就响起了吆三喝四的猜枚声。
周法乾喝到得意处,忍不住吹嘘开了。据他说,他带着十几个弟兄早就埋伏好了,汤曙红一回家,他们就一拥而入。看样,汤曙红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是要他的命的,手枪放在桌上,周法乾说了声“汤团长,听说你有支勃朗宁?让我看看”,就顺手拿起了汤曙红的手枪,然后就让汤曙红到大队部来。汤曙红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起身就走。走到院里,跟在后面的周法乾就开枪了,一梭驳壳枪弹,全部打在了汤曙红的背上。
听周法乾吹的厉害,有个队长可能是还认识几个字,就说杀汤曙红怕是不妥,昨天东汤圩的教书先儿汤锐老头,跑到万公河堤上,仰天大叫“曙红这样的抗日团长被杀,世道太黑暗了”!喊完就跳了万公河。还有,把汤曙红埋葬后,昨天夜里就有人去烧纸哭坟。镇上有名的汤慕庐老先生还写了挽联,说是什么“乡校从余读,沪滨从余游,师生情笃,叔侄情深,遍地才狼成底事;同志为汝哀,社会为汝泣,杀贼无功,抗敌有罪,弥天风雨哭斯人”。
这个队长还没有说完,王绪五就不愿意了,把桌一拍,骂道:“妈!好酒好肉还占不住你这张臭嘴,净他妈的满嘴喷粪,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找死不是?”
吆三喝四的猜枚声戛然而止。
王绪五还要再骂,护兵跑了进来,报告说夏铸禹县长来了。
王绪五停止了叫骂,赶紧出门迎接。
不等王绪五走出屋门,沭阳县县长夏铸禹就走了进来,一见酒桌上好酒好肉刚刚动开,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主位上,吩咐王绪五给随他来的弟兄们安排饭菜,自己顺手拿起酒碗就喝了一口,然后就开始拿起筷倒腾开了。
王绪五安排好后,回到桌上坐定,先给夏铸禹敬酒,然后就询问县长这个时候来有什么急事没有。
夏铸禹是接到了贾蕴山的命令,来抓周法乾的。说是此事惊动了八路军教导师长刘一民,他给韩主席打电报,要韩主席交出杀人凶手,否则就要将沭阳县常备大队缴械,公审处决王绪五和周法乾以及幕后凶手。
夏铸禹对贾蕴山大发牢骚,说韩主席太软弱,刘一民一封电报就把他吓成那样,周法乾杀汤曙红有功,抓了会让弟兄们寒心。
贾蕴山的官比夏铸禹大,见识的事情也多,直截了当告诉夏铸禹,不抓周法乾的话,等刘一民率领精锐部队赶到,就得把王绪五和周法乾一起抓,说不定还会牵涉到夏铸禹和他自己。夏铸禹这才匆忙赶到了汤沟镇。
当然,夏铸禹是蓝衣社的人,城府很深,这个时候又是酒桌上,他是不会和王绪五说他的真实来意的。事情再急,也得等吃饱喝足再说不是?
王绪五听夏铸禹说没什么急事,只是来看看部队,也就放心了,陪着夏铸禹喝开了。
喝着喝着,王绪五的情绪就又上来了,离开酒桌,走到空场耍了一套拳,然后站在那里牛皮哄哄地吆喝道:“弟兄们,这年头啥都不重要,有枪是最重要的。八路军算个球,一窝软蛋,老杀了他们的团长,他们就知道老的厉害了,跑的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以后这汤沟就是夏县长和老的,夏县长说打八路,老就打八路。夏县长说杀,老就杀。夏县长说抓抗粮的刁民,老就抓刁民。法乾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把八路军教导师长刘一民的人头拧下来给老当夜壶,好,有志气。老还真的缺一把人头夜壶,就等着土八路来送死了!”
夏铸禹是蓝衣社的人,满脑都是思想,王绪五这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忍不住站了起来,端起酒碗,摆出一副壮怀激烈的样,大声说道:“说的好!鬼是要打的,也是要防的。小鬼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国给灭了,要是让得了势,国就完了,完全赤化了。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把八路军赶出沭阳,赶出淮海地区,赶出整个苏皖地区。八路军一日不走,我们就收不到税,弟兄们就发不下军饷。”
还要接着胡说,就听房顶上传来一声哈哈长笑,就听有人说道:“一个吹牛皮,一个胡说八道。牛皮是能吹破的,胡说八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声音刚落,就听门口的警卫啊了一声,发出了倒地的声音。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长得象小人书上的《三国演义》里的典韦一样的人,穿着八路军军装,站在了门口,正笑吟吟地看着夏铸禹和王绪五。与此同时,房顶上跳下了几道身影,很快就从几扇窗户外伸进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屋里目瞪口呆的家伙们。
夏铸禹是特务出身,经过严格训练,感觉不对,伸手就要去掏手枪。
王绪五一身武功,比夏铸禹反应更快,长身而起,抓起椅就朝门口扔去。
只听咔嚓一声,飞向门口的椅迎上了来人的拳头,竟然变成了碎木快,散落一地。
来人铁塔一样的身出现在了屋里,声音也充满了戏谑:“牛皮吹的山响,功夫却稀松平常。告诉你们,老是八路军教导师特务营副营长王老虎,都给老乖乖地站着,谁敢动一下,就把他打成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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