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返宫
哥舒无鸾本来没怎么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然而,待接触到他那认真且又偏执的眸光,顿感心中一惊,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头罩到脚,凝声呼道:“夙儿……”
谁知,他根本不给她丝毫反驳的机会,“好了,鸾姐姐就不要再害羞了,咱们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这可是你说的。”
噼里啪啦的说着,已径自拉着她走到了临时搭就的那席矮榻边,随即顺手褪起了自己身上的月白色华服。
哥舒无鸾惊愕的望着他的举动,一时僵神原地,待见他已褪的仅余寝衣,猛然间回过了神,匆忙撂下了一句,人便已消失在了帐内,“我去看看那个篆刻师傅,将假印雕刻的如何了……”
夜风自帐帘缝隙卷了进来,烛火随之晃动,恍恍惚惚,明明灭灭。
灯影跳跃间,将帐内投下了一片阴影,而那个美得似仙的人儿则睨着空落落的大帐,一脸失落的坐在了矮榻上。
伸手抚了抚挂在脖间的那块墨玉麒麟锁片,暗眸一瞬,阴郁遍及,忽然,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霎时间,阴霾尽扫。
鸾姐姐,你是跑不掉的!你送我这块玉锁锁住了我的人,那我就锁住你的心……
出了大帐,哥舒无鸾先是举头对月长长呼了一口气,一阵清凉的秋风迎面袭来,身畔冷意弥漫,不禁让她暗自打了个寒颤,揽了揽衣衫,而后,提步走向了篆刻师的营帐。
一路上,偶有值夜巡守的兵士向她问着礼。
而她却是无心应睬。
直至来到了篆刻师的帐前,见帐内漆黑一片,想是那师傅已经歇息,这便调转过头,打算返回自己的营帐,然而,脚步还未抬起来,却裹足不前了。
她如何能回去呢?那个让她头疼的人儿还在她帐中……
没想到,今夜她竟是无处落脚休息,哎!罢了,反正她也被搅得睡不着了,倒不如衬着如此良夜月影在四下散散步。
就这样,她几乎是满心凌乱如麻的在外面‘游**’了一整夜,伴着月色星空,秋风呜咽,一直到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而大军一行也刚好于当日一早抵达了禅州的近郊。
此时刚过辰时,天气阴郁一片,四野风声漫漫,喑哑如狼嚎,仿佛在为一场硬仗酝酿着紧张的气氛。
哥舒无鸾吩咐邵统领分派好大部分兵力埋伏于整个州城四周,待她前往行宫后即刻采取进攻,务必要赶在她与楚王周旋时攻破州城。
接着,又亲自挑选出一小部分武功较高者,先行乔装混进城,其后趁她步入行宫时,避过敌兵悄悄潜入行宫内,一面等待大军信号,一面暗下剿杀宫内巡守驻兵,接应攻城的大军,来个里应外合。
一切部署妥当,交代完毕,小队兵士也已乔装出发。
哥舒无鸾这才匆步走到了殷夙的面前,扫过他身后的那几名高手护卫,沉声叮嘱道:“保护好王爷。”
大军攻城是打着瑞康王勤王救驾的旗号,以来震慑敌兵,若不然,以两方兵力的悬殊来看很难取胜,是以,若有瑞康王亲自领兵,才能更好溃敌,虽是大加了胜算,可到底是双方对垒,情势险峻,所以,她很是担忧夙儿的安危。
几名护卫目光如炬,铁骨铮铮,抱拳肃声应道:“大人请放心,卑职等定当誓死守护好王爷。”
哥舒无鸾点了下头,心口略略一松,这便将视线转向了眼前的这个俊美的小人儿面上。
今日的殷夙着了一袭深暗色华服,玉带系腰,宝冠束发,衬得那张小脸更加精致俏丽,一眼望来雅秀非凡,却也有股超脱稚龄的深沉气势。
只见他一直静默无声,脸色端望上去有些晦涩不明,眸中是幽暗一片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自那晚后,一连几日她都在刻意避忌着他,忆起他的那些话和他当时的眼神与情绪,她便感觉一股恶寒的深恐在心头悄然弥漫着,并且这种深恐越来越浓。
而这几日里他的低落与阴沉她亦看在眼里,骇然心底,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更不晓得要如何改变他脑中的那些偏执想法,只能远远的,暗暗的惊忧着……
草草收拾好复杂的情绪,敛眸沉吟一瞬,动了动唇瓣,终是没有发出只字片语。
只因她根本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时,殷夙迎上了她那道布满担忧的凝重眸光,似是观察出了她不放心于他,于是露出甜甜一笑,宽慰道:“鸾姐姐就放心去吧,夙儿已经学了功夫,再也不是那个孱弱的病秧子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是啊,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了。
哥舒无鸾无声的在心底长叹了一声,默默点了下头,匆匆收回视线,对着那名篆刻师唤道:“李师傅……”
耳闻召唤,篆刻师暗自打了个激灵,匆忙走了过来,将托在掌中的一方雕花楠木锦盒,恭恭奉到了女子手中,而后不忘小声提醒一句,“大人可说了会保小人一家平安无事的,您到时可别食言啊……”
经这几日的随军暗自观察,他大概猜到了雕这印假玉玺是为了救驾,但一想到伪造玉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哪还能安的下心?
殷夙寒着小脸,对着李师傅冷斥出声,“你哪那么多废话,再敢多嘴,本王命人割了你的舌头!”
收到那记狠厉的眼神,李师傅哪敢违拗半句,全身一颤,冷汗骤起,忙灰溜溜的退向了一旁,只于心底不甘的低呼:真是个小魔头啊!
哥舒无鸾扫了一眼篆刻师那染满惊惧的面色,缓声道:“师傅放心,本官既然说到便会做到。”
言罢,打开锦盒,取出那印假玉玺草草查看一番,虽是时间匆促,难以雕出她印象中的样子,但也有那么三分神韵了,但愿能蒙骗的过楚王的那双利眼。
虽然,这招以假乱真,风险甚大,但是,局势所迫,她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思及此,收好假印,再次对邵统领悉心叮嘱一番,未作迟疑,这便跨上了马背,直奔城门方向而去。
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布满紧张忧虑的叮咛,“鸾姐姐,要小心!夙儿会带兵迎接着你的平安归来……”
随着呼呼的风声,这道天籁嗓音最终消散在了耳畔。
一路疾驰,巍巍宫楼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而此时的楼门四周防守的更加严密了,队队持枪戎兵正穿梭巡守着行宫的外围。
马儿止步于楼门前,哥舒无鸾手捧锦盒忽的跃下了马背。
这时,早就等在楼门下的高觉一脸阴笑的迎了上来,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扬眉叹道:“锦衣侯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
到什么时候,这条不知死活的走狗都不忘来对她挑衅奚落一番!
哥舒无鸾瞟也不瞟他,只冷喝一声,“滚!”
随即撩摆疾步跨入了楼门。
玉明宫,殿门大敞。
只见殿内略有轻纱低垂,随风浮动,而楚王还是那般闲适的坐在那张紫檀桌案旁,此刻正闭眸小憩着,苍瘦的脸上更显憔悴病态。
自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身边的一名护卫扫了一眼微敞的宫窗外,俯身低声道:“主上,那女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觉一缕幽风灌入了门内,那道纤丽的身影已出现在了殿内。
楚王嘴角一勾,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随后悠悠睁开双眼,先是望了一瞬她手中的锦盒,而后迎上了她的视线,出声道:“倒是守时。”
哥舒无鸾冷哼一声,打眼扫过殿内的层层轻纱,和隐在纱幔后的铁笼,黯眉道:“我要先看看国君与娘娘是否安好。”
楚王笑着点头,吩咐道:“去打开纱幔。”
护卫得令,匆匆拉开了纱帐。
一霎间,牢笼中的两道身影,一下浮现在了她的眼帘。
而两道身影后的那排利刺也已伸长至了二人的近身处,但见尖刺紧挨衣料,只余那么一指宽的缝隙,迫使二人只能紧紧贴向铁栏,难以活动,虽一时未危及生命,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安全,恐怕不消一两个时辰这些利刺便会刺向他们的周身上下,然后,一点一点穿透全身!
看到这,哥舒无鸾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一般,一股恶寒的渗凉萦绕心尖。
这时但看,三日不见,大妃的气色还算尚佳,接触到女子染痛的眸光,微微颔首一笑,似在安慰。
而国君则明显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的很,从那隐隐颤抖的双臂来看,情绪极不稳定,更甚是惊恐难安的。
待望及哥舒无鸾手里的锦盒,脸色瞬间暗沉,止不住愤怒的对楚王厉喝出声,虽是难以压制怒火,可芒刺在背,却也只能紧贴着铁栏咆哮,不敢妄动,“殷命武,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枉寡人一直念你是兄长,对于你的不臣不恭处处忍让三分,而你不但不知悔改,还用这么无耻的手段来挟持住寡人,胁迫寡人立什么让位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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