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九章 买醉
而对于殷夙一口咬定燕七杀乃是刺杀他的凶手一事,陛下却暗自压了下来,扔出了一个替罪者搪塞了过去,即使心存一些疑虑,但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也自然要刻意维护他的!
至于殷夙那里,正处以心伤阶段,倒也没在一心追究下去,更无心关注储位最终到底花落谁人。
就此,立储的圣旨由前朝定下,瞬息便传遍了内宫上下,当然,也自然而然的传到了哥舒无鸾的耳中。
那一刻,她除了惊痛,便是满满的愤怒,只因,燕七杀的欺骗!
那一刹,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从未看透过他!
而也是在那一瞬之间才猛然醒悟,难怪裴安一开始还在刻意的拉拢他,之后却采取了极尽打压手段,原来是已逐渐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晓得他乃陛下刻意安插在朝堂上来暗暗倾对克制他的一枚硬子!
难怪陛下会如此的器重他,先是抬为二品正座,后又封为了一等爵,原是早欲恢复他的身份,这才一点一点铺垫,只为他顺利复身份打好基础!
难怪他在禅州时情绪一度各种反常,楚王死后他又表现的那般悲痛纠结,原来,是在为至亲哀悼!也难怪,他在温泉殿中说了那番让她摸不到头脑的话,原来是……
那么,只有她这个笨蛋还一直陷在迷阵中,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呵,好一个隐世的烨王殿下啊!
原来,他彼时的柔情蜜意,实际上是洒满天罗地网的陷阱,骗的她如傻子一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引走了她的所有注意,带着她兜圈子,全为以他中心,而令她慢慢忘却了娘娘才是她心中之重,之后,对她玩弄够了,在没有取乐欲望、利用价值后,再一脚狠狠踢开!
怪不得他如此欣然的接下了那道娶夏小姐的谕旨,原是要借助夏家的势力来巩固地位,作为他将来继位的一块稳固基石!而这些都是在她这里所不能也无法得到的!
这个认知让她又怒又痛,抓狂的难以承受……
夜色低迷,黯沉的空际无星无月,雪后的夜着实苦寒,四下寒风阵阵。
此时,黑压压的耳殿殿脊处,正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身畔脊檐上摆着几个坛子,有些早已空了,而有些则盛满了醇烈的酒。
而那道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影,正浑浑噩噩的举着酒坛苍凉自饮,酒香四溢,烈酒烧喉,滑向腹中逐渐烧灼成了一团火,虽暖了冷风侵袭的身,却暖不了冷却的一颗破碎之心;
一阵疾风掠过身旁,衣摆肆意**起,随之传入耳中的是那道低沉的男声,“你这是在干什么?”
已然酩酊醺然的哥舒无鸾再次举坛饮了一口烈酒,随即嗓音沙哑的讥讽道:“傻子,喝酒都看不出来么?!”
魅影一把气愤的夺过她手中的酒坛,而后僵着身子坐在了她的身边,刚刚坐定便闻一阵浓浓的酒气随风飘来卷入鼻端,深深蹙眉一瞬后,风帽下的那双锐眸开始紧紧锁定她。
他就知道,待她一朝发现真相以后,便会无比的愤怒,所以,他如何也煎熬不下去了,这才悄悄跑了来打算偷偷看她一眼,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发泄,以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大肆发泄!也还好他明智的来了……
忽然,他对着空气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在喝酒!只是……”
不待他说完,女子却咯咯一笑,脸上晕着两团瑰丽的嫣红,不知是饮酒所致,还是被冷风吹的,总之看上去俏丽迷人,虽掩盖了面上的些许憔悴之色,却完全遮掩不住眼底的苦涩孤虚。
眯眼瞄着他压的极低的风帽,视线一点一点向下移,掠过他那身黑烟般的黯袍,最后落在了被他夺去的那坛酒之上,扯着唇含糊道:“啧啧,瞧瞧这是谁来了?!随便坐吧,别客气,今天我无心针对你……既是大驾光临陋脊,索性就一起喝吧。”
混沌的说着,又随手抄起一坛酒来,开始迷迷糊糊的撕扯着封印。
直至此刻,男人才发现她的身侧竟是摆着一整排的酒坛子,一股隐怒渐生,然而,专注撕着泥封的她压根没有察觉到那股莫名的怒气正在他周身弥漫。
耳闻她吐字不清,开始语无伦次,显然觉察此刻的她已醉态毕露,不然也不会在他面前如此的失态,恼火伴着心痛涌向周身上下,使他的骨骼都在深浓作痛。
眼见着她好容易扯开了泥封,又急灌了一口酒,频频猛咳起来,虽刻意压抑着情绪,却还是止不住沉声斥道:“别再喝了,你醉了!”
那只大手不断用力的摇着她的身子,晃的她头晕目眩,眼前慢慢出现重影,忽而,嗤笑一声,“醉就醉好了!醉死又关你什么事?”
那是她一如既往的冰冷讥诮口吻,带着满不在乎的腔调,一下激怒了男人,咬牙切齿道:“那你就喝死好了!没人会可怜你!”
饶是满口置气的话,却还是一把愤怒的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坛,连带之前夺过来的那坛,一齐抛向了檐牙下,落到地间发出‘砰砰’两道碎裂声响。
尖锐的传入哥舒无鸾的耳中顿觉甚为刺耳。
紧接着,便感应到一股极烈的掌风掠过衣袂处,袭向了她的身侧,再然后,只闻一阵叮咣作响,一排酒坛骨碌碌顺着磷瓦滚向了檐下,无一幸免全被摔得四分五裂,酒水横流,就连空气中都熏染的满是醇郁的酒香。
见此,哥舒无鸾懵懵的脑袋似清明了些许,也终察觉到了他的怒意,却无意去猜测因由,只怒声怒气的扯着嗓子嘶吼道:“这可是宫中私酿的寒潭香,是御酒;
!你竟然……赔给我!”
扫过她执拗伸来的手,于他眼前不停的晃悠,好似能晃乱他的心,却是哑声无奈道:“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哥舒无鸾满目愤然,负气的甩下手臂,忽而,冷笑一声,酒劲已完全上头,“让我猜猜,你大半夜的跑过来,摔酒坛子挑衅,是要找茬打架呢?还是……听你这满口的风凉话,莫不是,来看我笑话,幸灾乐祸的吧?!的确,现在的我看上去就是个笑话,那么,你觉得好笑么?解气吗?”
她恍惚的睨着一直藏在黑暗中的那张脸,似在窥探他的情绪,然而,让她感到无尽挫败的是,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便再无其他,终是看不出个丝毫所以然。
良久,才听他沉沉开口,每一个字念的都显得那样艰难,“为什么如此的意志消沉?”
哥舒无鸾面上一僵,已无心研究他那莫名其妙的语气,只因感觉浓浓的痛正一点一点的涌出心底,以致让她无法再去关注其他,猛甩了下因醉酒已显昏沉的脑袋,势要将一些情绪甩出脑海,哪知,用力过猛,差点连人都甩下殿脊。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紧张揪心的凝呼,“小心点……”随着话落耳际,幸好男人出手及时,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子,这才免她那狼狈的一摔。
哥舒无鸾随即毫不领情的一下挣开了他的大手,奋力压下心中那如潮的痛意,嘶笑的回答起他前面的问话,“少来。别告诉我,你没听闻这几日内宫的消息,也别告诉我,你完全弄不明白,我何以如此的一塌糊涂!呵呵……因为,我可没忘了,你是个精明的贼呢……”
忽的吐出一口酒气,继续自说自话,“那好,既然你装糊涂,我就说给你听,说给你当笑话听好了!我被人耍了,被人骗了,骗了身骗了心,却还在执迷不悟,深陷不拔,你说可不可笑?你说我怎么这么白痴?!我第一次动了情,第一次交了一颗完整的心,哪知,却被人一脚狠狠踩碎在鞋底下……我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大笨蛋!活该落到如此的地步!”
其实,她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这次,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放下!
也许,就因第一次动情,投入的深,爱的浓,是以伤的太重的缘故吧!
她想,如果当心痛到一定程度,直至麻木,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呢?
她的话由自嘲,到颓唐,到低落,到激动,到抓狂,再到最后的伤痛至深,一一诉说着自己的各种心境。
听在男人耳中,只觉心已为她而裂成一片一片,沁着鲜血,泛着剧痛,微哽着喉低道:“既然明明知道不值得,又何苦这样的折磨自己呢?”
她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观察不到他面上的任何情绪表情,但却听出了他语气中夹杂的些许关心感,一股莫名的委屈如开闸泄洪般冒出,终控制不住了情绪,眸中涌起了一片温热的泪花,苍凉一笑,道:“我也想潇洒的将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不值得的感觉完全抛之脑后啊!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曾在想,褪下这身官衣,我也不过寻常女儿家,如此,把心交给他才不算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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