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治大国若烹小鲜 外篇一
碧空如洗，广袤的葱绿大地上牛羊成群。
“呜……呜……”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打破这塞外草原上的沉寂。原本埋头吃草的成群牛羊纷纷警觉的抬起头看着草原尽头。
天地想接之处，一个不停喷吐着白色浓雾、带着沉沉的声声“哐当”之音的长长钢铁怪物正在快速的接近。
在这个喷吐着大团白色浓雾的钢铁怪兽身下，一道完全由钢铁铺成的轨道笔直延伸而出，在这道钢铁轨道两边，还有三条一模一样的钢铁轨道。
四条钢铁铺就的轨道，横贯广袤的平原，延伸进入天地尽头，似乎有着无穷之长。
庞大的马群被那汽笛声所惊，在头马的带领下惊慌失措而逃。虽然这个钢铁怪物它们在这草原是那个已经见过太多次了，但是对未知的恐惧，依然让它们每一次都落荒而逃。
无数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如狂风般在广袤的草原上奔驰而过。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瞬间盖过钢铁碰撞发出的“哐当”之声。
在四条轨道两边有着高而粗壮的密集栅栏排排耸立，将轨道和草原隔绝开来，防止那些放养在草原上的骏马牛羊穿越这轨道。
这是一列由大秦九原要塞经过平夷城开往大秦安北郡郡治乐康城的火车，除了车头外统共有二十个车厢。
从大秦历五十五年的时候在邯郸铁场研制出第一个仅仅跑了不到五十米的蒸汽机头之后。墨家和工部的工匠们，再次花费了足足十六年才研制出能够长期使用、经过数千里测试依然能够使用的蒸汽机头。
如果算上之前的研制时间，大秦在研制蒸汽机头上花费的周期足足有二十五年。差不多快两代人的时间了。
不过好在还是最终研制了出来。
而在大秦历六十八年的时候，胡亥就已经下令开始提前修筑连接大秦各地的铁路轨道。在此之前，工部的工匠们也为了规划大秦的铁路网，也已经足足耗费了十年之久。
从第一条基于九原直道铺设的咸九路开始。到如今近三十年的时间过，大秦的铁路网络一直没有停止过建设，三十年的时间，建设了沟通东南西北三纵三横的六条主干铁路网络以及连接各郡的支线网络，总的通车里程已经足足超过十万里之多。
胡亥很清楚这个时代铁路的出现对大秦意味着什么。只要铁路网络不断，大秦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第一时间从国内抽调足够多的兵力应对任何的突发事件而不会因为路程遥远的问题鞭长莫及。
安北郡是大秦历七十八年由大秦上天自皇帝胡亥下诏设立的新郡。而乐康城则是在安北郡设立之后新建的郡治之城，因临近乐康湖(后世巴尔喀什湖)而得名。
胡亥此刻就坐在这列列车最尾部特意加的两节同前面十八节车厢看似没有任何不同的车厢中。
车厢中龙洪紧张巡视着各处。
火车，这样运力庞大而又快速的物事，可以说彻底的改变了大秦所面临的一切。距离和空间。已经不再是大秦最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不过正因为火车是新生的物事，所以从大秦历七十一年大秦有史以来第一条咸阳直通九原的火车轨道建成通车以来，发生的翻车出轨的事故基本上每一年都会出现那么两三次。虽然那只是最初几年才会出现的事故，到近来这几年已经足足有五六年没有出现过翻车出轨之事了，但是龙洪依然担心不已。
今年是大秦历九十五年。
大秦历八十五年。在位已经足足三十五年、年纪不过才刚半百的大秦圣天子、圣皇帝胡亥下诏将皇位传于德行、心性等等都要远超其余一众皇子的嬴静翕，彻底的淡出大秦文武百官以及百姓的视野。
嬴静翕，正是大秦皇后李嫉之子。
对圣天子如此安排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其实早在大皇子嬴乐康战死在安北郡乐康湖边的时候，大秦所有朝臣都知道，因为大皇子战死而显得苍老了许多的大秦圣天子胡亥已经有了退位之意。
圣天子膝下统共有十二子六女，圣天子在治理天下上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十二位皇子任何一个人也都是人中龙凤。而其中德行和心性、能力最为出色的就属大皇子嬴乐康以及二皇子嬴静翕了。
大秦历七十五年。为了抵抗大秦对中亚各国的侵蚀，承袭波斯帝国、占据中亚一直延伸到波斯湾广袤土地的塞琉古帝国以及占据了后世伊朗、伊拉克、亚美尼亚全境，土耳其、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的部分的安息帝国，同时于不断向西扩张大秦发生了最为激烈的碰撞。
三大帝国之间的碰撞和战争。从后世的巴尔喀什湖开始一直延伸至印度河直至阿拉伯海。
除此之外，如果加上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同大秦开始不间断产生了零纷战争的雄霸印度半岛绝大多数地域的已经进入迟暮的孔雀王朝的话，大秦西北、正西以及西南的漫长疆域都处于战火之中。
大秦皇家白虎军、皇家平夷军、皇家南越军统计三十万大军以及被十余年不间断输入大秦文化逐渐同化并在大秦历七十二年正式并入大秦安西郡的原属中亚各小国的仆从军三十万人，组成了西部战区。同塞琉古帝国大战。
大秦皇家玄武军、皇家朱雀军、皇家青龙军、皇家陇西军、皇家九原军统计五十万大军组成了西北战区，同安息帝国大战。
大秦皇家海军南海舰队第一舰队、第二舰队、皇家桂林军统计三十万大军。组成大秦西南占去，同孔雀王朝大战。
大秦历七十六年，西部战区第三军团主帅、白虎将军韩信，利用皇家白虎军和皇家南越军以及三十万仆从军拖住塞琉古帝国举全国之力组成的百万大军之际，亲率八万平夷军骑兵辗转千里。绕过塞琉古帝国的防线，从后方横扫塞琉古帝国百万大军连营，与此同时抓住时机的白虎军和南越军二十万大军还有三十万仆从军全线出击，一举击溃塞琉古帝国的百万大军，取得惊天大胜。
同年十月，大秦五十万大军击溃前来驰援塞琉古帝国的安息和孔雀王朝两路统计六十万大军，攻破塞琉古帝国都城安条克城。
塞琉古帝国灭亡。
趁此大胜，集结了大秦最为精锐的五大军团整整五十万大军的西北战区，兵分五路。对安息帝国经营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全部由各类要塞城堡组成的长达五百余里的漫长防线发动了全线进攻。
漫天的大雪中，大秦五支军团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安息帝国的要塞防线全部攻破，八十余万安息大军全线溃逃。
以原青龙将军现朱雀将军徐闯的皇家朱雀军为先导，大秦二十万骑兵不眠不休的追杀溃逃的安息大军足足三天三夜，巴尔喀什湖以西延绵近千里之境。安息兵卒尸横遍野。
只此一战，安息帝国就损失了帝国东部方圆数千里的国土，兵力损失高达八成以上。
也正是这一战，隐姓埋名进入大秦皇家青龙军中累功升至校尉的大皇子嬴乐康在冲锋中被流矢所伤，及至太医赶到时已经为时已晚，最终伤重不治，于大秦历七十八年二月在巴尔喀什湖阵亡。年仅二十五岁。
消息传来，举国举皜。
圣天子胡亥整整在皇帝书房中静坐一天，及至第二天才走出皇帝书房。待到群臣见到圣天子胡亥时，数十年容貌几无变化的圣天子耳鬓间却是一夜斑白。
德妃龙娇陡闻爱子战死沙场。吐血昏厥，至此沉疴缠身。
正在前线打扫战场的调任为青龙军主将的原陇西将军年过六十的老将辛胜，得之大皇子阵亡，于当天夜里在大帐中自刎身亡。
经此一事。圣天子胡亥膝下大皇子嬴乐康身处青龙军、二皇子嬴静翕身处白虎军、三皇子嬴攸宁身处桂林军、年仅二十岁的四黄子嬴静嘉身处皇家海军南海舰队第一舰队的消息，通过某些渠道传遍天下。
三月。圣天子下诏追封辛胜为安北侯，同时擢升累功升至总参谋院少丞的尉缭弟子石钊为青龙将军，统帅青龙军继续西征。
面对朝中众臣以及天下万民希望将几位皇子召回咸阳的请求，胡亥直接予以了无视。
四月，大秦西北战区五十万大军合围安息帝国都城尼萨城，围攻七日之后，用火药完全摧毁尼萨城四面城墙，城破之前安息王弗拉阿特一世杀尽后宫所有嫔妃以及子嗣，并放火焚烧王宫，葬身火海。
强盛一时的安息帝国就此灭亡。
随着强大的安息帝国和塞琉古帝国先后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被大秦所灭亡，已经进入迟暮的印度半岛孔雀王朝面对大秦八十万大军包围，孔雀王惊慌之下匆忙向大秦派出使臣乞和。
大秦历七十八年五月，圣天子胡亥下诏将安息国一分为三，由东向西新设安北郡、安乐郡、安康郡。至此大秦西部边疆直接扩充至欧洲，咸海成为大秦内海，里海则成为大秦的外海。后世巴尔喀什湖也被胡亥命名为乐康湖。至于安北郡郡治月康城，也是因此而得名。
塞琉古帝国同样也被一分为三，由东向西新设东州郡、中州郡、西州郡。大秦西南边疆直达波斯湾，威临阿拉伯海。
大秦历七十八年十二月底，大秦和孔雀王朝达成休兵协议。孔雀王朝最终以向大秦赔款三千万枚金币、一亿银币并割让印度半岛临海大部为代价，赢得了大秦圣天子胡亥的谅解，两国息兵。
大秦历七十九年正月，圣天子胡亥下诏在孔雀王朝割让的印度半岛临海部分新设阿山郡，由桂林军驻守。
而在此之前，中南半岛也被分为安南、安中、安泰三郡。
今天，是已经退位的圣天子胡亥带着德妃、淑妃以及九嫔之一的戚懿娘娘前来乐康城祭奠埋葬在乐康湖畔的大皇子嬴乐康的。
当然，胡亥没有惊动任何人。
随行的除了三个妃子外，仅有龙卫府不到三百人的亲卫。龙宇被擢升为西州郡郡尉。如今当初的皇帝十二亲卫也就仅剩龙洪还跟在胡亥身边，如今龙洪也已经被擢升为胡亥的亲卫总管。
原本已经快要消失的铺天盖地马蹄轰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近了。听声音，在火车左右两侧都有大批的骑兵正在接近。
不到盏茶功夫，透过火车上的玻璃窗，能够清楚的看到铁轨两侧外面各有一支人数足足超过万人的骑兵正在飞速接近中。
本就因为长途坐车而无聊的满车百姓纷纷起身趴在窗户上看着草原上正在飞速接近的两支只能是大秦骑兵的骑兵，安静的列车瞬间热闹起来。
从大秦历七十八年的大战之后，大秦兵威魏震寰宇。到今年大秦内陆各郡已经足足有近十五年未经任何战事。
除了边疆西州郡因为同新兴的想要向外扩张的罗马帝国偶尔产生一些摩擦外，总体来说，大秦国内一切都很平稳。国泰民安。
所以满车厢的大秦百姓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为威震寰宇的大秦铁骑万马齐奔之状。怎能不让一向以大秦为荣的百姓们兴奋。
不过数十息的功夫，两支骑兵就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一支显得有些破旧的黑色军旗，通过大旗上的那些残缺和破损，似乎能够看出这面象征着荣耀和军魂的军旗曾经经历过怎样惨烈的厮杀。飘扬在半空的黑色大旗中间是一支展翅欲飞的火红神骏大鸟。
大秦皇家朱雀军的军旗。
而且还是那唯一的一面不能丢失加盖有大秦皇帝玉玺以及圣天子陛下私印的军旗。
原本喧嚣的车厢在看到那面军旗后陡然有了那么瞬间的安静，随即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嘈杂之音。
圣天子在十年前退位。从此再不过问任何政事，甚至基本上不曾在人前出现过。继任的三世皇帝嬴静翕延续了胡亥一贯的于民生息的政策，甚至税赋较之胡亥在位的时候还有所降低。
但是这都改变不了他留在两万万大秦百姓心目中、在这个已经广袤到几乎穷其一生似乎都走不完的帝国中，那根本无法被磨灭、忘却的烙印。
永恒不灭的神邸，似乎还不够。看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郡治大城到偏远小亭，从陆地到海上，什么都可以缺。唯一不缺少的应该就是那数之不尽的供奉圣天子雕塑的圣庙，就能明白那个似乎容颜不会衰老的男人对这个帝国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连龙洪自己，此刻也已经是一个满脸皱纹头发斑白的老者了。可是从二世元年就跟随在胡亥身边的他跟在胡亥身边的时间几乎快超过了半个世纪，却发现圣天子几乎未曾衰老过。除了两鬓处当初因为大皇子阵亡而产生的斑白外。脸上到如今还没有产生任何的皱纹。
更甚至连圣天子的十余位妃子，也都是快六十岁的年纪，却依然如三十岁少妇一般未曾看到任何的老态。
龙洪不得不相信，也不能不相信。圣天子陛下确实是天子，是天上的神明。
除了神明。还能有谁能够一直保持着这样不老的容颜？
听到车厢外的马蹄声，原本一直闭目养神的胡亥睁开眼睛扭头扫了一眼，然后看了一眼龙洪淡淡的道：“你告诉的龙玄我要到这乐康城？”
这是第十九车厢，车厢内装饰自然不用说，车厢内除了胡亥外，也就龙洪一人能进入车厢。剩余的龙卫府亲卫都在外面。
龙娇和龙媚、戚懿三女却都是在最后一个车厢中休息。如今没有飞机，只能靠这相对来说已经在最快的火车了。
龙玄跟樊雨成亲之后，随着总参谋院逐渐升格成大秦指挥作战的最高军事机构，最终在大秦历八十二年被胡亥下旨擢升为皇家朱雀军主将。
郑国在大秦历七十年病逝，随后顿弱在大秦历七十五年病逝，紧接着冯去疾在大秦历七十八年大秦彻底赢得对安息和塞琉古帝国的战事之后，安然离世。三年后，从总参谋院离任的蒙恬逝于蒙府之中。
大秦历八十二年，蒙毅也撒手西去。随后兵部尚书章邯、从大秦皇家学院院丞、礼部尚书一职退下的孔鲋、尚坊丞、工部尚书田仁、刑部尚书姚贾、原礼部尚书胡毋敬、太仆寺寺卿马兴、苏沫、范见、方有从等一个个朝中重臣在这一年内相继离世。
一年后，已经九十二岁的老宗正嬴腾逝于宗正任上。
当初跟随胡亥的老臣，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个老去，一个个离开。更是促使胡亥将退位之事早早的提了出来。
而在在胡亥下诏退位之后，杜腾、徐闯、翁仲、王乾、冯劫、涉间等一干都已经进入迟暮之年的老将纷纷告老。
冯劫在八十六年逝世，涉间也在同一年离世。
至此，当初跟随在胡亥身边的一干老臣们，除了当年的户部尚书张苍外。其余尽皆撒手西去。
如今大秦各个主力军团，除了龙玄、石钊、虞子期分别统帅朱雀军、玄武军以及大秦皇家海军外，其余一众兵团的主将都是这十年内由嬴静翕提拔的年轻将帅。
至于韩信，如今也已经升任大秦总参谋院左丞一职。
当初嬴静翕服役时，就是在韩信任主将的白虎军之中。韩信累功掌控总参谋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陛下，下臣……”
“好了不要说了，来了就来了吧。坐个火车而已，不用这么紧张。”胡亥摆摆手，打断龙洪的话。
说话的功夫，两支骑兵已经贴近了铁轨两边的栅栏拉成一条长长的直线，伴着火车而行。左边那列骑兵。掌着朱雀军军旗、策马奔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健硕老人。
不是龙玄是谁？
胡亥拉开遮掩玻璃窗的帘子，看着策马紧紧跟着自己的车窗的龙玄，眼眶微润。
朱雀军兵卒并不没有见过留下无数传说的圣天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但是主将龙玄的表情和动作乃至亲自掌旗疾驰一百余里从大营赶来护送这辆普普通通铁车的行为。无不告诉他们，这列火车有着一个重要的人物。
而能够让当年圣天子的亲卫、如今统帅十万大军的大秦重臣亲自掌旗护卫的似乎除了如今的大秦三世皇帝，别人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可是三世皇帝显然不可能坐着这样一辆普普通通的铁车出巡。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那么车上的人到底是谁？
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个看似经过了无尽沧桑两鬓斑白却依然保持着一副年轻面容的年轻人，再看看激动的似乎在颤抖的主将。再想想一些流传在民间的传说……
一个身影愈来愈清晰。
是圣天子皇帝陛下！
虽然胡亥已经退位足足十年了，但是包括朝中众臣在内的大秦所有人。都会习惯性的这样称呼。这样会让他们感觉到亲切，感觉到圣天子依然存在，圣天子依然看着他们。
圣天子在这列铁车上的消息悄无声息的再一万骑兵中传遍。
很快，包括车厢内的普通百姓就发现，右侧的最后一列骑兵变了。即便隔着十余丈的距离，即便隔着车厢，但是他们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些年轻的正在策马奔驰的骑兵身上散发的激动和喜悦，以及似乎是盎扬战意的东西。
那些兵卒陡然变得如狼一般有攻击性。
这列火车上有大人物在！
火车虽然已经在大秦很普通，但是车厢内显然还是有着有见识的人存在。
“龙洪啊，到了乐康城，你下去让龙玄把骑兵留在城外，带他一个人来见朕就可以了。”胡亥拉上窗帘道。从那一个个陡然变得充满狼性的年轻面孔上，胡亥知道他们肯定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弄不好就是满城风雨啊。
“喏！”
PS:外篇一。还有两到三章的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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