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上投手丘,风便从脚尖拂过。发丝在耳际翻飞,球在内野绕了一圈之后再传回来。
「让他们把球打到这里,这回我可要好好秀一下。」
吉贞在三垒这么喊着,豪摆出捕手姿势,做出暗号。巧在这一瞬间双眼闭上了一、二秒。血液哗然流动,可以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让整个身躯都要为之震颤。
现在自己正站在投手丘上握着球。光是这样,就足以让血液为之骚动。巧清楚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将球投出,豪的棒球手套接住了球。
喂,豪,那你呢?
豪蹲着把球回传,下一个暗号也是内角,看来是认定内角球不会被人击出。巧点头,把球投往左打者的内角。连续两球挥棒落空。下一球豪的手指比出偏高坏球的暗号。
不论是和大家一起为胜利而欢呼、一起为败北而懊悔、和同伴心灵相系成为一支团结的队伍,这些都不具有任何意义。是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挥棒落空,打者出局。」
「很好。」豪这么点头。巧「呼」地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最棒的球往豪的方向投去。只有这件事才有意义。
连续三人被三振的时候,吉贞作势骂了一声笨蛋。
「原田,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作秀。我不是说过,叫你让他们把球打过来?」
「接下来可能会轮到你打击,你就好好秀一下,把泽口的伟人封号给抢过来。」
「噢,也对。你给我看着,英雄要出现了。」
吉贞摆出必胜的握拳姿势。
「巧。」
豪从后方轻拍他的背继续说道:
「投得好啊。」
「嗯。」
「你果然厉害——」
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豪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视线紧盯着一垒方向的休息区。舌头从半开的嘴里伸出,舔舐着嘴唇。泽口悄然来到一旁。
「原田,是展西他们……」
三年级的投手绿川正往投手丘的方向走去,捕手则是展西。展西正穿戴着护具跟海音寺说些什么。中外野手换成奥平,二垒手换成逗子。
「出现啦?」
豪低声说道。
「泽口的全垒打让高榇饱受冲击,既然绿川他们来了也只能换人了。」
野野村用沉稳的语气这么说道,没有人回话。
「干嘛啊?你们三个干嘛那么紧张?绿川的球是比高槻快,但是也没那么难打,照这样下去不会有问题的。」
在巧旁边的泽口打了一个哆嗦。
绿川开始做投球准备,依旧是侧投,手臂挥动的位置要比高槻来得稍高一些。展西的棒球手套响起清脆的声音。
九棒的石立「嘿咻」一声大声吆喝,然后站上打击区。
「泽口。」
泽口没力似地站着,巧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拉。
「到椅子上去坐着。」
「咦?啊、嗯。」
泽口在椅子上坐下,不断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巧用力拉他后脑勺的头发。
「好痛!可恶!原田,你干嘛!」
「叫你把脸抬起来啊,等一下会轮到你打击,来个好球让我们瞧瞧。」
泽口既不是笑也不是哭,而是垮着一张脸低声说道:
「原田,我好怕。」
听得到的大概只有巧和豪两个人。
「我怕展西他们,他们把我带进仓库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没命……只要想起那时的事,现在还是会怕……」
巧的手往泽口后脑勺伸过去,泽口慌慌张张地抬头说:
「原田……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的遭遇明明比我还要可怕……而我……」
「泽口,看这边。」
「咦?」
巧用双手使劲地把泽口的脸给夹住说:
「既然有时间向我道歉,那就仔细看球。你听好,只要看球。刚才的全垒打绝不是偶然,你要证明给我看。」
泽口的脸在两手之间扭曲。
「我……我又不像你那么坚强。」
「笨蛋!」
巧粗暴地放开手。
现在不是考虑什么坚强、脆弱的时候,比赛正进行到一半,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飞过的那颗球上,这才是身为选手最基本的礼貌。巧并不知道这是在对谁礼貌,不过只要站上球场,这就是必须履行的礼仪。
「我知道……」
泽口突然露出微笑。
「我知道。虽然我会怕,还常常梦到被人带进仓库……不过还是觉得棒球很有趣。在看到展西他们之前,我都忘了害怕。棒球真的很有趣,让人充满期待……呃……」
泽口又露出「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的微笑表情。
巧有股想紧紧抱住他肩膀的冲动。泽口很清楚什么是站上球场时该做的,他很清楚。虽然畏惧展西他们、受那次事件的恶梦所折磨,但泽口还是没有逃避棒球,这点巧直到此刻才留意到。在泽口磨磨蹭蹭的言语与行动中,可以听见「喜欢棒球」这样单纯而明快的高声呼喊。虽然比不上东谷,不过也很厉害。
你还挺厉害的嘛。
巧很想这么说,然而嘴里吐出的话却很冷淡。
「你给我听好!不要乱想一些无聊的事。你要是胆颤心惊地站上打击区,我就一脚踢死你。」
泽口缩起身子,豪拍了一下他的背后。
「啊!不行!」
听到野野村的声音,巧把视线移回到操场。一记滚地球摇摇晃晃地滚到三垒手面前,三垒手矶部捡起来后传向一垒,十拿九稳的动作。
「三垒手和游击手之间的守备就像铜墙铁壁一样,不能往那边打。东谷,不要被坏球误导,要锁定好球。」
听了野野村的话,东谷深深点头。
「野野村,为什么你不当捕手?」
巧如此问道,豪「哦」地一声抓住巧的手臂。
「巧,不要问些无聊的问题。」
野野村的圆脸浮现一抹笑意,反问道:
「你认为呢?为什么我不当捕手?」
「是因为肩膀……的缘故?」
「答对了。嗯,你很清楚嘛。」
野野村带着笑脸,把肩膀转上一圈。
「好像是体质的关系,只要稍微做点激烈运动,这里就会马上发炎,痛到连球都拿不起来。小学的时候也就算了,到了国中,本垒到投手丘的距离变成十八·四四公尺,只要比赛一场,隔天就会痛到不行,连要把球传到二垒都没办法。别说是捕手,任何一个守备位置我都无法胜任。医生还说最好不要常常挥棒。」
「那你怎么会进入棒球社?」
「巧!」
豪的声音真的带着怒气。
「你不要太过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豪的脸微微泛红,也许是慌张、也许是发怒,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视着巧。
豪对有可能伤害到他人的事非常敏感,这点和青波很像,但是巧并不觉得自己所提出的问题会对野野村造成伤害。野野村给打者的建议,确实就像摸透了投手心理的人会讲的话。巧在他身上感受到一名越过面罩凝视着打者与投手,思考着配球的优秀捕手的能力,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放弃了捕手的位置,为什么呢?心里突然涌现出疑问,所以才会问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对野野村个人有什么兴趣。既然豪叫他不要再问,那就不问。不过野野村却用不像是说给巧听,反而比较像是在说给豪听的淡淡口吻继续说着:
「我是想过要放弃,棒球这种东西,在旁边看着也很有趣,不过教练要我用球队管理的身分留下来,我心想:『嗯,这样也不坏。明年要是有办法参加县大赛,那我就去调查对方球队,这样也蛮有趣的……』总觉得边做这些事,边和大家一起沾上球场的气息、挥洒汗水的感觉很棒。不过永仓——」
「是。」
「你要在捕手的位置上面好好努力,难得你已经跟原田这样的人组成投捕搭档了。」
「是。」
「坦白讲,我是有点羡慕。」
金属声音响起,东谷击出的球直直飞向外野。
「万岁!」
吉贞呐喊着。东谷甩掉球棒开始奔跑。
不行,会输。
巧咬着嘴唇。
球没有威力,会不敌从外野方向吹过来的风。
「我来了!」
左外野手大平接住了球,泽口「唉」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出局。
「啧!果然没有我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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