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个奇异的空间。
在三坪左右的正方形房间里,就像是要塞满整个壁面般,高度很高的架子并列在一起。在架子的每个隔层上都放满了水槽,将近三百个的水槽,内容物却完全不相同。有的水槽里装满苔藓色的液体,只有一只人类的手腕前端浸泡在底部。有的水槽只有十只爪子飘浮在水面上。而在某个水槽里面则没有水,放进一只像是白老鼠的小动物,它正咬着胡桃的外壳。但即使牙齿断裂流出鲜血,它还是不厌其烦地一直在咬。
没有陈列架子的墙面,就只有安装着门的那一面而已。小小的门扉紧闭着,在那扇门前有名女子站着。
女子在一份像是病历表的文件上写了些什么。她是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纤细的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衣。在背部流泄而下的黑发没有卷度。发尾就像是用直尺剪齐般地直顺不紊乱。乌黑的大眼睛和薄薄的嘴唇一一她是个给人日本人偶般印象的女子。
一结束文件的记录工作,女子就走出了房间。这个房间与如同宽敞办公室般的空间相连着,数位身穿相同白衣的人们正兴高采烈地闲聊着。女子直接穿过他们身边,回到自己位于办公室角落的桌旁。这里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一一通称为本家内的法术研究部分室,是以专门进行法术研究部所无法囊括的精密实验部门名义而设立的,而这名女子正是室长深廉寺华奈。
在堆满文件的桌子底下,放着一个银色鸟笼。有只如同一团黑影的乌鸦.在笼中的栖木上叫了一声。只有在回望那对黑色眼眸时,可以在深廉寺华奈的冰冷神情上看到笑容。
啊,室长。您知道吗?
正在闲聊的年轻研究员对着华奈说道。他的名字叫藤田智史,虽然年纪比华奈大上五岁左右,但在部门里却是相当于她的部属。邋里邋遢留着的褐色长发,正在穿着白衣的肩上四处跳动着。
恢复冷漠表情的华奈整理着文件,完全无视于藤田智史。僵硬的背部线条,似乎显示着华奈对藤田的心情。
另一方面,藤田从以前就已经深知年轻室长的冷淡态度,所以不把华奈表现出来的模样放在心上,藤田以轻浮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刚刚去了一趟治愈综合部,在那里听到有趣白的话题喔!
是什么?
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是华奈,但她语气的冷淡却露骨地表现出我并没特别想听的心声。而不知是不是不擅长读取他人的心思和现场的气氛,或是明明知道却故意忽视它一一藤田以开朗的声音回答着:
好像是哪个地方的矫正术者受了伤,被送进医务室了。听说那位术者是被一头奇怪的怪物打伤的哦。感觉像是狮子,但背上有翅膀,毛色是全黑的。
停下正在工作的双手,华奈皱起了眉头。藤田面对这样的反应,痘疤明显的脸颊上漾出笑意:
果然,室长也想到了吧?这铁定是那个合魂石具现化之后的个案吧?
我还在想那个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从虹原山实验场离开,会跑去哪里了?它果然还是引起骚动啦!那份个案的负责人,我记得是住吉吧?啊,说曹操,曹操就
藤田看着房间出入口的方向,并挑起单边的眉毛。从敞开的门口处,瘦小的青年以抑制住脚步声的走法进入房间里。虽然带着畏惧的神情,但这并不是真的在害怕些什么,而是他的脸原本就生得这副模样。
喂,住吉,你在搞什么啊?你那份个案演变成大事件罗!
面对着青年。藤田以粗暴的口吻呼唤着。青年像是抽筋般地颤抖肩膀,并抬起头来。不安的细小眼睛四处飘移着:
你你说大事件,是什么啊我今天也去找过那份个案,刚刚才从虹原山上回来啊,室长,早安
青年在华奈的面前,好像只有背脊骨弯曲般地微微行礼后,就逃也似的移动到对面的桌子。住吉俊夫平常的职业,是拥有负责区域的矫正术者。前一阵子他在本家职员任用考试中获得试用,预计从明年度起就会辞去矫正术者工作,而在法术研究部分室以正式研究员身份任职。由于现在还兼任矫正术者的关系,所以他是以实习研究员身份。在分室度过一天里的一半时间。
呃呃室长,今天也仍然没发现逃走的个案真对不起
住吉从桌子的另一侧说道。得知情况的华奈,则静静地将视线落在脚边的鸟笼。
我打算黄昏之后再去一趟虹原山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啊。
露出厌烦的表情,藤田从中插话:
它已经不在山上了。听说它下了山,让不知哪个地方的愚蠢术者受了重伤罗。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没被太阳晒黑的脸庞变得铁青的住吉,藤田得意洋洋地开始述说。而他所说的是直到刚刚为止,和其他研究员热烈讲座的传言,像是不知哪个地方的矫正术者遭到袭击,内脏严重受创之类的,不愧是分室独力开发出来的个案,就是不一样一一华奈在乌鸦的饲料盒里放进新的饲料。看到像是红色肉末般的饵食,乌鸦就发出雏鸟般的撒娇鸣声。
此时,分室的电话响了。其他的研究员接了电话后,马上就叫了华奈。
室长,是家长打来的内线电话。
停止说话的藤田吹着非常拙劣的口哨。所谓的家长,是本家的最高负责人,担当统领整个组织的要务。如果是在普通企业里,就相当于社长的职务了。以本家的情况来说,家长的选任方式有点特殊。在六年举行一次的测验中,取得最优秀成绩的人才能胜任这份职务。虽然只要达到应考资格年龄,谁都可以参加考试,但那却是难度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考试。现在的家长是两年前取得过去最高分数,而被选出的二十六岁青年。
一一我是深廉寺。
华奈以沉静的声音接起电话.在她背后的藤田则竖起耳朵聆听。鸟笼里,乌鸦正不慌不忙地晃动着头。
听着电话另一头所说的话,华奈的眉间刻划出小小的阴影。
我很好。因为很好,所以无谓的招呼就不必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要说被送到治愈部的矫正术者的事吧?我只是听到我部门里的研究员刚提起的传言而已,所以也请你停止无聊的对话。那名术者是可爱的双胞胎或三胞胎,都跟我没有关系。
室长正在和家长说话真好啊!
在华奈隔壁位子的女研究员,红着脸颊说道:
我是家长的粉丝喔!前一阵子我也在本家的走廊上碰到家长,竟然被邀请一起去吃饭,唉呀,我该怎么办?
哇,这是滥用职权的一种。真令人羡慕不,是太狡猾了。
藤田皱起脸来。华奈则无视于背后的对话,继续对着电话筒平静地回答:
就如你所指责的,让那位术者受伤的,似乎是从我部门溜走的个案个案的负责人?你突然就要追究责任?没有其他该做的事了吗?
用力将长长的黑发尾端缠绕在手指上,华奈如此说道。藤田以斜眼看着住吉,露出嘲弄似的笑容。
如果是要个案资料,我会交给你的一一你说要提供因应的处理员?这种事找那个受伤的矫正术者来做不就得了,他不是还活着吗?
换手拿着话筒,华奈以闲下来的手尖一边敲打桌面,一边说道:
你们有给他负责区域也支付酬劳,不叫他工作的话可就损失大了。就算死了,也还有替代的人冷漠?你说谁?我?那只是因为你头脑太差。
室长真是太厉害了。对家长说这么毒的话更不愧是深廉寺一族。
是吗?谢谢你的反省个案溜走的日期?我想应该是昨天天还没亮的时候。
华奈移动敲击桌面的手指,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全新的解剖用手术刀,以和嘴唇扭动的时间点完全一致的动作,把手术刀的尖端刺进桌面。
你说为什么没有立即采取对应?我们早就做了。连现在这一刻也都还在搜索当中。没有马上向上级报告的理由?因为当时还是半夜,所以不敢惊扰。家长你不是过了晚上九点就会就寝吗?真令人羡慕啊。我们这边可是继续在做研究,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在日期转换前就回家了。
桌面上因为手术刀的痕迹,而到处都是损伤。不光是这一次,也有很多过去造成的损伤。感到烦躁的时候就用手术刀划东西,这是华奈的怪癖。但与粗鲁的手势判若两人,她的眼神和语调却是冷若冰霜。隔着桌子窥视华奈神色的住吉,以铁青的脸色颤抖着。
你要挖苦数落的话,就等全部都解决之后再说吧。就这样吃饭?跟你?我?不用了。再见。
重重地挂上话筒,华奈将手术刀放在桌上。手术刀的尖端已经悲惨地折弯了。
室室长一一
发出声响,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住吉,以嗫嚅的声音呼喊着:
我我我一一
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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