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也冲出购物中心时,已经开始飘雪了。
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风势也逐渐增强。
夕也飞奔到停车场。
「夕也!这里!」
突然有人出声叫他。
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是跨在脚踏车上的雅纪。
「土御门同学打电话告诉我了!这个给你用!」
雅纪说着,跳下了脚踏车。
「雅纪……」
「虽然还没积雪,但天气这么糟,电车很可能会停驶。到机场有点距离,不过幸运的是,高空气流一定更紊乱,听说已经有班机停飞了。」
「谢谢你,雅纪。」
「客气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接下来——」
「嗯。」
夕也跨上雅纪的脚踏车。
「我会再重新好好告白一次的。」
如此说完后,他用力踩着踏板,在雪中奔驰离去。
每踩一次踏板,脸上和手上的体温便被飘下的雪和吹来的风夺走一点。
——要是有戴手套就好了。要是多穿一件衣服出门就好了。
一边诅咒自己掉以轻心的防寒对策,一边加快踩脚踏车的速度。
脸和手都要冻僵了。
呼吸急促了起来。
路还很长,一想到不知还要在雪地里忍受寒冷奔驰多久,心里就差点想放弃。
——樱桃……!
雪愈下愈大,道路两旁也开始积上一层薄薄的雪。
——看这情形,电车可能真的停驶了……
即使这段距离对骑脚踏车来说是远了点,雅纪的判断还是正确的。
正当这么想时——
前轮在吸饱水气的雪地上打滑了。
「呜哇!」
夕也还来不及调整姿势保持平衡,就从脚踏车上重重跌落到地上。
衣服早就因为在雪中骑车而湿透,所以就算跌倒弄脏了也不在意。
庆幸的是,因为选择的是没什么汽车会经过的小径,跌倒时才不至于被车子辗过,也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撞击地面时造成的腿部疼痛和擦伤渗血的手,都会影响接下来的行车速度。
——最重要的是,脚踏车……!?该不会坏了吧……
夕也忍着脚痛站起来,冲向倒地的脚踏车。
此刻问题已经不在于担心这借来的车,如果坏了只要赔偿修理费用,好好道歉就行了。
比起那个,夕也更担心失去寻找樱桃的交通工具。
他牵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赶紧确认各部位是否有所异常。
链条还好好挂着,也没有爆胎。夕也试着握住两边煞车,确认车轮能正常煞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没能赶上怎么办?要是再也见不到她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恐惧的情绪便远远超过寂寞与悲伤。
夕也跨上脚踏车,再次上路。
——得小心雪地……!
撞伤的脚,每踩一次踏板就抽痛一次。擦伤的手也无法用力。
希望这场雪能够绊住樱桃的脚步,只剩下这个微弱的希望了。
不过,距离机场的路途之远,还是令人不由得心生怨恨。
——即使如此,也只能前进了……
为了去见樱桃。
为了将心底满溢的情感传递给她。
一旦察觉自己的心意,心情就变得如此热切……为什么之前都没发现呢。
在无法马上答应恋子告白的那一刻就该察觉了。
——我根本无法放弃樱桃。
然而,当时的他却没有发现。
不只如此,因为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所以丝毫没发现樱桃正独自烦恼着。
该做的事太多了。
忙得没时间注意。
可是——
——这全都是藉口……!
更纱早就提醒过自己。
所有箭头都指向自己。
不回家社的人际关系,只是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均衡。
然而,自己却只因被甩了一次,就看不清楚真正的心意。
——不,不对。
正如恋子所说的,自己当时应该考虑到樱桃很可能根本没听懂话里的意思,该好好向她确认才对。
然而,夕也却疏忽了这个步骤。
——不,也不是这样。
不是疏忽,而是逃避。
害怕确认自己被甩的事实,因为害怕受伤,所以逃避。
受了一次伤之后,便感到恐惧。
结果,也伤害了恋子。
——真是……!
心和身体一样痛。
对自己愚蠢行为的后悔,苛责着夕也的心。
——可是,正因如此!
就算会再度被拒绝,也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樱桃,好好对她表达自己的心意。
雪和风都愈来愈强了。
手和脸早就麻痹到没有感觉。
每踩一次踏板,受伤的地方就隐隐作痛。
可是,每次樱桃的笑脸都在脑海浮现。那是现在夕也最想见到的一张脸。
于是,他强忍着疼痛,冻僵的手握得更用力,持续在风雪中踩着脚踏车。
抵达机场后,夕也丢下脚踏车拔腿狂奔。
疲劳、寒冷与疼痛像鞭子一样,打在不听使唤的身上。
连等待机场大门的自动门打开都嫌浪费时间,夕也冲进机场大厅。
「樱桃!樱桃!」
然后不顾羞耻地大声喊叫。
其他旅客不明就里地望着夕也,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应该说,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意了。
夕也东张西望,在机场内奔驰。
一边跑着,侧腹传来剧痛,但夕也决定无视那股疼痛。
湿透的身体再冰冷,身上的伤再痛,再怎么喘不过气都不当一回事,只管继续奔驰寻找。
他跑过航厦入口,找遍地下楼层的餐厅和商店区,然后冲上二楼。
「樱桃————————————!」
用最大的音量放声大叫。
没错,这毫无疑问是对心爱同伴的呼唤——
是远吠。
*
在办理出境手续的柜台前,樱桃的妈妈即使来到机场依然穿着武道服。
「这样真的好吗?」
她开口询问。
樱桃正要点头时,听到背后传来令人怀念的声音。那以整个灵魂发出的远吠,让樱桃有如冻僵般愣在原地。
让出首领的位置,离开兽群。
这份决心,轻易就会受到动摇。
因为深知这一点,樱桃才会瞒着大家悄悄离开。
「樱桃,你打算怎么做?」
樱桃的妈妈温柔地问着。
「啊呜……」
见她犹豫,同样穿着武道服的樱桃的爸爸意气风发地说道:
「好,让爸爸去将他赶跑吧。」
樱桃爸爸正意气扬扬地想朝夕也声音的方向走去,但樱桃妈妈揪住了他的耳朵。
「好痛,痛痛痛!」
「我说你啊,小孩子之间的问题父母不要插嘴,这是常识吧?」
樱桃妈妈笑着威胁,樱桃爸爸只好颓丧地闭上嘴。
「樱桃,不管打算怎么做,都要好好问过自己再决定。」
「啊呜……」
听到妈妈这么说,樱桃略显踌躇地点点头。
她用力抓紧狼布偶背包的肩带。
——夕来了。
一方面想着他为什么会来,一方面又发现自己对此感到很高兴,樱桃内心摇摆不定。
——夕应该和恋子相亲相爱才对。
这么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然而,现在却为了他的到来感到开心。这难道不是背信?难道不是背叛吗?
一旦出现这种念头,无论夕也呼唤了多少次,无论他是否已经来到身边,樱桃始终都没有回头。
一声不响地离开是对的。樱桃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因为知道,只要见了面就会变成这样。
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犹豫。
但是,夕也却偏偏追来了。
现在,被他追上了。
——夕。
无法回头。
只要看到夕也的脸,一定会想回到那个地方。
那快乐的、温暖的、温柔的社团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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