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曰当然何其傲慢
凡俗一词何等凄惨
人生而不同
人生而不等
世间或有难以安生者
无情中庸讥其为异端
若奉多数以正义
则正义不过威力暴力又一畸貌
●
受梦所魇,这事再平常不过。
被自己的呻吟声吵醒,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一睁开眼,有着琴音样貌的职神就面露担忧,直探头盯着自己瞧——此番情景更一再上演。
不过——
「……」
晓月再次眨了眨眼,眉宇跟着拢起。
这是由于盯着他的脸看的,是两个人。
琴音——以及沙雾。
沙雾并不像琴音,她没有探身过来,只是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表情依然倦怠、读不出情绪——不像在替晓月担心的样子。晓月为恶梦呓语,她纯粹对这事感兴趣,应该只是如此罢了。
「晓月大人,您怎么了?」
琴音朝他询问道。
「您似乎在作恶梦。」
「梦到平常那些。」
「是什么样的梦?」
「就平常那些。」
这番对话也是常有的事——半是仪式,不,半似客套关心。
职神并不知道教训是什么意思。不论好坏,职神一举一动都是临摹故人的残像罢了,人格上并不会有所成长,外貌也不会产生变化。
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哀伤。
与生前无异的身姿原封不动呈现在眼前,但她是已故之人——职神的时间停止流逝,这点重复再重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
「……你看什么。」
晓月朝沙雾开口。
沙雾有些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接着像是突然闪过什么念头,小声说道:
「鬼也会……受梦魇所苦呢。」
「又不是职神或幽灵之类的。」
晓月的回应带点自嘲味道。
「话说回来,跟妖怪也不一样。」
谈到御伽草子或民间传奇里的妖怪,跟晓月这种「鬼」有着根本差异。
鬼的身体也好、心灵也好,与人类并无太大不同。起码晓月本身是这么认知的。搞不好在人群里,某些人导术适性特别优秀,像要佐证这点,额头才会长出那种「东西」——这就是「鬼」。
但世人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鬼」之所以受人畏惧——原因主要是出在「诞生方式」。
万物皆是先有因才有果。
这是再当然不过的自然法则。
说到生命,道理也一样——先有父母才能生下子嗣。
若某样东西自一无所有的虚无中诞生,那真的是生命吗?
大家自然会如此思考。
如此这般,没有父母这项初因就诞生到世上的果——打从出生就逸脱世理,人们称之为「鬼」。晓月没有出生时的记忆,对这种说词抱持怀疑态度。但他并没有遇过其他的鬼,实在无从查证。
「我有具血肉之躯。就算因恶梦所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
「莫非你对鬼有兴趣?」
「……这……」
沙雾困惑地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见她这种表现,晓月定定地凝视了一阵子——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一路上穷追不舍,终于抓到九十九众的尾巴,还跟对方交手了。
但救起沙雾时让对方给逃了——手边线索只剩她。但不管怎么问,沙雾总是支吾其词,给不出像样答案,如果动用蛮力强加逼问,又得跟护法兽闹个没完没了。
情况就只有麻烦两个字。
「总而言之,晓月大人,是否要先确保兵粮无虞。」
——琴音的表现就像灵机一闪,她朝晓月进言。
确实,为了寻找九十九众搭的船只,机兽车在这片松林已经停了十天以上,食物存粮差不多快见底了。
「这附近有个港町吧。」
印象中记得有个叫江羽的港町才对。
在阿艺藩里算规模数一数二的港都,领主的馆邸似乎也在那。
(假定那艘船要前往江羽似乎比较合理。要是他们想去其他港口,应该会选距岸更远的航路才对。)
既然如此,前往江羽的话,或许就能查出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就去那看看吧。」
晓月沉吟道。
琴音简短地答了声「遵命」——当然了,沙雾并没有反对,亦不做肯定,她只是郁着一张脸,持续凝视晓月。
●
江羽是座港町。
此地身兼渔港及贸易港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当然,不只是税收,这里迳入的金额也很庞大。热闹情况不负盛名,处处可见外来客的身影,就算混进一、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乍看还是不明显。
机关兽车也是同理。
只原之战过后,官方下令禁止打造机关甲胄新体,另一方面,机匠的技术则扩大流出,成果显现在民间各处。机关兽车——应该说机关兽正为典型代表,它们比马车或牛车更强力,能用于拖曳大型货物车,只要权水能便宜购入,使用上便比活生生的野兽更省事、省钱。于是……走陆路运输时,有愈来愈多商人采用机关兽车。
江羽町也不落人后,为了放置机关兽车,还设了专属广场。
晓月将机关兽车安置在此处,带着沙雾走入市集。
「首先……要祭祭五脏庙。」
沉月喃喃说道,步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沙雾在他右后方半步外,跟在身边默默走着。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边走边物色餐馆——
「……我说,你是怎样。」
突然间,晓月没头没脑地问道。
「……?」
「看你也不打算逃嘛。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逃。」
晓月稍微放慢步调,走在沙雾身旁说道。
「因为……」
沙雾一瞬之间似乎在思考什么,她低下头去。
「职神……一直在看守……」
「我这话不光指睡着的那段时间。现在人那么多,你只要大声尖叫跑走,应该可以逃掉吧。」
「……」
沙雾没有回答。
八九不离十,刚才那番职神言论,大概也是另外想出的——藉口吧。
假使沙雾跟九十九众有什么关联,他打算故意放她逃走,趁她试图接触同伙时袭击……晓月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就算他毫无防备地假睡、带沙雾去人烟众多的地方,她还是没有露出半点想逃的样子。
「太奇怪了。」
语气透着微妙的烦躁感,晓月再朝她问话:
「你到底想怎样?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九十九众,即便如此,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搭上那艘船?身上明明就有那么强的护法兽跟着,不可能被拐走吧?」
「……」
「果然,还是打算装哑吧吗?」
晓月目光锐利地瞥向沙雾——接着抬手掀起近在一旁的餐馆门帘。
●
幕府的「军神」——诸如此类,确实是很威猛的称号没错。
实际上,在远离江渡或德河直辖领地处,他们反倒常被当成麻烦人物,一举一动都惹人嫌。由于战功彪炳、武艺精湛,看在他人眼中不同于一般寻常武士……一切的一切,在在表示天部众即威力象征,据说他们甚至能以一挡千,比较起来,是方便派遣的实质武力。
到了派遣地不做动静也罢,光待着就有威吓效果。
正因如此——诗织亦不作他想,身处阿艺藩,定会受藩主福岛正宪刁难,这件事她早有觉悟。
然而,一天到晚与福岛宅邸为邻还真是把人闷坏了。
特别是诗织他们这些天部众的随从,只因有所相关就受牵连、照样被人刁难,范围扩及部下、维护相关的导术师或工匠们,就算打着「这事早在预料之中」这句话要他们隐忍,大家还是难以接受。
基于上述原因——
「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应对?」
走在身旁的兵卫出声问道。
诗织及兵卫、其他还有半数的部下及工匠,全都出了福岛宅邸,来到江羽市街上。到了吃饭时间,起码想放松一下……都是诗织如此主张的缘故。不过,到底还是无法全员出动,只好用换班的方式带出随从。
「应对什么?」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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